第一百七十四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五)
至此一直請求班師,而且兵部尚書陳鉞也為之請,受到朱見深斥責。不久又命王越徙鎮大同,以汪直總鎮大同、宣府,而召京營將士回京,汪直久鎮不還,日漸失寵。給事中、御史趁機紛紛上奏汪直之種種罪狀。
大學士萬安見風使駝,知皇上已惡汪直,乃上章極言京城眾口一詞,都要求撤西廠。朱見深本就耳根子軟,遂命復罷西廠,一時中外欣然,拍手相慶。
當月,兵部尚書陳鉞以罪被令致仕。八月,延綏邊境報警,王越調兵前往支援,得勝。這時大學士萬安等怕王越有智謀,可能有辦法使汪直回京,於是乃調王越至延綏,從而使之與汪直分開。大同巡撫郭鏜又提出汪直與總兵許寧不和,恐誤邊事,朱見深將汪直調至南京御馬監,八月,復因言官彈劾被降為奉御。其黨羽除已致仕之陳鉞外,王越、戴縉、吳綬等被斥為民。次年,韋瑛因誣陷他人而被斬。
午門雷擊貶孜省為上林監丞后,不到二月,再復為左通政,益加作威作福,借扶鸞術言「江西人赤心報國」,江西籍致仕后復起用者極多。
李孜省密封推薦,縉紳進退多出其口,閣臣萬安、劉吉、彭華皆附之,后復擢為禮部右侍郎,江西巡撫閔珪、洗馬羅璟、兵部尚書馬文升、順天府丞楊守隨皆被其排擠。僧繼曉,江夏僧人,以秘術因宦官梁芳進,吹噓自己能讓皇上和萬貴妃長生不老,朱見深更加對他信賴有加,認為僧繼曉就是天上派下來幫他的神仙,授僧錄寺左覺義,進右善世,命為通玄翊教廣善國師,其母朱氏為娼家之女,僧繼曉竟為之乞旌,而朱見深亦詔不須核斟即旌其門。日誘皇上為佛事,建大永昌寺於西市,逼徙居民數百家,費國帑數十萬,其奸黠竊權,奏請之事朱見深沒有不準的。
僧繼曉為母乞旌,終究激怒了許多大臣,道德淪喪如此,但是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窩火生悶氣。在明朝,貞節牌坊是用來表彰死了丈夫的寡婦長年守寡或者給丈夫自殺殉葬的女人,才有資格獲得,那是要經過層層審核的。然而僧繼曉提出這個要求,朱見深都不了解僧繼曉母親是什麼情況,也不派人調查,就答應了,下旨立刻修建。
朱見深的信仰比較雜,佛教、道教、喇嘛教統統迷信,諸多和尚、道士、喇嘛紛紛來到皇宮討皇帝歡心,朱見深則來者不拒。
僧繼曉自稱有通靈的本領,可以讓人「白日飛升」、「長生不老」,還能點石化金。朱見深深信不疑,看看這僧繼曉的打扮,的確很有妖魔的范兒——「取荒冢頂骨為數珠,髑髏為法碗」,挖孤墳野鬼的頭骨做念珠,骷髏頭做餐具。僧繼曉還善於擺譜,飲食用具堪比帝王,出入「衛卒執金吾仗前導,錦衣玉食幾千人。」
給事中魏元直言勸諫皇帝,提醒皇帝這個妖僧已經嚴重僭越底線了,朱見深不予理睬。
朱見深用腳後跟下旨,「詔不必勘覆,旌其門。」沒經過地方官員調查核實,就給一個娼妓立了貞節牌坊,實乃滑天下之大稽。從這件事上可見朱見深的昏聵無能了。
此次成化一朝,西番僧封法王及大智慧佛、大慈悲佛、西天佛子、大國師、國師禪師者不可勝計,皆賜詔命。封給方士道士真人、高士稱號者亦充盈都下。
加上宦官橫行,在整個成化中期,百姓生活無計,已經突顯亡國徵兆。
不過在這樣一個明朝大環境下,獨有廬州成了一塊「法外之地」。
廬州的「無法無天」被宦官僧道的禍國泱民所掩蓋,而且大多數的官員在不自覺地相互遮掩著廬州的各種僭越行為,這就很有趣了。原因明擺著,宦官僧道全是盤剝,搶奪。而在廬州「發家致富」用的是資本、腦子、勤快。加上大批不得志被貶南京的官員更加靠近廬州的做法,對宦官本就很抵觸的文官集團更願意維護廬州,在廬州吸引越來越多的江南世族大戶興辦作坊,無形中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團。仟韆仦哾
以往人人多想著弄一個朝廷的身份混口飯吃,那怕是做一個白役也行,差役、衙役、稅役這些都是美差,花銀錢託人情也想弄進去。而現在不一樣,你看東門邊上橋頭花子婆隨便支個攤賣水、賣茶葉蛋、賣煮玉米棒子每日的收入能抵上先前那些差役半月的工錢。
你看那平日里在彈棉巷的地痞劉大麻子,以前到處收保護費,偷雞摸狗弄的整條街上最無店家開鋪子了,現在就不同了,在街巷口弄了一個堆場,劉大麻子帶著手下一大批混混,全在河灘挖河沙換錢了,苦是苦點,可只要把河灘裡面的沙子挖上來,就能換錢,這就等於是在撿錢,比以前到處收保護費感覺還要省力,而且不用動腦子。
在城外每一條路邊上到處是小攤子,有許多修車鋪子,支一個小煤爐打鐵的,還有買賣些吃食的,歇腳喝茶水的、什麼饅頭鋪、包子鋪、燒餅鋪慢慢就形成了一整條街。
在十八里窯村,在這裡每家每戶都起了窯子,只要起窯子就是起了一個聚寶盆,有燒磚瓦的,還有燒制各種瓦罐水缸的,最多的就是燒制瓷碗,最近又有了一種新產品,瓷磚,平平整整有大有小,另有造型很不一般的水池,還有馬桶,這馬桶有點意思,能用水沖洗沒臭味。而在隔壁的上河村河邊上,卻是水車連綿河沿十里地,在這裡大都是商人、士紳、大戶、官宦人家經營的水泥廠、木材加工廠、煉鐵廠、造船修船廠、煉油廠、大大小小的打鐵鋪子。
再往肥西看,這裡的產業更加豐富,除了以往這些外,還有更多的家庭作坊草編、蘆編、竹編、傢具、釀酒、養殖等等。
何老頭家住在派河邊上,本是打魚為生,目前改成在河灘地上養起了鴨子,光去年的鴨蛋做成了皮蛋、鹹蛋就成了整個村的首富,養的鴨子有上千隻,知府特別發文說,像何家的這種養殖不收一文稅,還鼓勵同村的村民可以多養雞鴨牛羊豬,也不會收取牲畜稅。所以何老頭準備今年再多養一倍的鴨子。
現在廬州能有這樣興旺,最重要的還是官府的手段,章子俊幾乎推翻了以往所有明朝的那些管理模式,在明朝如果要把生活過的好,首先就要有地,地里可產出所有一切,這就是為什麼歷朝歷代都把土地當成了財富,試想如果一家人沒有土地的產出會是什麼樣,因為沒有糧食就沒有吃,因為沒有糧食就沒有了穿,糧食可以交換許多生活必須品,糧食就是根本。
而如今的廬州,就有一大半人沒有土地也能有吃有喝,日子過的很富足,這就是資本社會的萌芽在廬州體現了。
既然土地這麼重要,以往有權有勢的人家就會大力兼并土地,造成了無地農戶越來越多,成了佃戶、流民。這批人的生計就無從著落,等到活不下去時,就會揭桿而起,這就是最大的矛盾。可章子俊首先給這一批人尋找出路,就帶動了整個商業的繁榮,加上在上任后,廬州境內停止了民間土地買賣后,鼓勵新墾,推動房地產興起,帶動了許多行業急需用人,要用人就的發工錢,而不是以往的家奴模式,很快就形成了一個新的階層,打工階層的興起,提高了這些人的收入,生活條件變好了也就自然地帶動了消費,有了消費需求又帶動了商業的繁榮,商業興旺變相地推高了房地產業,這就是一個循環過程。
在這個循環的中間,官府不能去插手打壓,要按著市場自然的走向去發展,官府也不能在源頭上去收稅,比如王老漢家編製了一隻籮筐要去街市上賣,那麼官府不能在王老漢採辦原材料時就去收稅,不管什麼樣的稅都是對王老漢一筆額外的投資,等王老漢編織好了籮筐后,在賣出前也不能有進城稅、過路稅、交易稅等,但凡有了這些稅費后就會推高籮筐的價格上漲,所以官府要指定一個交易場所,出租攤位來替代官府的收入,也不要去管王老漢到底能賣出多少籮筐,也不要去管他除了賣籮筐外還賣簸箕,這樣的好處是用很少的人去管理,避免了以往差役的人數,養活一個差役成本遠遠大於管理開銷,得不償失啊,而現在把這些人集中起來了,一個市場內有幾百個商攤只要幾個差役就管好了,而且街市上也沒有了亂像,弄得到處是垃圾。
在城外的小商小販也同樣是這樣,官府只要在幾個人口聚眾區,對固定的攤位核發一個經營執照,每月收取固定的稅就可以了,平時不用管理,他們賣多賣少官府也不要去管。有些商家生意好賺的多,有些不好就賺的少,不管能賺多少官府每月的稅費是固定的,一視同仁。
章子俊說的滿口唾白沫狀,因為知道眼前這位禮部右侍郎章綸可不是好糊弄的,這位仁兄居官好直言,不為當事者所喜。在南京為侍郎二十餘年,不得升遷,直到致仕。來到廬州后,對目前的廬州指手畫腳起來,這個不合祖制,那個不合朝廷法度,弄的章子俊整日作陪很是無趣,對這樣的人,只能跟他費些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