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下)

第二百九十九章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下)

山西汾州府石樓鎮「石樓書院」,王芿嶠道:「自古此地乃文涌之地,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

然,百發失一,不足謂善射;千里蹞步不至,不足謂善御;倫類不通,仁義不一,不足謂善學。學也者,固學一之也。一出焉,一入焉,塗巷之人也;其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紂盜跖也;全之盡之,然後學者也......。」

王芿嶠以是高齡,前年回到家鄉興辦學堂,教書育人,現為「石樓書院」山長,目前王芿嶠族親都在平安鎮營商,石樓書院除了王家適齡兒童讀書外,還招收附近外員,平遙、文水、孝義、介休還有來自太原的生員,千百年來,這裡就是文風鼎盛,學風茂盛之地,這個石樓書院早在三年前就興建,在王芿嶠的主持下,王家投入了不少心思及錢財,原本只是辦一個族學,后被章子俊知道后,大手一揮,就成了現在的規模。

建一座「合規」的書院投入還是很大的,大都人想著不就是建一圈圍牆,在裡面弄一個操場,再搭建幾排房子做為教室,再弄幾間辦公房什麼。這些做法只不過是屬於「私塾」,要合乎文人的規制,就不一樣了,古代書院最重要的是先建一座文廟,所謂文廟就是孔廟也,文廟一般具有雙重功能:一是作為祭祀孔聖人的場所,所以也稱孔廟;二是縣學的學堂,也稱為學宮,供本地學生讀書之用。古代官辦儒學,往往依循左學右廟之制,右為孔廟,左為學堂。

「石樓書院」的興起,就是內有文廟,按照官辦的學堂而建,這種文廟可大可小,小的文廟就是一間房,裡面有孔子像,大的文廟可就是個無底洞了,有牌樓、學道、牌坊、泮池、小橋、松柏、塔樓最後才是廟宇大殿,不過這樣的規制並不多,「石樓書院」的文廟除了廟宇大殿外,廟前就是泮池,泮池前面一座小牌樓,就是這樣的規模,連汾州府學也沒有。

有文廟就要有泮池,所謂泮池在文廟大院內,有一個外圓內直、形似半月牙的水池叫泮池,民間俗稱月兒池。

文廟內的泮池是孔子的洗墨池。後人出於對孔子的尊重,把泮池作為文廟水池的專用名稱。泮池形為半圓,不盈不虧,象徵『中庸之道』,是孔子哲學思想。泮池還有一個實際功用,就是蓄水防火,因為古代大型建築多是木質,防火也是長治久安的必要措施。

所謂思樂泮水薄采其芹。就是興高采烈地趕赴泮宮水濱,採擷水芹菜以備大典之用。寄語一考中的,名懸紅榜。典故:泮水之邊有泮宮,(是魯國的學宮),也不知從何時起,據說讀書人若是中了秀才,到孔廟祭拜時,得到大成門邊的泮池采些芹菜插在帽上,這才算得上是個真正的讀書人。

后然又不知從何起,沒有中秀才的童生在府試前也去泮池采些芹菜插在帽上,意語高中,討個彩頭。就這樣文廟內泮池中的野芹都被薅脫嚕光了,現在就會有專人在文廟泮池邊上專門賣這種野芹菜的人。

這樣做成了一種讀書人的儀式,帽上插芹起的那一刻成為真正的讀書人,也代表了入學的意思。這裡指的入學是考中秀才成了縣學生員的意思。故而考中秀才也稱「採芹人。

毛詩序:《泮水》頌僖公能脩泮宮也。詩曰:思樂泮水,薄采其芹。魯侯戾止,言觀其旂。

毛傳:泮水,泮宮之水也。

鄭玄箋:芹,水菜也。古時學宮有泮水,入學則可采水中之芹以為菜,故稱入學為采芹、入泮。后亦指考中秀才,成了縣學生員。以芹宮指學宮、學校。

如果你是穿越者,來到了明朝這樣一個時代,不管你裝逼多厲害,有人問道:「已令采芹於泮否?」要是你不知道其中的典故,就是在聽天書,分分鐘讓你顯出原形,招人嘲笑。

又有人問你,家住哪裡啊,是否有功名啊?而你拍著胸脯說道:「家住河西,現在是秀才。」這樣的回答,對一般的百姓而言也沒什麼?要是對方是有學問的長者,就顯的很是輕浮,粗魯。真不知道你這個秀才是怎麼得來的。此時你當要這樣回話:「家居筍里,名噪芹宮」。

章子俊來到明朝幾十年了,從一開始起,最怕跟古人這樣說話,內心苦悶啊,不是學藝不精,而是古人在說話時,這水太深。

光是一座文廟中,典故就多的讓人數不清,從這裡就可以得知,文廟在讀書人心目中的位置,一個學院裡面專門有一座文廟,那是何等的威望。所以「石樓書院」從開學起,來自四面八方的求學人數很快就滿了。

不管刊書成本有多高,凡是跟平安鎮相關的學院,都要有一本內部刊物,這也是對學院自身的提升,也是吸引落榜書生髮表文章之地,說好聽點是學術交流,其本質就是要把一些話語權掌握在平安鎮的理念上,明朝不確熱血的文藝青年,一些超前的理念就從他們口中說出來,才是章子俊需要的目的,如果自己跳在前台表演,那就死得很快,提倡書院內的自由探討辯論學風,這種學術交融方式在許許多多落榜書生中,這份能不出一文錢就能印刷的刊物,可謂吸引力巨大,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就是眾多文人墨客終極奢望。

在這份石樓書院月刊上,大有指點江山的,也有抨擊當朝弊政的,還有引今摘古述說情懷的,詩詞歌賦應有盡有,這也要取決於近年來朝廷上朝政混亂,地方官府睜一眼閉一眼,王芿嶠為官這些年來,升任無望,內心中其實對當朝也有怨氣所致,有人直指石樓書院誤人子弟,有違祖宗定律,歪曲儒家思想,狀告到了汾州學府,可王芿嶠說道:「某些文章說百姓困窮,將來之患,灼然可憂!只是提出來也是相互探討民生,寫作之人年輕輕狂了點,本沒有什麼大錯,最多一狂生耳,難道府衙對一狂生非要弄出一個是非對錯出來才罷休?」

還有這一篇,說是當前官衙,每見逮問盜賊,多交由各地東廠鎮撫司輯獲,或校尉挾私誣陷,或為人報仇,或受首惡贓令以旁人抵罪。刑官洞見其情,莫敢改正,以致多枉殺人。請願官府上書皇上革去東廠以絕禍原,則天下可以太平。小生一介微驅,自知不免一鍇,與其死於虎口,不如死於朝廷。寫作之人絕沒有人指使,此乃太原丁家遠房一後生,聽說其叔父是當朝刑部郎中丁哲,只不過承其叔父的理念而致,發發牢騷。

看看這一篇,從太祖高皇帝創業,歲月滋久,當今文恬武嬉,往往恣情玩法,墮職僨事,形跡敗露。各地官府不知儆戒,以致名節不立、勛業無聞,國家將何以賴之?憎道一朝不經科舉為官,搶佔我等書生名額,侵佔他人田地,免其皇糧,實乃誤國之本也。

看看這也是書生意氣耳,大筆一揮而就,滿篇空洞之語,府尹大人如要說錯了,也就錯了,如是說當今朝政弊端,也正是這樣,所以作為石樓書院山長,年輕人要多多引導才是,而不是去壓制。

王芿嶠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些年來,某些理念上天下文官是一樣的,作為汾州府尹,也是一路科舉考上來的,對東廠所為也是反對,對當今的憎道為官很是感冒,只不過座其位置上,也不好開口而已,現在有了這麼一份月刊上,當面抨擊朝廷的這些不經過科舉為官就是弊政,替文人說話,也不好反對,要不然自己的清譽就會受損。

王芿嶠早就在書信中跟平安伯討論過書刊內容的取向問題,一切以民生為導向,提高底層百姓的生活質量,除了種地還有許多事可賺錢,大力興商辦學,為中產階層發聲,說白了就是削弱皇權,只是沒有明說罷了,如果是採用讓天下勞動人民得解放,人人平等這些理念,肯定成為大明公敵,到最後將屍骨無存,就靠章子俊一人之力,就是蚍蜉撼樹,何況現在的章子俊已是既得利益者,享受大明制度下各種好處。

而這些中產階層就是當前各地的大門大戶,官宦世家,掌握著整個大明的天下,朝堂上的這些人,看著威風,只不過是擺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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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求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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