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風起雲湧(一)
正當平安鎮進入工業化的道路上飛奔之時,從弘治九年起,南京禮科給事中彭誠等每年上言說:平安鎮的平安伯自成一國矣,朝廷因該派駐地方官員進駐監管,當今四方災異,流行饑饉,然唯有平安鎮獨處一偶,自行其事,藐視朝廷禮法,兵方失利,士氣銷沮,所產糧而不入國庫,而邊關大肆變賣,私授鹽道,私煉鐵器,火器,壟斷買賣,動搖國稅,還有更大的罪狀就是所提出來的民權思想,暗中否定了君主統治的合法性。若不約束,恐為害非小。到了1499年宋琮重視起來,把奏摺上報給了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
宋琮陝西隴西人,成化十四年(1478)進士,授吏科給事中,后然升任太僕寺卿,原本出身就是給事中,上疏就是本職工作,可是上疏上錯了對象,通報給了李東陽,李東陽是文臣,根本管不了邊關方面的事,轉手就把文書送到了兵部,落入了兵科給事中張弘手中。這麼些年來文書奏摺一大籮筐,全是有關平安鎮的事。
現今朝堂出了一位重要人物,官宦之家出身,謝遷,浙江餘姚人,明成化十一年中狀元,授翰林修撰。弘治八年,入內閣參與機務,當前的內閣人員之一,與劉健、李東陽輔佐朝政。其祖父謝瑩,歷官浙江布政使司從事,光祿寺珍饈署丞,福建布政使司都事。其父謝恩雖然沒有任官,可是其母鄒氏卻是封宜人銜,在餘姚也是良田千畝的名門大戶人家。
前面章回中已經說道,謝遷有一位弟弟叫謝迪,將在弘治十二年(1499),考中進士,歷任兵部職方司主事、兵部武選司員外郎。將來還是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官至廣東左布政使。這也是餘姚謝家最光輝的時候,一門兩兄弟在朝中為官,謝遷是閣老,一個是尚書,可謂是風光無限。謝遷生有六子兩女,其子全部為官,而且官位不低,特別是次子謝丕,將來接替父親謝遷,雖然沒有入閣,也是官至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死後贈禮部尚書銜。所以說作為大明朝數一數二的官宦大家,把名聲看的很重,而謝遷也是作為「大明清流」名聲為官的。「清流」這個詞在大明的官場上屬於加分項,「清流」實義是指沒有被污染、清澈的河流;代指人的時候往往指的是那些正直、清廉、心中存有國家和百姓的官員,是君子!看看,凡是被列入「清流」行列的官員,就要以身作則,處處要顧及自己的對清流的形象,維護正人君子及當今大明人對君子的所有要求和看法。所以說「清流」的意義就變成了「清官」的代名詞。
可以說凡是新進的進士為官時,人人都想著做「清官」,也都把自己放入「清流」的行列里,可是真要做個清官很不容易,最後清流?哪裡清了,還不都是為了謀取私利,滿足自己!
謝遷起碼錶面上做的很好,維護著對清流的一切要求,所以後世對謝遷的評價都是正面的,《明史》中對謝遷儀觀俊偉,秉節直亮。與劉健、李東陽同輔政,而謝遷見事明敏,善持論。時人為之語曰:「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天下稱賢相。贊曰:劉健、謝遷正色直道,蹇蹇匪躬。閹豎亂政,秉義固諍。志雖不就,而剛嚴之節始終不渝。有明賢宰輔,自「三楊」外,前有彭時、商輅,后稱劉健、謝遷,庶乎以道事君者歟。正因為謝遷能侃,會說話,引古摘今侃侃而談。傳說七歲時,其祖父出一對曰「蛙鳴水澤,為公乎,為私乎。」謝遷對曰「馬出河圖,將治也,將亂也。」祖父十分驚奇。一日,一位來客知道謝遷小小年紀就會屬對,便說出一對曰「白犬當門,兩眼睜睜惟顧主。」謝遷應聲道:「黃蜂出洞,一心耿耿只隨王。」
從這裡就能看到謝遷必將對現今在平安鎮的平安伯所做出來的各種「新鮮」事物有所抵觸,所有平安伯做出來的事,跟傳統及思想和各種教條不和,更跟「清流」不搭邊。當宋琮上疏轉給了內閣后,被謝遷拿在了手中時,就註定了一場針對平安伯風暴即將來臨。
雖然謝家也經營著平安鎮的許多買賣,可是卻觸犯了當前大多數官宦之家已儒學立世的根基,清流不清了,平安鎮的這一套倫理有違儒學教化,也就是說,老夫很難苟同啊,所以要遠離平安鎮的一切東西,包括了日常生活用品及學術思想......。
就這樣當前的朝堂上也就分成了對平安伯三派的看法,其一,死粉派,凡是平安鎮出來的所有東西,都著迷的不行,大力吹棒,無條件支持。這樣的官員佔了朝堂上的三分之一不到一點,全是直接或是間接參與到平安伯生意圈子裡面的人。
其二,觀望派,一邊或多或少撈了點好處,可是內心中還是抵觸的,主要是在學說及觀念上的抵觸,比如章子俊的那本《瘋言瘋語》的書上面的主張,還有就是對儒學的曲解,當今大學士謝遷,李東陽代表著及其龐大的儒家學說,也成了最大的觀望派,佔比著三分之二的人數。
其三,剩下三分一不到的就是極其反對,這裡面就像彭誠,宋琮這樣的御史言官,根本不接受平安伯的囂張氣焰,看不慣那些附炎趨勢之輩的同流合污。平安伯對大明做出了許多的貢獻,可是也做出了許多動搖大明根基的事,每一件,每一樁,樁樁件件都是有違國法,有違天理嗎?除了私賣鹽鐵外,更嚴重的就是發行貨幣了,以前是發行「代金券」,近來私發「銀幣」,大逆不道地把大明太祖的頭像刻在了銀幣上,美其名曰為紀念幣,還發行了銅幣,這種私鑄錢幣也說不上什麼大逆不道,因為私鑄錢幣不止平安鎮一家,可是會動搖朝廷根基,其它地方的私鑄銅錢只是仿製洪武通寶、永樂通寶,而平安鎮的錢幣自成一格,所有銀幣和銅錢中間沒有孔洞,沒有什麼名稱,幣面上只是標明數值,比如銀幣最大面值為一兩,反面有字為庫平一兩,接下去分別為銀豪,五錢,二錢,一錢,再接下去就是銅板了,標明為分,厘。製造工藝也不是傳統的澆築,而是衝壓成型,更加精美細緻,上面的圖案齒邊整齊劃一,愛不釋手。
此時的章子俊正在書房中冥想,有一件百思不解之事慢慢地露出了端倪。自從穿越到這個明朝後,所經歷的每一件事在後世都有記載,而且連天象也不拉下,比如某某年黃河泛濫決口,某某時乾旱鬧飢荒,某某日地震什麼的。
經過四十年來自己對明朝的干預,已經改變了原本社會的走向,前三十年因為自己沒有大幅度的改變現狀,歷史還是按著原有的軌跡發展。可是近十年來動作幅度越來越大,特別是在延綏地區牽動的整個大明社會,隨著這一次收復了東勝衛,在正面戰場上打敗了蒙古達延汗七萬騎兵,特別是以平安鎮為中心,發展了工業,各種機器代替了人工,各種工業品成批成批的產出,改變了許多手工業者及小農經濟社會結構。那麼像這樣的改變,為什麼自己在穿越前,所讀到的《明史》上為什麼沒有記載呢?
還有,原本新近進士王守仁有名的奏陳邊務八事也沒有了,是不是跟這一次收復了東勝衛有關?韃靼小王子部及火篩等部已退回黃河北岸,也就沒有必要上陳邊務事要了,可是遼東總兵官李杲與巡撫張玉、鎮守太監任良合謀,以為朵顏三衛積弱可欺,欲殺其冒功掩罪這樣的事還是發生了,這件事對朝廷的震動還是很大的,當時令都指揮崔鑒、王璽、魯勛設酒席,誘其來市者三百餘人赴宴,盡殺無餘,竟上奏報捷稱:三衛分道入寇,官軍敗之。
廷臣以為朵顏三衛近年來與明廷修好,疑其中有詐。既而朵顏諸部來貢,詳訴其事,乃命副都御史顧佐前往核實。過了一月余顧佐自遼東還,奏李杲等誘殺冒功之事屬實,朱佑樘詔命任良還京,李杲、張玉免職致仕,崔鑒、玉璽、魯勛各降一級。可是科道官上章彈劾李杲、張玉犯欺騙妄殺之罪,罪當顯戮,現在卻待以致仕之禮,恐三衛聞之,積憤為患。然,不知為何朱佑樘不聽。從此朵顏諸部對此事恨之入骨,遂北結火篩復仇,這些年來多次幫著擾邊,遼東成了一個新的戰場。
其它的事不管,就單單收復東勝衛這樣的大事,不可能在《明史》中沒有記載,那麼可以肯定地說,當前的這個明朝不是那個明朝,也就是說這個明朝是一個虛擬的明朝,另一個說法就是一個平行空間,還有一個說法叫做鏡像空間。
當然章子俊在沒有穿越前是不相信這種事情的,可是隨著穿越后,性情大變,加上這幾十年來生活在這樣一個年代,對玄學及古人的許多迷信崇拜,久而久之也跟隨起來,有點疑神疑鬼,難道平行空間可能真的存在?對這個疑問,只能自己想,如果跟當前的明人大儒去討論根本沒人理解。
記得有一本書上說,平行空間是指與我們現實宇宙平行的另一個宇宙,與我們所在的宇宙相互獨立,但又有一定的聯繫。根據一些科學家的研究,平行空間可能存在於高維空間中,與我們所在的四維空間(長、寬、高、時間)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