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80
180
「請給我禮物。」
屬於幼童的、稚嫩的嗓音在房間內響起。
那微弱的、稚嫩如幼鳥鳴叫的嗓音堪堪發出,便理所當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距離最近的萩原研二更有直接的感受,他只覺得眼前一亮(物理),原本穩穩噹噹站在檯子上的幼崽便失去了蹤跡。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背影。
棕發的青年抵在兩位一言不合就開始撕咬彼此的野獸之間,因為是背對著他,所以看不清神色。
但是即使如此,萩原研二依舊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他神思恍惚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好痛。」
……
見著雙方似乎都安靜了下來,沢田綱吉猶豫了下,也沒把腦袋上顫顫巍巍的火苗熄滅。
雖然沒過幾天,但他對於自己的身體總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如果不是死氣狀態的話,或許會啪嗒一聲原地摔個大馬趴也說不定。
於是他頂著一張冷漠的殼子,分別看了看左右。
「鬧夠了嗎?」
屬於成年版沢田綱吉的聲音是略微有些低沉的,和幼年版本的他有著極大的差別。
然而作用是相近的,甚至成年人還能更進一步地制止兩個熱血上頭的傢伙,將他們拆分開。
不過這種時刻就算沢田綱吉沒有動作,兩個人一時半會大概也是打不起來的。
畢竟不論是誰,此時的目光都死死地黏在了他的身上。
這讓沢田綱吉難得有種想跑的衝動。
不過問題不大。
在死氣模式下各方各面都有著加成的成年人冷淡地收回手,微微後退一步。
「你……」x2
幾乎是同時,魏爾倫和黑澤陣發出了聲音。
兩頭野獸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發見敵意。
沢田綱吉有所預料的伸出手,按住一個的手腕,抓住另一個的槍口。
「稍微安靜一些吧。」他溫聲說道,做出的行為卻是實打實的不容抵抗。
出乎意料的,剛才還箭弩拔張的兩人互相看不起地對視一眼,別開了頭。
萩原研二默默收回了正在掐自己大腿的手。
——這種風格,這種做派,是他們家的前輩無疑了。
但是安靜下來也挺尷尬的。
萩原研二想,用力思索著用什麼方法能夠打破現在的氣氛。
而且他也確確實實有許多話想要跟前輩說……雖然這些話攢了好多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從何開始。
但是一個好的後輩,總是從為前輩分憂開始的。
於是他淺淺地咳了一聲,變戲法似的從包里掏出一張宣傳單來。
「說起來,既然前輩回來的話,要去看看嗎?原本應該是前輩的簽售會的。」
鼓鼓漲漲的大腦已經無法支撐萩原研二考慮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了,他只是遵循自己的想法,從包里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宣傳單。
——在路過書店的時候,萩原研二就鬼使神差地收下了這張傳單。
關於「雲雀」老師作品的宣傳會其實早就辦過,那是他還擔任著那家雜誌社的編輯的時候做過的最後一期企劃。
鬼知道橫濱這地方是找了什麼邪,都多少年過去了,才剛剛開始《這件事1》和《這件事2》的宣傳會。
心裡這樣吐槽著,他還是將傳單收了下來,又眼不見為凈地塞進包里,甚至沒有好好地疊起來再收好。
大概是很早以前就有過的念頭,在他完成了以幾個主要城市為中心、輻射全日本的宣傳會後、去提交編輯一職的辭職信的時候,萩原研二的心中依舊殘存著這個念頭。
前輩的宣傳會……原本應該是簽售會的。
要是前輩可以參加的話就好了。
——所以,他在情急之下掏出了前輩的《這件事》的宣傳單……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直到打著哈哈遞出去了這東西,萩原研二才後知後覺地滴下一滴冷汗。
而似乎已經為時已晚了。
他偉大的前輩倒是面無表情,看起來不為所動,而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可怕的傢伙卻都露出了很感興趣的表情。
只不過稍微有些區別。
淺金長發那位傳說中的「暗殺王」收斂了殺氣之後看起來變得彬彬有禮,目光在他手中的宣傳單上一掃而過就落到了棕發青年的身上,眸色在日光的暈染下顯得極為認真,看起來比起宣傳單,更加在意棕發青年。
而銀髮的那位……
萩原研二想起來《這件事2》寫的什麼,忍不住縮了縮手,乾咳了一聲。
頂著火焰的沢田綱吉也有些心虛。
旋即,他聽見一聲哼笑。
說不出意味。
氣氛再度微妙了起來,至今似乎也未學會讀氣氛的魏爾倫歪了歪頭,收斂了殺氣之後竟然顯得有些可愛。
「綱吉。」他抬起手,不怕燙(?)地在青年的腦袋上比劃了一下,不著痕迹地呼出了一口氣,露出了些微的笑容,「長高了。」
沢田綱吉沉默了一下,詭異的理解了對方的意思,面癱著臉寬慰兄長。
「不會像中也那樣一直長不高的。」
「哈??」
被離開的菜鳥找來的中原中也還沒看到人,就先聽見了這種詆毀自己的話。
雖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時之間居然沒能在記憶中「羊」的成員中對上號,讓他有些短暫的不解。
但是他似乎也聽見了魏爾倫的聲音,既然是能夠和魏爾倫說上話的,大概是自己人。
雖說如此中原中也也還是覺得自己聽見的魏爾倫的聲音有些異樣。
就像是……
他踩著皮鞋推開門,打算好好收拾一番那個說他一直長不高的傢伙。
「是誰?」羊之王默認了都是熟悉的傢伙,刻意咔吧咔吧捏出骨節聲,在連續猜測了幾個名字也沒得到回應的時候終於推開了門。
然後,靜止在原地。
他想起來了,魏爾倫聲音的不對之處。
……就像是,過分地溫柔。
……
……
他還沒離開的時候,兩個人還經常坐在一起聊天。
沢田綱吉捏著背著魏爾倫和蘭波偷渡的果汁酒,看著同樣偷偷摸摸偷了瓶啤酒的中原中也半晌,起身從赭發的少年手裡抽走。
彼時還很稚嫩的羊之王沒想到信賴的歐豆豆有什麼壞心眼,看著對方拿過去還以為他也要饞一口,嘴裡還在念叨「你還小呢少喝點」,就發現對方反手就給他扔到了一邊。
「喂!」
羊之王瞪圓了眼,看起來很是可愛。
而棕毛的傢伙在如此可怕(愛)的瞪視之下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舉起爪子。
「抱歉抱歉。」他帶著溫柔的笑容,面容在時光中都氤氳成了微光,但那笑意依舊令人記憶深刻,「我聽說啤酒喝多了不好……」
看著赭發少年的表情,沢田綱吉很是機智地繼續說道:「會長不高。」
中原中也狐疑地挑眉。
「真的嗎?」
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這麼一條,但沢田綱吉依舊維持著笑容,假裝就是這樣,理直氣壯無可指摘。
「真的。」他微笑道。
於是中原中也狐疑地看著他,嘟嘟囔囔地坐了回去。
雖然知道牛奶才是會讓人長高的東西,但是他已經很努力每天都喝牛奶……已經快喝吐了。
看著一臉菜色的少年人,沢田綱吉輕輕笑了起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對方的腦袋。
「別碰我的腦袋。」被剝奪了大口喝酒(?)權利的少年嘀嘀咕咕,說的話卻沒幾分凶,「會長不高你知道嗎?」
「噗。」
「喂!」
沢田綱吉舉起雙手。
「現在知道了。」
中原中也瞪了這傢伙半晌,最後眼珠子一轉,將對方手裡的果汁酒也拿走,如法炮製地以喝了會長不高為理由。
天邊暮色四合,夕陽染就了火紅色的雲,連對方棕色的短髮邊緣也似乎被染成了紅色。
中原中也嘀嘀咕咕,不過一會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是名為中原中也的存在短暫人生中珍貴的記憶,即使時隔了很久之後,回想起來,也依舊曆久彌新。
正是因此,他才更加不知如何開口。
不過也沒等他開口。
只見棕發的青年眨了眨眼,露出一個「不妙」的表情。
緊接著,「砰」的一聲,就像是什麼東西炸開一樣,棕發青年砰地在眼前消失了。
什麼啊。
中原中也想,又是夢……等等這不是夢啊!
他瞪著被人撈起來的棕發幼崽,瞪大了眼。
對方撓了撓後腦勺,嘟囔著不知道什麼,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露出了笑容。
真可愛,不愧是阿綱,連變小了也這麼可愛。
等等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吧!
中原中也瞪著眼睛看著沢田綱吉被他的哥抱起來,忍不住上前一步。
戳——
被猛地一戳差點在魏爾倫的手上一個後仰摔倒的沢田綱吉抬起頭,仰著腦袋看他。
「中也?」
聲音軟軟糯糯,全然不會讓人想到他在幾秒鐘之前還是那樣一副成熟的模樣。
中原中也細細品味著手感,腦子還沒動,手就先眼疾手快地將這個坐在魏爾倫手心裡的沢田綱吉給拍了下來。
沢田綱吉:????
被兄弟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中原中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乾咳了一下。
「咳咳下意識就。」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下意識啊。」
沢田綱吉鼓了鼓腮,並沒有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加可愛了幾分的自覺。
在兩顆弟弟來往的時候魏爾倫側了側頭,很有探究精神地在吐槽著的幼崽臉上再次戳了一下。
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已經無話可說了。
他兩邊腮都鼓了起來,但是在前有中也後有魏爾倫的情況下似乎還會招致無良兄弟的戳戳,於是左右張望了下,呼吸下意識一窒,跳到了穿著黑色大衣的青年肩膀上。
說實話沢田綱吉有些擔心自己被對方反手扔下來。
不過有魏爾倫和中也在的話,至少他不會被男人串起來扔進東京灣去當水泥柱。
在看似自如實則有些小心翼翼地站穩之後,他微微側了側臉。
這樣的動作讓他看起來與男人格外親密,如果是相等同的身形配上這個動作,大概能夠說得上一句耳鬢廝磨。
這樣一番動作讓魏爾倫和中原中也對視一眼,兄弟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而沢田綱吉對他們的小動作一無所知,他勉強站穩,在心裡吐槽著reborn當初是怎麼穩穩噹噹地站在每個人的肩膀上,就像是長在這裡的蘑菇一樣,面上卻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很久不見了。」他頓了頓,考慮到柯學世界的科學程度,估計就算是琴酒大概也還處於在世界觀被衝擊的境況中,刻意給了對方反應過來的時間。
他彎彎眼,熟稔地對著對方笑了笑。
「我會好好解釋的……稍等我一會吧,gin?」
……
……
半小時后。
發現明明是彭格列s,自己卻是最後一個知道對方短暫地變成人(哪裡不對)的斯庫瓦羅罵罵咧咧地推門進入了一個房間。
這是按照沢田綱吉的請求布置的房間,幾乎只是將會議室整理了下……更多的時間是讓教父先生緊張地打個腹稿和避免自己被斯庫瓦羅打。
瓦里安的作戰隊長想到方才見到的另外幾個傢伙——無一例外,都是讓他戰意沸騰的好手,眸色暗了暗。
「喂,這個角度差不多了。」
他擺弄著中原中也讓人弄來的攝像機,看著披著小披風跳上桌台的幼崽教父,忍不住蹙起眉。
「你確定可以吧?」他壓低了聲音問。
沢田綱吉對著瓦里安的作戰隊長露出淺淺的笑容。
「請不必擔心。」他溫聲說道,「我有把握的。」
於是瓦里安的作戰隊長這才帶著一副「你別驢我」的表情收回了視線,在設定好程序之後比了個「ok」。
再一次的,沢田綱吉垂眸說出了那句能夠讓自己短暫地恢復原本模樣的魔咒。
在標誌著開始錄製的紅色小燈亮起的時候,棕發的教父抬起了頭。
於是,連通著彭格列的技術部門又通過中樞傳遞到每一個隸屬於彭格列的成員手中的終端上,出現了隱約有著不妙傳言的教父的面容。
「各位彭格列的成員。」
在心中計算著秒數的教父先生真誠地透過攝像頭,看向另一端曾經一同並肩作戰的家族成員,「貴安。」
「咿咿是boss?活s嗎??!」
「boss看起來瘦了好多嗚嗚嗚,守護者大人們究竟有沒有好好飼養……呸呸,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好好照顧boss!」
「能夠見到boss還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嘛,畢竟最近總是有些不妙的傳言嘛。」
「……十代目、十代目終於,但是為什麼這種時候我不在十代目的身邊……十代目quuuuq」
「嘛嘛獄寺?你不要死了啊獄寺!」
「哇這不是沢田嗎?看起來極限的不錯嘛。」
「。」
「口可。」
「藍波,不要哭了啦,很丟人的。」
「誰哭了啊可惡!這是風,是風被傻子吹到我眼睛裡面了!」
「是……是這樣嗎?」
縱然對外看起來還是鐵板一塊,但是彭格列內部對於「boss依舊活著」這件事卻是存有置疑的。
這並非是說他們對組織有什麼意見或者猜測,相反,正是忠實於組織,才會對首領被敵對家族的首領刺殺這件事記憶深刻。
就算是守護著們出面、那位reborn大人——boss的老師出面,也僅僅是暫且壓制住了他們心中的猜疑與惶恐,可是距離所有的事情結束已經過去了如此多天,如果boss確確實實還好著的話,為什麼從未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就算是因為重傷卧病在床也好,只要能夠聽見boss的聲音、見到boss的面容,對於他們來說也就是定海神針了。
可見鬼的連出席其他家族的宴會,他們家boss都是鳳梨罐頭牌的。
這也是reborn不得不匆匆趕回義大利坐鎮的原因。
沢田綱吉知曉這一點。
因此,難得的、第一次的機會,他要用在這裡。
深吸一口氣,大概是已經許久未曾與自己的家族成員們聊天,在一開始的時候沢田綱吉甚至有些緊張。
然而那些幾乎被訓練成本能的東西隨著言語逐漸浮現,即使不用點燃火焰,沒有擺出冷漠的面容,他坐在那裡,依舊像是一個王。
退後半步,斯庫瓦羅雙手環胸,看著與記憶之中無二的青年,冷哼一聲,不著痕迹地將已經瘋狂震動起來的手機關機。
遙遠的義大利,遊走在不同的賓客之間的安德里亞恍然回首,似乎聽見從什麼角落傳來熟悉的聲音。
近在一牆之隔外,菜鳥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們家的教官。
銀髮綠瞳的男人倚靠在牆邊,一牆之隔以外便是會議室。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他倚靠的位置正是青年所坐之處的背後。
香煙籠罩在男人的身上,他微微垂眸,即使並未親眼看見隔壁在做些什麼,腦海之中依舊不可抵擋地回想起對方阻隔在自己與魏爾倫之間時候的模樣。
金紅色的火焰在他的額前閃爍,金紅色的光輝籠罩著他,讓那雙過分澄澈的雙瞳映射出瑰麗的光輝。而當他看來之時,便是神明垂眸之日。
現在大概也是如此。
黑澤陣想,腦海中勾勒出青年乖乖坐在長桌盡頭的模樣。
像端坐於王座之上。
他好像生來就該如此,他好像生來……就應當是主宰一切的人。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