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咒回

在系統的操作下，織田作之助的調崗申請很快通過了。

重回一線的第二天，織田作就被呼喚開工。

同事說了個地名，催促道：「地址發你了，快點去協助人員撤離。織田，你的咒力不行，不要往前湊，安全第一。」

「是，我知道了。」

織田作之助迅速響應，他昨天已經聽系統介紹過咒靈的殺傷力，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只好放棄步行去乘坐電車的想法，緊急叫了計程車。

日本打車一向不便宜，織田作之助從後座將車費交給司機。這時，他和系統都沒有意識到問題。

「就是這裡么……」織田作之助皺了皺眉。

在沒有咒力的人眼中，眼前是一棟再普通不過的住宅樓。在織田作之助的眼中，這棟樓卻瀰漫著不詳的黑氣，彷彿被陰雲籠罩。

咒靈就在這棟樓里。

織田作之助離得遠，來的稍遲了一些，已經有輔助監督到達現場維持秩序了。

「從這裡到……全部拉起警戒線，不要讓人靠近。人員都疏散完了嗎，快一點，這裡很危險！」

現場有一位女性正在指揮，她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腦後扎著利落的馬尾發，一身職業西裝，簡潔幹練。

她是今天的臨時負責人。

織田作之助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

「我是織田，前來報到。」織田作之助說。

「哇啊！」女人明顯嚇了一跳，警惕地往旁邊一躍，看見是個人才鬆了口氣。「是織田啊，我還以為是咒靈逃出來了呢。」

織田作之助：「……抱歉，嚇到您了。」

「沒事沒事。我是岩崎紗希，這裡的負責人。你來的正好，我這裡忙不過來，等會兒咒術師到了，你負責給他們放「帳」和支援，沒問題吧？」女人擺了擺手，語速飛快。

織田作之助：「……」他覺得不行。

問就是還沒學會放「帳」。

他初來乍到，有關咒靈的事全都一知半解，甚至不懂如何運用咒力。他連放「帳」的咒語都沒背熟。

「我可能不行。」織田作之助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他覺得辦不到，就利落地說辦不到。

岩崎懵了：「咒術師一般自己會解決咒靈，不需要我們動手的。你只負責放帳……」

織田作之助遲疑片刻，問了問系統。系統表示只需要念一段咒語就行，可以先試試。

他正打算應下，負責人卻突然改了口風。

「還是我去吧，你幫我疏散人群。」

織田作之助茫然應道：「哦，好的。」

此時，路口駛來一輛轎車，在不遠處急剎停下。刺耳的剎車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他們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

從車上下來了三個人，其中一人穿著和負責人同款的西裝。另外兩人穿著純黑色的制服，緊跟在前者的身後，神情或多或少有些緊張。

是委派的咒術師到了。

織田作聽到她低語道：「果然是高專的學生。」

「你也不是第一次參與疏散工作，我就不嘮叨了。」岩崎三兩句交代完，就要衝過去。臨走前，她竟然還向織田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我聽說過你的事，一時疏忽，差點讓你對上高專的人。我知道你難得鼓起勇氣重歸崗位，肯定不想對上那傢伙。放心吧，這只是三級咒靈，還輪不到那傢伙出馬。」

岩崎安慰道：「唉，大家都不容易，能幫我就幫了。」

織田作之助不明所以，下意識道謝：「十分感謝您的幫助。」

「好說。」岩崎拍了拍織田的胳膊，急忙趕去放帳了。

紅髮男人還站在原地思索：「她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幫忙？是關於什麼的？」

系統提醒：[可能是怕你撞上神子，畢竟得罪的是一個大人物。]

有道理。

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將其拋入腦後，開始投入到工作中。他在武偵時做過不少類似的工作，此時駕輕就熟地指引民眾往安全的地方撤離。

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前輩，完全看不出第一天入職輔助監督的樣子。完全沒有引起懷疑，甚至因為過於老練而收到了不少讚揚和敬佩的目光。

他一邊指引人群，一邊還能分出心神來與系統溝通。

[你一直說「神子」，神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織田作好奇道。

系統毫不猶豫：[是最強。]

[還有呢。]織田作並不意外，都被稱為神子了，怎麼看也不會弱到哪裡去。

[我看看……咒術師內部論壇的評價是：「唯我獨尊、脾氣很差的小鬼」。]

織田作：「可他有自傲的實力，對嗎？」

系統贊同：[沒錯，他擁有五條家百年難得一見的六眼，據傳可以窺破世間萬物。一切咒力流動、咒術核心都能被六眼觀測到。]

紅髮男人動作一頓，灰藍眸中若有所思。

「六眼……」

路過的同事一個踉蹌，驚恐交加又激動萬分。

——織田怎麼工作時候都在叨念五條悟！莫非是在想怎麼報復他？

「織田。」

突然被同事叫住，織田作轉頭：「嗯？」

被五條悟和夏油傑聯合迫害過的輔助監督握緊了拳，眼神堅定，沉重地說：「我祝你成功！」

織田作：「……？」

就在此時，一股異樣從身後穿來，天色似乎突然暗了下來。織田作敏銳地側身，看見漆黑的帷幕像一個罩子一樣，自上而下，將那棟樓完全籠罩在帳里。

兩名年輕的咒術師結伴走入帳中。

織田作之助看著他們的背影，心想：還是孩子啊。

還沒成年，就要上戰場了。

無論哪個世界，都是一樣殘酷。

在撤離居民時，發生了一個意外。

一位女性緊張地抓著鄰居太太的手，問：「美智子，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們都在往外走，失火了嗎？」

鄰居搖搖頭：「不清楚，聽說是有瓦斯爆炸的風險，政府派來的人正在排查呢。」

女人更加驚慌：「我兒子、我兒子呢？他出來了沒有？」

鄰居驚訝：「我以為他跟你一起去超市了呀？」

女人發瘋似地往回跑，被「窗」的工作人員攔下。「太太，那邊疑似瓦斯泄漏，請您不要靠近。」

「讓開！！我兒子還在家裡！」女人大吼。

菜籃子被甩在地上，果蔬摔了一地，卻無人在意。

周圍的人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那名母親。

攔住她的是「窗」的基層人員，擁有觀測能力，但實力低微，無法戰鬥。俗話來說，是輔助監督的輔助人員。

織田作之助的咒力值不高，本來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可好歹出自世家，就算是並不屬於御三家，也並非嫡系，身世已經比大部人好了許多。

能夠成為輔助監督，靠的也是這一點。

「我又不做什麼，我只是要把我兒子帶出來。」母親哀求道，「瓦斯泄漏對嗎，我會做好防護，也會聽從指揮，不會亂來的。讓我進去吧，拜託了！」

工作人員冷汗直流。

「帳」都下了這麼久，說不定咒術師都跟咒靈打完幾個回合了。這位母親的小兒子還能不能活著，真的難說。

他可以通知上級，讓咒術師幫忙救人，但絕不能放人進入帳中。

可他哪裡開得了這個口，說到底，還是他們的工作失誤。

做不了主，就要找一個能做主的人。

工作人員下意識往四周掃視，眼睛一亮。

是最近很有名的織田先生誒！

輔助監督也算他們的上司，工作人員毫無心理負擔地投去詢問且求救的目光。

對上工作人員視線的織田作之助愣了愣，用手指了指自己，疑惑地歪了歪頭。

工作人員瘋狂點頭，目露懇求之色。

——拜託您了，用你們輔助監督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這位太太，順便想想辦法安慰她吧。

織田作之助也聽到這邊發生的事。

他沒有遲疑，點了點頭：「好，交給我。」

工作人員超感動，織田先生人真好！

「你家在幾樓，哪一戶？」

織田作之助細細問了這位太太的家庭住址，甚至也小孩可能逃跑或躲避的方位也問了問。

工作人員並沒有疑惑，問清楚再上報給咒術師，可以免去很多事。

——織田先生想的真周全，嗯，要向他學習。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幫你救他。」

說完，紅髮男人轉身就朝帳跑去。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跑到了遠處。在「窗」的工作人員眼中，紅髮男人一溜煙地直直衝向帳。

「織田先生，你要去哪？！」工作人員驚恐地大喊：「你不能進去啊！！」

——我是讓你勸一勸，接著上報，不是讓你親自去救人啊！

紅髮男人碰觸的入口，黑色帷幕如水波般泛起漣漪，轉瞬將他吞噬。

「帳」並沒有拒絕他的進入。

因為當初設下的條件就是許進不許出，咒術師允許進入，普通人不允許入內。

輔助監督是半吊子的咒術師，自然也在准入名單。

「完了，完了。」工作人員一臉慘白，跌跌撞撞地奔向岩崎監督。

很快，帳內的兩名咒術師就接到了來自輔助監督的通訊。

「什麼？有小孩子還在裡面，並且有一名咒力低微的輔助監督跑進來了？！」灰原雄看了看身旁的搭檔，「好的，我們知道了。」他掛斷了電話。

七海建人一陣窒息：「……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又在故意捉弄我？」

灰原雄撓撓頭：「我倒是希望這是假消息啦，總之，我們先救人吧。」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十分無語，並抽出了自己的刀。

織田作之助想的很簡單。

母親要救孩子，但有危險，不被允許進入。

工作人員無能為力，向他求助。

他作為現場唯一（目測）有能力出手援助的人，自然義不容辭。

身為武裝偵探社的社員，扶助弱小、匡扶正義，也是他們的行事理念之一。

「這應該也算是委託吧？」織田作之助自言自語道。

[天啊，織田作，你怎麼就進來了！]系統也很崩潰，[除非幹掉咒靈，否則你現在也出不去了。你的槍帶著嗎？]

「嗯。」在沒找到小孩前，織田作之助也沒想著逃跑。

槍是一直隨身攜帶的。系統不送彈匣，他又還沒搞懂咒力的使用方法，於是織田作抽空摸去黑市買了幾個彈匣。

人不生地不熟的，要買的還不是一般的武器，難度超大。最後還是通過一個叫孔時雨的男人，才成功買到的。

織田作之助對這類人很熟，他年少時也有不少單子是從殺手中介的手中接取的。因此在交易中表現得輕車熟路，好處是對方果然不敢把他當肥羊宰。

壞處是引起了對方的注意。一直在詢問要不要接單。織田作問了問，果然都是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最後是用「金盆洗手」的理由，又加了對方的聯繫方式，才成功推脫的。

織田作之助也沒在意，權當做在新城市的踩點。

現在，他摸了摸槍套里的雙槍和彈匣護腕，定了定神。

織田作之助從沒遇到過高級咒靈——日常的蠅頭已經見識過了——面對全新的怪物，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織田作之助小心翼翼地抽出雙槍，利落上膛，決定找到人就抱著小孩找個角落躲起來。

穩妥才是最保險的做法。

「噠噠噠——」

樓梯里只能聽到他的腳步聲和極輕微的喘息聲，「天衣無縫」時刻運轉，為他預知未來。

援救意外地十分順利，直到找到那家人的房間，他也沒有遇上咒靈。

織田作之助一腳踹開大門，房門砰地砸到門，傳來一聲巨響。

可能會把遊盪的咒靈吸引過來，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呼喚著男孩的名字，四下搜尋，最後在衣櫃里找到了瑟瑟發抖的小男孩。

「你是抓小孩的壞人嗎？」男孩抖著嗓子問。

織田作之助單膝點地，半蹲在衣櫃前，朝男孩伸出手。「不是，我是來救你的。你叫裕太，今年四歲，最喜歡玩捉迷藏，對不對？」男人的聲音很溫和。

裕太點頭：「你怎麼知道的呀？」

「你家長告訴我的。」織田作之助催促道，「來，我帶你離開這裡，這裡有危險。」

織田作之助的心跳不知為何突然漏了一拍，莫名的危機感直上眉梢！

男孩已經抓住了他的手，仍在追問：「叔叔，你要帶我去哪？」

儘管紅髮男人沒有很溫柔地對他微笑，說出的話也平淡的毫無波瀾。但小男孩抓住男人的大手時，莫名就有了安心的感覺。

「帶你躲起來。」織田作之助單臂抱起男孩，低聲道：「現在是捉迷藏的遊戲，有「鬼」在抓我們，裕太不能出聲，也不能亂動，可以做到嗎？」

裕太驕傲點頭：「可以的，叔叔，我玩捉迷藏從沒輸過！」

「乖孩子，抱緊我，閉上眼睛。」

織田作之助誇了一句，不再多言。

他已經聽到了漸漸逼近的沉重腳步聲。

織田作之助屏住呼吸，抱著人躲在開放式廚房的島櫃下方，借著傢具遮擋身形。

裕太摟著男人的脖頸，埋首在其上，緊緊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四歲的孩子有時候莫名的聰慧，裕太也許相信了織田作的謊話，也許猜到了什麼。至少他做到了一個四歲孩子能做到的極限，不哭不鬧，配合大人的步調。

「咚！咚！咚！」

咒靈像在宣洩自己的不滿一樣，沉重的腳步彷彿要把木板踏穿。

腳步聲慢慢逼近，裕太的身體開始顫抖。織田作之助用手掌輕輕撫了撫他的脊背，他的掌心很溫暖，裕太慢慢又平靜下來。

咒靈用怪異的腔調在嘶吼：「在哪——在哪裡——」

織田作之助一向不擅長吐槽，此刻卻也忍不住懷疑了一秒自己到底有沒有誤入片場。

這個代號為「咒術回戰」的世界真的不是什麼恐怖片的世界嗎？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地板，地板上的黑影逐漸擴大。咒靈就在他們頭頂稍後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會發現他們。

這麼緊張的時刻，織田作之助依舊神情平靜，連心臟的跳動都保持著勻速，只悄悄握緊了手裡的槍。

黑影往後稍退，似乎沒有找到人，準備撤離。

織田作之助卻瞳孔一縮，毫不遲疑地抱緊小孩，就地一個翻滾！

「轟——！！」

咒靈的攻擊將他們剛剛的藏身點砸得粉碎，但凡慢了半秒，後果都不堪設想。

織田作之助翻滾一圈后受身起立，人還沒完全站穩，就扣下了扳機。

他的資金不多，而能傷到咒靈的子彈——俗稱咒具——造價不菲，他靠著系統砍價和孔時雨做人情半賣半送，才購入一個彈匣。

必須省著點用。

子彈擊中了咒靈的眉心——如果咒靈是人形的話——咒靈身形一滯，痛苦嚎叫。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織田作之助趁機往外跑，在逃跑的途中回頭看了一眼，恨不得原地狂奔回橫濱找與謝野醫生洗眼睛。

儘管他依舊維持著風輕雲淡，面無表情的冷酷面具。

裕太似乎想要抬頭，織田作之助在躲避攻擊的同時眼疾手快地把男孩的頭摁回肩膀。

「別抬頭！」他吼道。

開玩笑，這讓孩子看到豈不是會留下心理陰影。

「好、好的！」裕太不敢再動了。

「都是你們逼我的，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要逼我！！」咒靈在身後緊追不捨，還夾雜著痛苦又憤怒的嘶吼。

織田作之助凝神，想聽聽咒靈的怨氣從何而來。

咒靈怒吼：「為什麼要逼我吃青椒！！」

織田作：「……」

裕太：「……」

走廊盡頭狂奔趕來救人的高專二人：「……」

裕太試探著低聲道：「叔叔，他是不是不喜歡吃青椒才追著我們不放呀。」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怎麼回答，強作鎮定：「也許是。」

「裕太也覺得青椒很難吃，我也不吃青椒的話，他能不能不要追我們了。」裕太說。

織田作之助一邊跑一邊面不改色地教育小孩：「不可以挑食。他就是因為不吃青椒才亂追人，裕太要好好吃飯才行。」

男孩很害怕：「裕太不要變成怪物，裕太以後會好好吃飯不挑食的！」

織田作很欣慰：「好孩子。」

咒靈：「……」

我還沒死，當著我的面說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與一大一小擦肩而過的高專二人：「……」

這是什麼人才啊，邊逃命還能邊上教育課？

被下了面子的咒靈十分憤怒，怒吼著向前沖，甚至無視了面前的兩名咒術師。隨手甩出一個觸手，想把他們打飛。

被小看了啊。

七海建人冷笑一聲，緩緩舉刀。

灰原雄開始往回跑，招呼道：「那個，織田先生是吧？你的行為實在太危險了，有沒有受傷？你跟我來……」

「不要逼我吃青椒！！」咒靈怒吼。

七海建人已經不願再聽，冷酷道：「十劃咒法「瓦落瓦落」！」

織田作之助倏地回眸，看見半空中一個刀光閃過。下一秒，咒靈身上出現一道划穿整個身體的裂縫，緩緩裂開。

「不、吃、青、椒——！」

帶著最後的遺言，咒靈安詳地離開了人間。

留下一地碎玻璃、殘渣碎石，以及三個面面相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