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區
符卿轉身離開,正好遇到一組衣著考究、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向服務台走來。擦肩而過後,他聽到他們和工作人員的談話聲。「最近東北方有新的土地嗎?」「有的,昨天新入庫了一塊土地,任務評級C。」「這價格蠻低嘛,不會很差勁吧?算了,我的卡被老頭子停掉了,也只能買這塊湊合一下。」符卿的腳步頓停,回頭看向服務台。人群中心,一個金髮青年正在地圖上挑挑揀揀。工作人員顯然認識他,甚至連大廳經理也出來,在一旁賠笑。忽地,一陣鈴聲響起。符卿的光卡在發生震動。這是王瑾給他的通訊。「符先生!任務完成者有優先認購權。我知道你很在意瘋人院,所以申請使用優先權了。但這塊地只能留十天,如果您想買得儘快!」與此同時,辦事處經理匆忙地向金髮青年賠笑:「剛剛收到聯網消息。這塊地的任務完成者使用了優先認購權,非常不好意思,要不您再等十天?」金髮青年很暴躁地一推桌子,罵了聲髒話。忽地,他像是感受了眼神,轉頭看向符卿,表情不善:「看什麼?該不會截走土地的狗東西是……」他的後半句話卡在喉嚨口。那張臉是上天的傑作,灰藍色的眼睛彷彿天神遺落人間的寶石,光是看一眼就足以讓人吸進去了。符卿沒有理會他。當他回神,符卿早就轉身離開了。工作人員在旁邊說:「剛才他的確也問了同一塊土地的價格。不過還差十萬塊,買不起。」金髮青年臉上表情一轉,竟有幾分雀躍的貪婪,舔了下嘴角:「沒關係。我不急。」浩浩蕩蕩的人群轉身離開。走到門口,金髮青年轉頭挑眉,囑咐:「這塊地幫我留心著。」-「王瑾,安全區裡面有什麼賺錢的法子嗎?」「賺錢向來不容易,大幾萬塊,除了出任務別無選擇。」王瑾聽上去也挺無奈,「我這兒幫您湊一湊,但最多也就三四萬。您看能不能找其他人借一下?」符卿:「謝謝,你們團隊吃飯的嘴巴多,手頭緊,不用為我這樣。」掛掉通訊,符卿轉頭看向辦事處領任務的窗口。人工智慧立刻跳出來:【打住!你的秩序值還沒恢復到50,不能出去!】符卿收回眼光,沒有辯駁。人類只要遠離異波、進行休息就能緩慢回復秩序值。但這個過程很漫長,如果要回復到最佳狀態至少要一周。他等不起。天色漸晚。雖然他手頭拮据,但十萬的空缺也不差這點消費,他買了很多食物回瘋人院。兔子和菊花見他回來,眼睛都亮了,一窩蜂地涌了上來!「你們這麼久沒吃過東西了,試試看。」兔子們頓時激動,紛紛涌到他身邊,用人類時的記憶拆開包裝,抱著飯糰一口接一口,一邊吃一邊掉眼淚。符卿瞥向自己的光卡,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如果沒有買下瘋人院,這些「惡種」會被新主人怎樣?李幼晴最先意識到他情緒不對,抬頭,視線落向光卡上的數字,一下明白符卿在為什麼焦慮。雖然不知道符卿焦慮的原因,但她卻彷彿能感同身受。她放下飯糰,湊到符卿身邊,用頭頂蹭他的手掌。其他兔子被她感染,也紛紛圍了上來。「院長,我們,不吃,省錢。」兔子們說,「如果我們饞了,我們可以,拔菊花,泡茶喝。」二樓的菊花怪:「阿嚏——」只有我們受傷的世界誕生了。符卿笑了,摸摸他們的頭頂,語氣很堅決:「沒事。我會解決的。」忽地,門外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現在還沒善後好,你們先躲躲。」就在此時,大門被「碰」的一聲撞開了!「這兒都先開始清掃吧。過幾天工程隊來,再進行裝修。」金髮青年悠哉地進來。一大批人如流水般抱著傢具湧入,彷彿這兒已經是他們的地盤了!饒符卿情緒無比穩定,此時臉都黑了:「請你出去。」金髮青年故意看向他,舔了下嘴角,走近了眨了下眼:「現在這兒還是無主之地。怎麼?你有錢買了?」符卿沒說話。眼神貪婪地釘在他臉上。這張臉,還如早晨驚鴻一瞥那樣好看。「對我而言,這筆錢不算個事。你如果想要的話,我買,你跟了我就行。」金髮青年挑眉,伸手要摸他臉,「這個機會難得。別到時候,哭著求著喊我daddy,讓我放你進來。」忽地,一個東西在身後輕輕碰了下他的肩膀。他不耐煩地回頭:「你丫的幹嘛,沒看我在……」
一朵雨傘大小的菊花對著他,皺出一個嚇人的笑容。「啊啊啊啊啊——這裡怎麼會有惡種?」金髮青年嚇得魂飛魄散,「來人!」然而他的跟班已經無聲無息地全部倒地了!忽然,好聽的男聲沒有波瀾地響起:「這兒是無主之地。你既進來,就該擔的起。」金髮青年趕緊轉回來,正對上一雙沒有波瀾的灰藍色眸子。太陽快落山,室內很昏暗。恍然間,他在這張蒼□□致的臉上看到一片攝魂奪魄的陰翳,那眼眸倒映的自己彷彿一個尖叫的滑稽小丑,即將被無邊黑暗碾碎!他下意識想逃,忽地,剛才伸出想要摸臉的手被一把抓住了!滑膩,冰涼,有力……無法掙脫。那張絕色的臉露出一個溫和甚至誘人的笑:「你怎麼了?不是想靠近我嗎?」「我,我……」金髮青年翻了一個白眼,不省人事。符卿挑眉,將人甩到地上,抬手摸了摸來討獎勵的菊花怪。後者舒服得像一隻小狗,發出呼嚕嚕的響聲。「弄出去吧。」符卿淡淡,「他該感謝瘋人院有保護普通人生命權的宗旨。」頓了下,他補充:「但把他送來的東西留下。」兔兔們有新床睡了。-天快亮了。那金髮青年家中有權勢,若惱羞成怒肯定會在符卿賺錢的道路上帶來阻礙。他趕在在天亮事情發酵前找人幫忙,找個賺錢法子。心思落到之前收的名片上。符卿撥通了姜棋的號碼。「符先生!」姜棋一下雀躍起來,聲音一下提高了,「正巧,我剛想聯繫您!」「這次,我想請你幫忙……」「符先生,其實我本來想請您幫忙……」兩人同時說,同時停住。符卿壓回自己的問題:「你說。」「我們組織有個大麻煩,想找能馴服惡種的人幫忙。思來想去,合適的人選只有您了。」姜棋說完,連忙補充,「我們會提供十分優渥的報酬!當然,您可能看不上錢。」優渥的報酬!符卿眼睛一亮:「我很有興趣。」「那好!我這就去找您,我們當面細聊!」姜棋所屬的組織「第五誓言」是工會常委「誓言」的子團體,也是這塊區域里首屈一指的大團體。然而,「誓言」內部競爭激烈,由於派系爭端,第五誓言最近遇到了很大的周轉問題。姜棋對他解釋:「即便剛完成了一個A-級項目,我們也無法填補缺口,而且來不及再出任務了。要填補缺口只有一個方法:馴服A-任務裡面的惡種。這樣在結算的時候,收益可以翻五倍。」基礎級別越高的項目,翻的倍數就越多。如果成功了,他們將直接獲得五百萬人類幣和兩萬成就點!他們拖著沒有結算,用異能蠻力堵著惡種,不讓它們逃竄,就是為了賭一把。然而這些惡種發狂傷了很多人,前線快撐不住了,因此到處在外面尋找能人異士。姜棋:「抱歉符先生,事情重要。在您去前線之前,需要我們團長大人親自檢驗過目。」符卿點頭,表示理解。他們到了第五誓言總部。推門進去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滿頭花發,雙眼通紅,正在砸桌子。姜棋:「團長,我說的有能力馴服的……」「你們先測試好再帶到我面前!」團長之前已經碰到好幾個來趁人之危賺錢的騙子了,很煩躁,「別來浪費我時間!」姜棋無奈轉身:「符先生,請您先演示一下能力,這兒關了一隻小……」還沒等他介紹完,符卿的聲音就遊刃有餘地響起:「你是說這樣嗎?」忽地,辦公室里所有人都安靜了。團長瞳孔緊縮,雙手顫抖,滿臉掛著狂喜和對剛才的愧疚:「這,這是真的嗎?」他們為了檢驗「能人異士」是否名副其實,乾脆在辦公室門口用特質鋼鐵籠子關了一隻以兇惡暴躁著稱的小型狼型惡種。惡種在安全區會非常不安暴躁,如果不加馴服,會無差別攻擊直到精疲力盡而死。之前幾個「大師」一聽要現場測試,要不找借口身體不適,要不費了半天勁兒結果說自己狀態不好,一個都沒成功。然而,符卿踏進房間不過兩分鐘,看了一眼籠子,那餓狼就匍匐了下來。蒼白而骨感的手從籠子的間隙里伸進去。餓狼瞪著「水靈靈」的眼睛,主動將頭蹭到手掌下摩挲。符卿蹲著,低頭溫柔地盯著狼:「乖孩子。」
團長繞過巨大的書桌,走到符卿身旁,親自蹲了下來,一轉語氣,小心翼翼地問:「大師,您願意幫助我們嗎?」符卿盯著撒嬌的餓狼,沒有回頭,淡淡嗯了聲。符卿的態度讓團長很不安。他以為是自己怠慢的緣故,連忙道歉,還說:「您要是肯幫我們,那就是我們第五誓言的恩人。您要什麼要求,儘管提!以後在這一塊兒,我們第五誓言能幫的,都會幫您!」符卿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斟酌了下語言:「我需要酬勞。直接付人類幣。」團長狂喜:「您講!」「十萬。」忽地,辦公室陷入了無比的寂靜。符卿以為是自己報價太高了,眼神閃爍了下。「大師,您在開玩笑嗎?」團長表情古怪,「救一個地域性大團體,報價十萬?」大師該不會對他剛才的態度感到厭惡,沒打算幫忙,所以隨口報了個侮辱人的價格吧?團長嚇得直接招手,讓人拿了張合同來。:「您別說了。我自己報價,五十萬!剩下四十萬算是我為剛才的粗魯賠禮道歉。」說完,他還怕符卿不收,連忙催人簽字畫押,把合同塞符卿懷裡。符卿哭笑不得。團長連忙說:「時間緊迫。大佬不介意的話,我們用完早餐立刻出發去前線。」「好。」「快!立刻去安排早餐!不能怠慢大師!」或許是符卿的態度太平靜冷淡了,第五誓言眾人都覺得看不透他。如此謎一樣的男人讓他們很沒有安全感,用餐的過程中,團長和其他高管都不時打量符卿,琢磨他的態度,生怕他中途反悔。早餐后,團長親自去提前準備車馬,符卿在高管簇擁下慢慢踱向停車場。第五誓言總部是一棟略帶藝術氣息、一看就很富貴的小樓。從辦公區走向停車場要路過中間的小花園。符卿在連廊上忽地看到遠處有一個眼熟的身影。對方也看到了他。金髮青年焦躁地罵了一句:「昨天見了鬼,今天又被老頭子叫回來。怎麼這個傢伙又在這裡?」他身邊的小跟班連忙說:「說不定是來求團長辦事的呢!第五誓言,還不是您父子倆說了算嘛?」金髮青年露出受用的表情,轉而直奔符卿,語氣不善:「你來這兒做什麼?」周圍的高管臉色都變了:「少爺,這可是……」「閉嘴!這兒誰說了算!」金髮青年喊住他們,惡狠狠盯著符卿,「上次的事情,我不會算了。這回你喊我daddy都沒用了。」忽然,啪地一聲!團長親自走出來迎符卿,正好見到他這倒霉兒子在壞事,氣得一巴掌上去。金髮青年被打蒙了,捂著臉,無助地看著團長。團長卻沒看他,第一反應是看符卿的反應。符卿眉頭微蹙,腳步生根,大有不想再配合的架勢。團長心急:「大師,您大人有大量,犬子若有得罪,全由我承擔,我會好好教育他的。」說著,他的手扣住金髮青年的頭,狠狠往下按,迫使他給符卿鞠躬。符卿冷笑一聲。團長心都沉下去了。「您要是不解氣,您就打!您多打他,直到解氣!」「沒事,我與他有一些誤會罷了。」符卿忽然語氣上挑,溫和道,「我有幾句話想與他說。您可以先去停車場,我稍後就來。」團長和高管憂心忡忡地離開了。走之前,團長死死瞪了他兒子一眼:你知道團隊最近的情況,要是敢讓大師不快,你就死定了!自己把臉送上去挨打!人都離開了。花園連廊里只剩下他們二人。金髮青年人還是懵的。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前一天這還是一個買不起地的清瘦美人,今天就成了被自己父親捧為了座上賓。他生下來時,父親已經是安全區里有名的人物了。和這個時代大多數人不同,他從來都過著手心向上的生活,因此口頭叛逆,實際慫得很。清晨的陽光很明媚清朗,他卻像呆在冰冷的湖底。陽光在連廊上灑下一片陰影,一般落在那挺拔而冷漠的身影上。俊美的臉龐一半隱於晦暗之間,眼神中的灰調彷彿順著視線從他的脊梁骨滑下,將人剖開。他不自覺在發抖。這種恐懼,不止來自於父權的威壓,還有眼前這個人真實的壓迫。符卿走近了。肩膀幾乎相抵。金髮青年惶恐地轉頭看向他。聲音顫抖:「對,對不起。您生氣,就打我吧。」符卿伸手輕輕撣了撣風衣領子,然後在金髮青年胸膛上點了下,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金髮青年呼吸顫抖。只見殘忍的薄唇微張,送他了句熟悉的話:「現在想讓我打你了?可能……」喉結滾動,音節殘酷。「叫我daddy也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