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諸伏空亮從床上睜開了眼睛，外面太陽還沒有升起，但是一些代表著清晨到來的光，已經透過窗帘的間隙探了進來。

現在是早春，早上的天氣有些冷，諸伏空亮穿著毛茸茸的拖鞋，「啪嗒啪嗒」地拉開了門往外走。

雖然家裡人都偏向和室裝修的風格，不過當時搬家比較急切，沒有心思裝修，只隨意挑選了一個符合要求的偏西式的房子就住了進來，沒想到一住就住了快十年。居住的過程中也慢慢影響了房子的風格，只是主體的裝修還是無法修改的。

這是一個兩層樓的房屋，樓上四個房間，一間書房，剩下的給三個孩子一人一間，而樓下的主卧室是父母居住。

諸伏空亮只需要開門往左拐，靠樓梯的位置就是他二哥的房間，而對門就是大哥的房間。

樓梯正對的方向也開了一個小窗戶，外面的光線很輕易就能照射進來。

諸伏空亮伸出被袖子包裹的手，輕輕敲了一下門口貼著【景光】這個名字的木板門。

「嗯？稍等！」諸伏空亮敲門的聲音並不是很響，但是裡面還是很快就傳來了一道回復。

諸伏空亮等了半分鐘左右，穿著睡衣的諸伏景光拉開門，他的臉上帶著一些疲倦，不過還是露出了足夠溫柔的笑容：「空亮？找哥哥有事嗎？」

諸伏空亮盯著自己兄長和自己相似的那雙貓眼，在原地頓了兩秒鐘，突然伸出手緊緊抱住了自己哥哥的腰，一聲不吭地把臉埋了進去。

諸伏景光有些意外，但是神色間依舊顯得非常溫柔：「嗯……要和哥哥一起進來嗎？」

諸伏空亮悶悶地點了下腦袋。

諸伏空亮被諸伏景光牽引著走進了房間，後者還順便把房間的燈打開了，諸伏景光讓諸伏空亮坐在床上，自己拉過一個凳子，打算和自己弟弟面對面聊聊天。

卻沒想到弟弟完全不配合，反而讓自己哥哥坐在床上，然後自己直接甩開拖鞋，跪坐在床上又一次抱住了哥哥，不過這次他抱住的是脖子。

諸伏景光因為慣性差點后倒直接摔在床上，也就幸好他一直都有鍛煉，所以撐住了沒有丟這個臉。有著一雙漂亮貓眼的半大青年溫柔地摸了摸自己弟弟的後腦，順毛一樣往下輕撫：「是做噩夢了嗎，空亮。」

諸伏空亮又一次點頭。

諸伏景光便引著話題，問道：「願意和哥哥說一說嗎？」

諸伏空亮這才開口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我看見哥哥把槍對準自己。」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不是，這個我沒法回答啊！！

諸伏景光只差對天發誓自己絕對沒有任何心理問題了，不過在弟弟面前他還是繃住了好哥哥的外皮，輕咳了一聲：「嗯，然後呢？」

「所以我把槍對準了想要傷害哥哥的人。」諸伏空亮乖乖回答。

諸伏景光：嗯？剛才不還是我自殺嗎，怎麼又多出了一個角色？！而且你為什麼也拿著槍啊！你才13歲啊空亮小朋友！！你到底是哪裡接觸的這些危險物品啊！

諸伏景光努力整理著弟弟透露出來的信息，所以就是他拿著槍對著自己，而且還有個壞人——吧？

由於弟弟的特殊情況，家裡對待他都是偏向於指引的態度，想讓諸伏空亮自己說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別人說出答案，諸伏空亮贊同后就結束。

諸伏空亮是家中的三子，是諸伏景光七歲那年出生的弟弟。

只是在出生幾個月之後，已經養育過兩個孩子的諸伏媽媽察覺到了問題，她覺得自己的第三個孩子過於安靜了。

諸伏媽媽不是諱疾忌醫的人，立刻就帶著還是小嬰兒的諸伏空亮去看了醫生。

小嬰兒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只有幾個月大的空亮卻對周邊的事情漠不關心，也不會對著父母笑，連眼神都是渙散的，不會跟著聲音去轉動。

雖然醫生並沒有直接確診，卻給出了「大概率是自閉症」的答案，只是因為當時關於精神上的病症並不算完善，所以長野的醫生讓諸伏父母最好去東京那邊比較好的醫院再觀察一下。

諸伏媽媽沒有猶豫，而諸伏爸爸也立刻在學校請假，拜託了隔壁的老師代課，和諸伏媽媽一起趕到了東京。

可惜，最終還是確診了「自閉症」。

長野的醫療水平不如東京，諸伏父母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為了孩子放棄現在的工作，搬家到東京暫時定居。

諸伏景光當時只有七歲，對那個時候的事情不太有記憶，只記得三歲之後，原本對周邊事情漠不關心的弟弟，突然對外界有了反應。

只是因為缺失了前三年最重要的學習，導致空亮在很多事情上都顯得遲鈍，尤其是情感方面的。

雖然弟弟現在已經13歲了，實際上當成八九歲的孩子看待也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和心理年齡相反，空亮的智商卻出奇得高，學什麼都很快，甚至因為不想去學校，而直接選擇了跳級然後又辦理了休學。

諸伏景光輕輕摸了摸弟弟的後腦：「嗯……所以是壞人嗎？」

諸伏空亮果斷點頭。

諸伏景光耐心地等待著自己弟弟的回答，便聽到諸伏空亮輕輕說道：「但是，哥哥把槍對準自己的時候，我……覺得很難受。」

諸伏空亮疑惑地歪了下腦袋：「我不太明白這種感覺，就是很難受，所以我來找哥哥了。」

不懂情感的孩童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那是虛假的，我不應該感到難受，不是嗎。」

諸伏景光思考了一下，沒有敷衍，而是認真說道：「這代表著……共情。」

「共情？」

「空亮會因為哥哥受傷而難受，因為空亮喜歡哥哥。」諸伏景光彎彎眼睛：「就像空亮如果受傷的話，哥哥也會覺得很難受。」

諸伏空亮似乎接受了這個答案，點了下頭，再度收緊了雙手抱著諸伏景光的力道，不再說話。

大腦裡面已經想好了無數種解釋方法的諸伏景光：……

你倒是再多問一句啊空亮！給哥哥一個機會好不好！！

諸伏景光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憋住，決定試探看看。

「空亮剛才說，拿槍對準了傷害哥哥的人，所以空亮有開槍嗎？」

「開了。」

諸伏景光繼續問道：「那、空亮有什麼感覺嗎？」

諸伏空亮語氣平靜：「沒有感覺。」

諸伏景光在心裡嘆了口氣，卻完全沒有擺在臉上：「空亮會因為哥哥受傷，但是如果有人因為空亮受傷的話，那那個人的家人，是不是也會難受？」

諸伏空亮冷淡點了下頭：「哦。」

諸伏景光：……

看著諸伏景光似乎期待自己說什麼的樣子，諸伏空亮想了想，便開口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諸伏景光：…………

算了，他早就知道這個答案的。自家弟弟的同理心的確一直都很低，對外界也是漠不關心的。

但是有的事情需要引導，有的事情也必須要說清楚：「槍是危險的東西，空亮不能拿著槍對準別人的。」

「……遊戲，也不可以嗎？」諸伏空亮問道。

諸伏景光不會忽視「遊戲」這個辭彙，他知道弟弟眼中的世界和自己不同，萬一這個遊戲代表著現實，那他如果點頭了，那麼空亮就真的拐不回來了。

雖然同理心低，性格上有很大的問題，但是空亮很乖，他會聽話，甚至你說過的連自己都不記得的話，空亮都會記得，並且遵守著規則。

一旦空亮接受了一個規則，想要把這個規則拐回去，就得花費無數的心力。

「遊戲的範圍很大，但是現在空亮還小，沒有成年的話，最好不要接觸和槍械相關的遊戲，好嗎？」

諸伏空亮想了想，在心裡把不能玩槍和年齡劃上了等號，點了點頭。

解決完這一點，看著自己弟弟情緒差不多恢復了，諸伏景光也鬆了口氣。

不過他還是有些好奇，於是選擇了發問：「如果受傷的是zero，哥哥的那個幼馴染，空亮會難受嗎？」

諸伏空亮果斷地搖頭了。

諸伏景光還沒有來得及失望，就看到諸伏空亮又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認真說道：「但是……我會有點不開心？」

諸伏景光的眼睛頓時一亮，心裡瞬間開起了無數朵小花花。

zero！！六年了！你和空亮認識六年了！你總算從空亮心裡的路人甲乙丙丁——上升到朋友階段了！！！

哥哥好感動！！！

哥哥感動歸感動，還是語氣嚴肅地像是想起什麼，又強調道：「但是呢，如果有人主動傷害了空亮，絕對要揍回去——或者喊哥哥幫忙！」

諸伏空亮乖乖應了一聲，然後問道：「那哥哥自己傷害自己，所以我要揍哥哥嗎？還是哥哥自己揍自己？」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額、這個問題，我又應該怎麼回答？

救命！高明哥，我需要你！！我果然不適合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