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會想你們的。

直播結束的當天下午,輿論呈現了一邊倒的局面。

當障目的雲霧散去，真相徹底浮出水面，之前還口誅筆伐、唾沫橫飛的網路噴子成了過街老鼠,更不用說還給顧家老大老二打前陣的所謂媒體人們。

他們也算是自食了惡果，當然有些還想再垂死掙扎一下,有個叫「真大鎚」的頭號爆料人，也開了個直播，他不想自己平白擔了這罵名,就想給顧家二哥顧興邦再打一次電話,帶帶節奏證明自己其實就是個無辜的看客。

電話響了次對方才接，顧興邦思索著弟弟在直播里的那些威脅，開始變得謹慎很多，儘管對方反覆強調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可顧興邦愣是一句破綻也沒露出來。

一句「是你自己想多了，這些可不是我親口說的」,連說了遍，弄得「真大鎚」徹底說不出來話，直播間里他的臉色是黑了又青,青了又紫的,罵了一句「果然不是什麼好玩意兒」,下播。

顧興邦嘴巴當然要嚴了,他們本來在醫院門口,被閃光燈還有話筒迷亂了眼睛,從來沒有這麼被人追捧過,他老婆還悄咪咪來一句「趁著這個熱度說不定可以出道去拍戲吧」，可沒給她樂開了花。

雖說她和大嫂鬧得那一出，都進了派出所了,但老和他媳婦兒嘛，都是一個性子，那就是心腸子太軟，真把自己當落入凡間的菩薩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幾斤幾兩。

所以這事嘛，當時就沒鬧大，私底下互相道歉不是不小心的，也沒什麼大事。

誰知道沒等她多笑兩分鐘，隨著老的直播到達了一定的環節，他們這邊的媒體人也看到了最新的信息，問的問題方向忽然就變了。

「您母親在去世后，有人還取走了她的五萬元，兩位顧先生請你們仔細說明一下……」

「母親離世，你們弟弟是凈身出戶，這是為什麼呢？」

「你們知道你們要的一人一套學區房是什麼價位嗎？根據你們現在自己的工資水平，去掉吃喝就算你們一年能存下來30萬元，那要存至少20年才能買一套，問弟弟要的時候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親兄弟應該是互幫互助的，為什麼在弟弟落魄的時候你們退避舍，現在又想起來是兄弟了？」

問題也越來越犀利，弄得他們的臉色都很不好看，老二顧興邦原本還隱忍著，甚至悄悄把話筒撥得離自己遠一點，試圖逃避這些問題。

正當他們難以面對在場這麼多人的問題時，老大忽然轉身，一拳砸在了二弟的肩膀上，表情氣憤不已，他公然指著顧興邦罵道：「我把你當親兄弟，事事都聽你的，好你丫的，我就說在老房子時怎麼我碰你一下你反應那麼大，原來你兜里藏著媽的老存摺呢！」

「顧興邦，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使呢！」

顧興邦後退了兩步靠在大柱子才能站住，論動手的話他肯定不是大哥的對手，於是說道：「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你就這麼不信我？」

這一問，倒讓顧興國愣了下。

是哦，人家說啥就是啥，好像也不對。

這時舉著話筒追問的記者把手機上的截圖圖片放了出來，圖片是他們同事直播間截的，「不信的話，你自己看圖。」

顧興國眯著眼睛仔細看完，這次他還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這才罵道：「顧興邦！這絕對是你乾的！老根本沒這個心眼兒，他說了不要就是不要，一磚一瓦也不會多要，那這錢也不是我動的，就只能是你，除了你也沒有別人了！」

他吼道：「從小你就眼高手低的，覺得有什麼好東西都該是你的，上學的時候爭新衣服新鞋子，就連紅領巾你都要跟老去換，媽訓你的時候我還幫你說話，我以為至少你對我是真心的，我到今天才看透你！」

他說著又要一拳砸過去，老二媳婦兒大聲道：「那也是大哥你自己太笨了，你也不看看這是你倆算私賬的時候嗎？你這不正著了某些人的道嘛……」

老大媳婦兒在一旁聽著，想想是這麼個理兒，她叉著腰說：「這賬是遲早要算，先擱著，你倆要是給不出一個說法來，你們且等著……我定要把你們家也鬧個雞犬不寧，哼。」

老二媳婦兒聞言，身子顫了顫，她不怕大哥是因為那是男人，她覺得總歸是不會打女人的，可大嫂就不一樣了，大嫂又凶又莽，狠起來什麼都不顧忌，那天對老媳婦兒下手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

至此，現場的媒體哪裡還不明白，這本質上就是一出「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鬧劇，明面上看已經由顧老闆的勝利走向了結局，但也只是明面上而已，內里的家事，還要怎麼說，就不知道還會不會再來一出「狗急跳牆」？

淼淼當晚睡覺又沒有夢到奶奶，不僅沒夢到，她連個夢都沒有。

感覺就是一閉眼，再一睜眼天就亮了。

小姑娘多少有點鬧心，等她再一聽，爸爸又夢見奶奶，心裡變得更不平衡了。

奶奶……一定是生我的氣了。

淼淼堅持這麼認為。

所以她晚上說什麼就要纏著爸爸睡覺，這讓顧興民受寵若驚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魅力超過了洛太太，甚至都能和洛言霄直接比拼了。

淼淼把自己的小枕頭放在床上，拍了拍跟爸爸說晚安，還不忘了叮囑：「爸爸，你要是再夢到奶奶的話，記得幫我說說好話。」

顧興民笑著說好，轉頭自己卻無聲地嘆了口氣。

原來魅力大的不是我啊。

他這一晚居然真的又夢見了自己過世的母親，和之前的夢也差不多，母子兩個很平常地坐在一次吃飯、說說話，這次的夢唯一特別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睡覺前還記著淼淼說的話，這一次顧興民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是在夢裡。

所以他看著老太太的眼神多少有些難過。

老太太擦了擦他的臉笑了：「這麼大了，怎麼還哭呢？我看見你就很高興呢，怎麼，你看見我不開心呀？」

顧興民重重地點頭，然後潛意識裡問道：「您是不是……」

老太太知道他要問什麼，也點點頭：「是啊，我就是趁著這幾天多看看你，看到你們過得很好我也算是放心了，但媽不好，媽沒教好你兩個哥哥，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辛苦熬了大半輩子就是想把你們培養成人，沒想到人最後都栽在一個『利』字上，你讓他們算計了這麼多年了，這一回，媽當然得來教教你啊。」

「回頭你還是多注意點兒，我現在看你哥他們，大概也沒什麼他們做不出來的了，真要是到了那地步，你儘管放開手去做，媽沒教好他們做人，就讓警察去教吧。」

顧興民一時感慨萬千，母子兩個人待在一塊，這樣的時光哪怕是夢，對他們來說也是最奢侈美好的，這是顧興民曾經不停努力的一個動力。

只可惜，他這一輩子可以夫妻白首，可以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惟獨在孝順母親這件事上，是他往後餘生窮極一生也無法實現的願望了。

他甚至還能感覺到，母親馬上要離開了。

「好了，」老太太說：「我也不能天天來看你，你照顧好小敏，告訴顧唐奶奶很為他驕傲，還有淼淼，我其實應該謝謝她的。」

她本是寂寞時膝下的一隻貓，結果卻在自己離世后，完成了自己的遺願。

「媽，」顧興民想起來，「淼淼問，你是不是生她氣了，她說你別生氣，生氣容易長皺紋。」

老太太笑了，「我過兩天就來看她。」

這個夢戛然而止，顧興民是猛然間醒來的，他睜開眼恍然了很久，一轉頭髮現小女兒正殷切地看著自己。

顧興民平復了下心情，拍了拍她的腦袋：「奶奶說，沒生你氣，很快就會找你的。」

「耶！」淼淼歡呼起來，情緒比前兩天高漲了不少。

她在吃飯的時候，忽然一本正經了起來，她用這養了近一年肉乎乎的小手托著自己的牛奶杯，跟大家碰杯，然後認真說道：「我想……我會想你們的，很想很想的那種。」

說完自己又安慰自己：「就像奶奶也很想我一樣……」

在場的大人，能讀懂她這些話，只是不知道淼淼所認為的離開究竟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發生……

程雯用紙巾蹭了下眼眶，笑著說：「那下次，你是不是會穿著閃亮亮的裙子，從很遠的地方biu地一下飛來看我呢？」

淼淼認真點點頭：「應該是的吧。」

顧唐沒有聽懂「離開」的意思，或者說，他不清楚淼淼所謂的「離開」是怎樣的深意。

他只是隱約覺得飯桌上的氣氛好像不太對，有點……淡淡的憂傷。

洛言霄自然懂得，他花了很久的時間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又花了很久的時間讓自己去習慣這件事。

他無聲的沉默著。

只有洛凱旋在哈哈大笑，他指著媽媽還有淼淼說：「你們兩個是在演電影嗎？演得有點假哦……」

程雯白了他一眼。

再見已經說出口，意味著離別可能隨時會上演。

這兩天接送孩子上下學，夫妻兩個都是一起接送，並且每天都會有禮物，儀式感足足的。

今天的禮物是動物氣球，各種各樣動物造型的氣球擺滿了整個後備箱，他們先去接了淼淼放學，準備一起再去小學接顧唐。

淼淼看到那一車廂的氣球，捂著臉原地走了好幾圈表示非常喜歡，「謝謝爸爸，謝謝媽媽，我愛你們。」

她還手動比了個大大的愛心。

洛言霄已經上了旁邊的自己家車，就坐在車裡，隔著窗戶看著淼淼。

看著她蹦，看著她笑，洛言霄輕輕扭過頭，提醒自己，要平常心。

所有人都捨不得她的離開，但自己總不可能24小時霸著她，明明她是所有人的開心果，不只是他一個人的。

淼淼挨個摸著這些氣球，顧興民接到了洛銘城的電話，他旁邊都是接孩子的家長有點吵，就走去旁邊空地上接電話，留唐敏陪著淼淼。

洛銘城一般不會這時間打電話，肯定是有急事。

洛銘城：「我今天看到了周董。」

周董就是那個試圖精神荼毒洛凱旋的那位老董事，也是為了把自己親戚塞進大項目的那位，自從被洛銘城挑明真相后，他索性開始一不做二不休，就在上個月的董事會，反戈其他董事不成，反而順勢被洛銘城踢出了董事會。

洛銘城：「我看到他的時候，你的好二哥也在。」

一個壞傢伙還好，但要是幾個壞傢伙湊一起，這一窩壞的，可不是好事。

洛銘城說：「你最近出門什麼都注意點，你哥他們倒沒什麼，但這個周董……我把身邊的保鏢借你吧。」

顧興民：「不用不用，我這麼小個人物，他們再鬧，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啊，我還用保鏢，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洛銘城：「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目標不需要是你呢？」

顧興民：「那不是我，還能是……」他話到嘴邊硬生生停住了，「我的……家人？」

洛銘城：「你在這個圈子裡即使沒見過，也該聽說過很多陰間事，古話講『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要麼把小人連根拔除永絕後患，否則他們睚眥必報……」

顧興民後背出了一層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