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少爺。

有些人已經渾然忘了自己剛才是怎麼替兄弟義憤填膺的了。還推開了自己的兄弟。沒等淼淼反應過來，洛凱旋已經幾步湊到了她跟前，歪著頭仔細打量著淼淼。他伸出手來，想摸摸對方臉蛋，最後視線又停留在她的小羊角辮上。他總覺得面前是個易碎的瓷娃娃，摸一下可能就會碎。但他還是要摸。摸之前還知道徵詢下對方的意見：「我摸一下你的辮子好么？就摸一下！」他比劃了那麼一下子，動作之間都是雀躍。淼淼只覺得這個小哥哥有點吵，而且他為什麼要摸自己的辮子呢？喜歡的話，可以讓媽媽給他也扎一個的，自己有不好嗎？幹嘛非要摸別人的呢。不過既然是顧唐的朋友，淼淼還是願意給點面子，她遲疑地點了下頭。接下來她就後悔了。洛凱旋確實是摸了一下，但他摸完左邊摸了右邊，一副愛不釋手的表情，弄得淼淼有點發毛。淼淼：總感覺他要拔我的頭髮？可淼淼比洛凱旋矮了足足一個腦袋，她的力氣還那麼小點，淼淼反抗了兩下發現沒用以後，就放棄了抵抗。她生無可戀地看著洛凱旋。要不看你還是個孩子、我現在也不是只貓了，我早把你臉抓花了。淼淼嘆氣。這人類幼崽多少有點太幼稚了。這麼喜歡讓你媽給你扎啊，扎一腦袋辮子開花好不好？洛凱旋還能更過分，他自己摸還不行，還要招呼顧唐也來上手。洛凱旋：「顧唐你快摸呀！她這小頭髮好軟好舒服，比小貓小狗摸著還舒服！」顧唐當然沒有回應，如果他有回應，也是想一腳把洛凱旋踹飛。但他不敢。洛凱旋家好像很有錢的樣子，再動手的話，就要真賠醫藥費了吧？顧唐怕被訛上。但看著淼淼被任意揉捏無力還手，他又覺得很煩躁。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喜歡她？是長得可愛點，可我也不醜啊。幸好顧興民已經停好了車，一看到此情此景他趕忙上前來，一伸手就把飽受困擾的淼淼抱了起來。他一低頭看著小姑娘光溜溜的腳丫子，顧興民說：「著急給哥哥開門吶？那也不能光著腳，快走，爸爸帶你去找鞋子穿！」顧興民暗想：閨女快跑！有些人咱惹不起，咱躲得起！在他身後，因為清清楚楚聽到了「爸爸」兩個字的顧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爸爸？爸爸？！昨天不還自稱「叔叔」呢嗎？今天就「爸爸」了？顧唐眼珠子瞪得圓圓的，心想：這是連掩飾都懶得掩一下了嗎？那我媽……我媽應該還不知道。哪有妻子在知道自己丈夫有私生女后還那麼平靜的呢？顧唐的小同學家裡隔三差五就要鬧一場呢。想起那些同學描述的家庭亂斗的場面，還有他們經常哭紅的眼睛——顧唐握緊了小拳頭：不行！我要保護好我的媽媽！先不能讓她知道！顧唐也顧不上管洛凱旋了，抓緊換完了鞋子就往裡躥，他要好好盯著那對父女，不能讓他們在媽媽跟前漏了馬腳。於是顧興民和淼淼去了哪裡，顧唐就毫不猶豫地跟上去。顧興民為此還樂了下：「咦，一天不見，你跟妹妹感情這麼好了？」顧唐白了他一眼。誰跟她感情好？你做夢。顧興民莫名，撓了撓頭，沖廚房裡的唐敏道：「咱兒子今天怎麼怪怪的？」唐敏頭也不回地解釋道：「他如今正處於幼兒叛逆期的最終階段，做出任何行為也都不用大驚小怪，又因為陡然升級為哥哥而不能再當小霸王后，情緒自然也明顯一點。」「給他一點時間吧。」顧興民點點頭，覺得老婆說的太有道理了。他再一轉頭，就看到了近前的洛凱旋，洛凱旋仍舊毫不掩飾對淼淼的好奇程度，整個人扒在沙發邊緣，這次他看上了淼淼的臉蛋。他盯著淼淼側臉鼓起來的小輪廓，眼珠子轉個不停。洛凱旋心想：這才是傳說中的嬰兒肥嘛！下回奶奶再掐我臉，我就讓她掐一掐這妹妹的！顧興民覺得他有點恐怖，可又不敢怠慢他，趕緊招呼他到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又抱著淼淼不動聲色地挪遠了一點。那個眼神有點嚇人，感覺想吃掉淼淼的臉蛋一樣。「你不回家吃晚餐真的可以嗎？」這話聽起來跟趕人走一樣。顧興民趕緊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家沒有請大廚師，做的就是家常便飯，可能不合你的胃口。」「這裡也不遠，叔叔送你回去，吃完飯你再來找顧唐玩也可以的。」我不但能送你回去，我扛著你回去都行。顧興民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堆。洛凱旋搖搖頭：「叔叔，你不知道，我就算在家裡，飯菜也不合胃口的。」他手肘撐在茶几上，又捧著自己的腦袋，說：「媽媽喜歡吃小排，隔三差五桌上就有，糖醋小排、香酥小排……奶奶愛吃素，爺爺和爸爸愛吃海鮮，我叔叔……哦，對了，我還有個叔叔，就連叔叔喜歡吃的，他們都準備著，唯獨我的喜好……」「你知道嗎？我長這麼大，也沒吃到過什麼合口味的，每天吃飯，都是悲慘世界。」

他掰著手指一一控訴著，這境遇真是叫聽者傷心聞者落淚。顧興民：「……」孩子，你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只聽說嫁進豪門生活不易，你這生在豪門的，怎麼還這麼凄慘呢？不過事關洛家，顧興民也不好說些什麼。唐敏把最後一道菜輕輕放在餐桌上，側目看了洛凱旋好幾眼，擦了擦手，轉身又進了廚房。唐敏在廚房裡探頭問道：「孩子，那你喜歡吃什麼啊，阿姨今天給你做！」說完她就後悔了，其實家裡的食材也不全，這孩子又是見慣了山珍海味的，怕也不能如他所願吧。想到這一點，她擦擦手站在廚房門口，商量道：「要不，你先點好了，明天……」阿姨再好好給你做一頓。洛凱旋抬頭道：「阿姨，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喜歡的，你這裡也做不出來的。」嗯？？就算這是實話，孩子你是不是也太直白了點。「你喜歡什麼你說！一道菜我家還吃不起嗎！」顧唐第一個表達不滿，他以為洛凱旋是看不起他們家。不就是一頓大餐嗎？大不了他以後勒緊褲腰帶半個月，不信還抵不上這一頓的。「那我可說了啊，」洛凱旋搓搓自己下巴，「我最近特別想吃一隻鳥，就是我盧爺爺家養的那隻鳥，長得特別漂亮，還會說話。」顧興民：「……」唐敏：「……」淼淼眯眼睛：聽起來……很好吃？顧唐還認真思考了半天，然後恍然大悟，頓時就變了臉色。虧他剛才還真的有點同情洛凱旋來著，顧唐不客氣地指出來：「你說的應該是鸚鵡吧？那可是人家養的寵物！」這得多缺德啊。「洛凱旋你怎麼這麼……嗚嗚」顧唐還要說話，他媽伸出來一隻手阻止了他。唐敏用眼神示意兒子。別說了，咱得罪不起。顧唐惱得很，他二話不說拿起了筷子，決定化悲憤為食慾。自己家已經好久沒這種伙食了，可偏偏有人還瞧不上，那就統統吃光光。洛凱旋拿著筷子遲疑著，不知道在想什麼。唐敏都不好意思給他夾菜，生怕迎來掌控廚房后的第一波客戶差評。但洛少爺還是開了口：「這是紅燒……排骨？」唐敏心說這怎麼還能是個問句，是我的做法不配？還是我的排骨不配？洛凱旋：「這湯汁都灑出來了，阿姨，你下回要小心點啊。」洛凱旋：「這玉米怎麼是這個顏色的？能好吃嗎？」洛少爺把整桌菜都掃了一遍，然後勉為其難夾了塊排骨，放在碗里也沒吃，而是用筷子點點點，似乎遲疑著什麼。他還遲疑了？？唐敏忍了又忍，覺得這好歹是個客人，還是個得罪不起的客人，客氣道：「多少有點不合口味，只能湊合下了。」洛凱旋卻搖了搖頭：「阿姨，做人要實事求是，你這不能叫湊合，這怎麼連個海鮮都沒有？」白灼蝦：終究是我不配了。我不是陽澄湖大閘蟹，更不是波士頓大龍蝦。飯桌上一時無人說話，就連顧唐的筷子也都停了下來，洛凱旋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但是他也沒說什麼啊。在家裡時，父母就讓他別亂說話，能少說話就少說話，如果可以，最好別說話。他想了想，決定打破這微妙的氣氛，他轉頭十分認真地盯著顧興民夫妻看了很久，然後看向了淼淼，竟然又遲疑了起來。他又雙叒叕遲疑了？！一家四口除了淼淼，多少還是緊張了起來。洛凱旋這次斟酌了很久，他相信一定不會出錯了，才開口道：「妹妹長得可愛又漂亮，真是繼承了叔叔阿姨的全部優點！跟你們長得真像！」每回家裡來了親戚，大家不都是這麼互相客套的嗎？洛凱旋心想我這話說得肯定沒毛病！因為不知道淼淼是誰的私生女，所以他把父母兩人都帶了進去！他可真是個大聰明！顧興民心裡突突了一下，確認了一件事：這孩子怕不是個……缺心眼兒吧？這話唐敏都沒法接，是真的無語。淼淼長得像顧興民？這就夠可怕了，還像她？那就更可怕了。顧唐也很不高興。他緊緊地抿著嘴唇，別說吃飯了，他都有點想掀桌子了。洛凱旋當然也看出來了好朋友的不開心，所以他安慰道：「別擔心，她跟你長得不像，你倆一點也不像。」顧唐：「……」我謝謝你了。另外——也求求你閉嘴了。挺好的一個人，怎麼就多長了張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