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分班（20）

「我想知道，」謝情不慌不忙，「你的武器強度將以什麼方式確定。」

已經徹底異化成怪物的前任校長臉上還殘留著一點與張恩慈相似的特徵，但更多的部分卻透露著「非人」的氣息，大略看上去，是人類的結構，但在細微之處都發生了扭曲，讓人只是看著，就有一種涼氣從腳往頭頂沖的恐怖感。

他眨了眨黃色的眼睛，緩慢道：

「我可以抽取任意一位高一學生來為我做題，我會依次抽取每個科目的年紀第一來為我答題。」

來啊，哭泣吧，絕望吧，為自己沒有好好學習而痛悔終身吧！

「哦，這樣。」

謝情語氣平淡，揮了揮手：「知道了，待會兒見。」

歷擎雲一言不發地跟在謝情身後，連看都沒有看前任校長一眼，而周緩左顧右盼，有點慌慌張張地對前任校長鞠了個躬：「再見。」

前任校長惡意滿滿的微笑忽然凝結在了臉上。

不對啊。

為什麼這三個人一點吃驚絕望的樣子都沒有。

他們應該知道自己的所有技能、道具都被禁用了，現在能夠倚仗的，除了自身的基礎素質之外，就是靠接下來的考試成績獲得的武器。

沒有一個玩家的基礎素質可以和他相媲美，畢竟他已經脫離了人的行列。

難道他們蠢到根本發現不了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前任校長覺得自己悟了。

他覺得有些可惜，自認為是教育家的他一向認為，如果不讓這些學生親身體驗到沒有好好學習可能造成的危害，那麼即便他們死去了，也只是如食材一般死去，下輩子也無法獲得新生。

太蠢的學生是無法領會到他的境界的。

速戰速決吧，先把三塊小點心吃掉再說。

他立刻抽取了不同科目的年級第一，讓他們進入教室考試。

蠢也沒關係，等到雙方亮出武器那一刻，三塊小點心就會切身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絕望！

謝情他們進入教室后，看到一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三份考卷，卷子封面寫著考試難度，分別是低、中、高。

【系統：請玩家選擇考試難度。】

謝情：「是不是我選什麼難度，對方也要和我做一樣難度的卷子？」

【系統：是的。】

謝情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最高難度。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緩總覺得系統的機械音聽起來有種有氣無力的感覺。

此時此刻，系統心中的難過無法訴說。

好好地C級噩夢平地升A，本以為就算弄不死這個該死的謝情，至少也能讓他多吃一些苦頭。

沒想到謝情不僅在副本里混得風生水起，甚至連其他的玩家都一個沒死，這還算什麼A級副本。

並且，這次謝情完全沒有違反任何系統規則，它就算想找個理由扣謝情的分都做不到。

除了無法懲罰謝情的不滿之外，系統的心裡還有一絲恐懼。

謝情明明可以通過段考離開副本，卻沒有這麼做，想也知道，他肯定有著什麼目的。

系統非常擔心《分班》這個噩夢的安全。

「系統，我有點疑問。」謝情道。

系統心中一凜，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請說。】

謝情慢慢勾起唇角，他就連笑的角度都像經過上帝的計算，每一次都完美無缺。

「我想知道，武器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呢？」

*

為了公平起見，前任校長抽取的學生和謝情並不在一間教室考試。

當他看到對方抽取了高難度考卷時，一方面覺得對方不知天高地厚，另一方面，又覺得，也許，這三個學生並沒有他想的那麼愚蠢。

對於學渣而言，能拉近他和學霸差距的並不是普通的考卷，反而是高難度考卷。難度越高，學霸越難考高分，學渣的分都靠蒙，分差的絕對值反而會縮小。

換句話說，武器的差距相應的就不那麼大了。

不錯，有點意思。

他正期待著這些小點心能帶給他更多樂趣。

不過無論小點心們如何掙扎，大逃殺的勝利者最終都只有他一個。在那之前，就為他送上足夠的餐前娛樂吧。

一轉眼，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怪物抽取的學生中，已經有兩個完成了考卷，怪物滿意地眯起了眼睛。

多麼可愛、認真、努力的學生啊。

這兩門已經完成的科目分別是化學和物理，因為難度高，兩人的得分都沒有超過80。

怪物已經很滿意了，他非常清楚這幾套試卷對應的學力，能考到七十幾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時，教室的門忽然開了。

謝情一個人走了出來。

哦？是這樣的戰術嗎？

怪物搖了搖頭，看來這三個人並不愚蠢，考分那麼低，都是因為不好好學習。

和他那個令人厭惡的兒子一樣。

不認真努力學習的學生沒有活著的價值。

一些玩家會在意識到考卷的難度后選擇提前交卷，企圖採用田忌賽馬的方法，以有武器的他們對付無武器的自己。

可惜，提前交卷能拿到的武器又能有多厲害呢？他們全科的分數加起來，也許還沒有那兩個學生的總分高。

在絕對的學習實力面前，小聰明是不管用的。

況且後面的學生交卷后，分數累計更高的話，他就可以更換更高級別的武器。

前任校長手中出現了一把衝鋒槍，黑黢黢的槍口看著就很駭人，他架上衝鋒槍，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親愛而愚蠢的學生，來吧，為我獻上你們的哀嚎！」

謝情偏頭一笑：「哀嚎嗎？真巧，我也喜歡聽見別人絕望的時候，從靈魂最深處發出的哀嚎。」

只見謝情手微微晃動，一柄加特林機槍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沉重的槍身在他手裡似乎沒有重量，他單手把加特林機槍輕巧地架在地面上，槍口頓時吐出火舌，掃得前任校長四處亂竄。

為什麼會是加特林？？

前任校長，現任真正控制著學校的怪物，張恩慈的父親張忠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瞠目結舌的表情。

他可是查看過這三個學生的段考排名的，三人都在倒數一百名的位置。

這種學生怎麼可能獲得能兌換出加特林的高分？

謝情抓起加特林的架子，把它當成槍托控制著加特林機槍的方向，對著張忠慈逃竄的方向精準掃射。

只見張忠慈狼狽地撲向一個絞索，細長的身體穿過絞索，頓時消隱無蹤。

謝情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響，他就地一滾，躲藏在加特林后，子彈頓時打到了加特林的槍管上。

回頭一看，張忠慈的身體又進入了一根絞索，而後再次從謝情身後的絞索穿了出來。

那些形似麻繩做成的絞索的東西，實際上類似於短距離空間傳送出入口，可以讓張忠慈的身體在其中傳送。

怪物張忠慈是被自己的兒子張恩慈用麻繩勒死的，在他異化成怪物后，兇器成卻了他的道具。

謝情迅速變換位置，機槍吞吐著火舌，無數子彈被旋轉的槍管高速發射出去，空氣中頓時充滿了硝煙的氣味。

謝情的子彈的跟隨速度快到怪物咋舌，儘管他在不同位點之間穿梭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但子彈總會緊隨而至。

張忠慈心中有些發慌，他已經習慣了學生們被他追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像這樣地位調換還是頭一回。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危機感，似乎還有什麼隱藏著的危險沒有被他發現。

張恩慈黃色的眼睛忽然圓睜。

他這邊的學生還沒有做完全部的試卷，謝情那邊應該也是，假設謝情那邊也交了兩份卷子就能獲得足以兌換加特林的分數，那他們的總分會有多高呢？

擁有這等學力的學生不可能通不過段考，所以從一開始，這些學生就是沖著他來的！

可是……

為什麼啊？？？

張忠慈想不通，他們無非是玩家和NPC的關係，嚴格來說，他雖然是學校的所有者，但平時折磨玩家的明明是他兒子張恩慈和其他的老師，就算要報仇，也沒必要找到他身上吧。

玩家又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大逃殺的BOSS是誰。

張忠慈完全弄不明白這三個玩家這麼做的目的。

忽然，他的的手臂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皮包骨的細長手臂被謝情打成了兩段，粗大浮凸的血管里噴濺出黑紅色的粘稠血液。。

他憤怒地吼聲響徹走廊，絞索晃晃悠悠，似乎在應和他的嘶吼。

怪物狂怒之餘，徒手捏碎了手裡的衝鋒槍，足有兩米長的腿一蹬，膝蓋一彈，身體朝謝情撲過來。

加特林高速轉動的槍管向他噴出火舌，他伸手鉗住槍管，將加特林扯成幾段。

眼看他的身形已經迫至近處，謝情卻不慌不忙，道了一聲：「語文！」

張忠慈頓時明白，這是在提醒他的同伴交卷。

他想停住自己的身形，但他那一撲用了全部的力氣，慣性巨大，哪裡是說停就能停，他放下長腿想來個腳剎，就在這個時候，謝情微笑著舉起了火箭炮。

張忠慈：「……」

這是他的腳已經落在地上，依靠從腳中瞬間伸出來的短硬骨刺停住了自己的身形，謝情的火箭炮轟然而至，張忠慈急忙撲向離自己最近的絞索，然而下一秒，他的耳朵清清楚楚的聽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爆炸聲。

謝情從一開始瞄準的，居然就是離他最近的絞索！

事到如今，張忠慈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當初邪神降世，他因為邪神的力量成就了這副怪物的身體，但有一部分的力量被遺留和保存在了他自己的兒子身上。

他已經仁慈的讓張恩慈多活了二十幾年，現在，也是張恩慈償還慈父恩情的時刻了。

只見空間忽然蕩漾起來，張恩慈的身影出現在走廊里。

他已經明白自己的命運，他凄慘地尖叫道：「你不能殺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張忠慈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多和張恩慈廢話。

謝情扛著火箭炮，輕輕活動了一下脖子，道：「都現在了，你就不必假裝不知道他是誰了，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弒父的罪名嗎？」

張恩慈看著謝情恍如魔鬼一樣的笑容，他轉身就逃。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謝情不讓生活老師和收音機妖怪殺他，他並不是要放他一馬。而是要讓他死在自己父親的手裡。

張恩慈為了自己的生命在布滿絞索的走廊里奔逃，似乎在這一次的噩夢中，他才是那個參加大逃殺的倒霉學生。

他的父親追在他的身後，瘦長的身體不停地在絞索之間穿梭，明明可以立刻追上張恩慈，卻彷彿是為了彌補什麼似的，刻意拉長了讓張恩慈心驚膽戰的捕獵時間。

那些絞索垂在天花板上，每一根都在訴說著他殺父的罪惡。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親輔導他功課的樣子，嚴厲背後是對他深切的期盼，期盼他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可他辜負了父親的期盼。

他在殺死父親之後，還能冷靜地答應了那兩個女生教訓李盼飛的要求，並和她們要了三千元的報酬。

如今，他的父親已經成了徹徹底底的怪物，看著他的眼睛里只有食慾，再無疼愛。

他一直騙自己，「他」是另一個自己，可他從來都明白。

「他」是他永遠不可能回到原來模樣的父親。

張恩慈忽然停下了逃跑的腳步。

他太累了，跑不動了。

下一秒，他的眼前黑了。

已經徹底成為怪物的張忠慈終於吃到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他摸著肚子，滿意的咂了咂嘴。

咦？奇怪啊，張恩慈在學校里吃了那麼多人，為什麼他的力量仍然如此弱小……

真是個廢物，張忠慈對這個兒子很不滿。

不過幸虧吃了他，他終於可以回歸自己的完全體了。

雖然他和玩家一樣，被禁止使用道具和技能，但只要回歸完全體，他憑藉肉身的力量也能殺死這些學生。

張忠慈瘦長的身形忽然暴漲，他的背上穿出幾道骨刺，變成一對只有骨頭的翅膀，細長的身體變得臃腫，像一隻巨大的蛞蝓。

黃色的眼睛慢慢融合在一起，又分裂成四隻，分佈在從頭上長出來的兩隻角上。

炮彈接踵而至，把長廊轟得一片狼藉，卻不能損傷張忠慈分毫。

他那柔軟堅韌的外皮輕易接下了所有的傷害。

想到馬上就可以加入口的美味小點心，剛才因為吃下張恩慈而被千百倍放大的食慾涌了出來。

謝情高聲道：「交卷吧，考試結束！」

張忠慈放聲獰笑，奇怪的笑聲從他的喉嚨立擠出來，他背部的骷髏翅膀摩擦著，發出尖利的嘯聲。

「就算你能召喚出核彈，也傷害不了我。」

「哦。」謝情仍是毫無懼色，美麗的微笑著，「我怎麼會召喚那麼危險的東西呢，只是一般性的武器而已哦。」

他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卷子，然後安排歷擎雲和周緩根據他的命令交卷，以此來控制大逃殺的走向。

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在謝情的計算之內。

在布滿環形麻繩圈的走廊里，忽然撕開了一條裂縫，一團柔軟的暗色物質從裂縫中擠了出來，周圍的空間忽然震顫起來。

系統的警報聲如謝情預期一般的響了起來。

【警告！警告！當前噩夢已扭曲，難度上升，上升幅度難以測量，根據《噩夢公關管理條例》第七十二條、第七十三條之規定，您目前適用緊急避險之條款，可以立刻脫離噩夢，請問您是否立刻脫離噩夢？】

謝情沒有猶豫的選了否。

從教室中走出來的歷擎雲也跟著選了否。

周緩在兩個選項中猶豫半天，然後閉著眼睛選了否。他緊緊捏住手機，把它湊近自己的嘴唇，在屏幕上輕輕親了一下。

「夏雪，如果我們出不去，你會怪我嗎？」

Q版小人在他嘴唇的位置隔著屏幕親了親。

嘴巴里吐出文字泡：「不會。」

前任校長聽不到系統的警報聲，但他自己心中的警報已經響得震天了。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這怎麼能算是武器呢？

這明明是一個邪神啊！

柔軟堆疊的暗色大腦一點一點從裂縫中擠進來，重疊虛幻的囈語響起。

謝情反反覆復聽到了三個詞。

Dira、Yaujel、Sheljinn。

綠色的眼珠慢慢的從裂縫中擠了出來，當它所有身體完全離開裂縫，綠色的眼珠徑直看向張忠慈。

張忠慈大腦忽然嗡嗡直響，他的四顆黃色眼珠頓時變得獃滯，定定看著前方，鼻端和耳朵一陣涼，他遲鈍地用手一摸，原來是流出了鮮血。

謝情露出了勝券在握的微笑。

當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分數-武器的兌換體系時，他心中想的並不是自己贏定了。

而是他應該怎麼利用這套規則來釋放大眼珠和封眠。

只要封眠和大眼珠持續存在，此地的異常就會一直存在，清河英才高中將永遠是異常之地。

所以，為了讓噩夢徹底散去，他必須要送走封眠和大眼珠，而第一步，就是將它們從被禁錮的狀態中釋放出來。

他在賭，在這套兌換規則里，如果他考出了滿分，是否就可以兌換這個地方的最高戰力，以他的判斷，只要系統允許兌換活物，那他的分數兌換出來的必定是這四位中的一個。

大眼珠，江徹，校醫封眠和苦舟樓的封眠。

不管兌換出哪一個，都讓他們在物理上離開了被禁錮的地方，從而在實質上被釋放。

根據大眼珠說過的話，只要一方被釋放，另一方同時也被釋放，因此，只要兌換成立，他就可以利用系統的規則漏洞，不費任何代價就讓大眼珠和封眠自由。

不，確切來說，並不是不用費任何代價，只是那個時刻還沒有到來。

謝情在心裡微微嘆氣，只希望等會兒不要嚇到歷擎雲和周緩，還得事先囑咐江徹，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砍人。

在他的思考這一切的時候，大眼珠徹底進入走廊，下一秒，提著刀的江徹和已經合而為一的封眠也都出現在了走廊里。

「原來大預言術也會看到不準確的東西。」

封眠看到毫髮無損的謝情，俊美難言的臉上露出真心的微笑。

他單手虛握，眼睛甚至都沒有朝旁邊看上一眼，只是定定的看著謝情，張忠慈就已經瞬間化為齏粉，結束了他不幸而罪惡的怪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