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差等生（14）

顧斂周在謝敏的墓地待到了天黑。

其實他不是個喜歡緬懷過去的人,除了謝敏的忌日也很少來這裡，可今天例外，就是突然湧出來那麼一種失落的情緒。

如果他此時不是站在比賽場上散著光芒的選手。

楚憐,還會喜歡他嗎？

他又想起之前對方曾經幾次問他轉專業的事情，雖然表面上不好明說，但表情和神態都充分表現著不想讓他轉。

沒人不愛太陽。

可他似乎沒辦法再成為太陽。

從小到大，顧斂周是人們眼中「別人家的孩子」，一切都朝著很優秀的方面發展,也一度是顧側和謝敏的驕傲。

可大概就是因為來得容易，導致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

就連射擊都是謝敏安排的。

謝敏覺得他應該去學,他就去學了。

僅此而已。

他找不到在一般運動員身上的那種熱愛和激情，獲獎后的喜極而泣,對於勝利和冠軍的渴望。

拿到金牌的第一反應就是給謝敏，彷彿完成了一個任務。

一年的休養,他的手傷早好了,可謝敏卻在輕易否定所有后就撒手離開了。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動力。

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有天賦,他有希望,這時候退出很可惜。可沒人知道他對向靶心時失去動力，乏味又無奈。

而同時，令他猶豫的是,就算不選射擊,他沒辦法暫時就找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這是個試錯的過程，需要時間。

可他怕楚憐在這段時間，覺得他是個差勁的人。

就像沈成安說的那樣。

如果他什麼也不是，楚憐還會喜歡他嗎？

顧斂周心情很亂，在謝敏的墓前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沒辦法平靜，也不愛跟對方傾訴，就是靜靜站在旁邊。

從黃昏站到天黑。

他想通了，他會繼續走射擊比賽這條路。未來他並不敢保證，但敢保證的是，楚憐必不可以離開他。

如果對方執意要離開，他就將他關起來。

如果關不起來，他就……就打斷自己的腿，讓對方帶著愧疚感，一輩子沒辦法離開。

*

回去的時候下著小雨，顧斂周的手機沒電了，充電器還在公寓里。他沒回學校，先回公寓將手機充電，同時又去洗了澡。

從浴室出來，顧斂周還沒來得及檢查手機消息，門鈴就響了。

他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人，眉眼露出訝色。

「……楚憐？」

楚憐過來的時候很匆忙，也沒打傘，平時蓬鬆的頭髮被打濕了，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抬起眼睛，淺色的瞳孔里也像下了一場雨。

顧斂周心頭晃了下。

立刻將人拉進屋，又來了毛巾過來幫他擦頭髮，語氣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怎麼突然來這裡找我了？」

楚憐原本是打算去公交車等的，系統告訴他顧斂周已經回公寓了。他垂著眼，手指頓了頓，將袋子遞過去。

搖了搖頭。

整個人帶著雨夜的潮濕。

顧斂周看出他情緒不是很高，以為是自己沒陪他，自責道：「抱歉，手機充電器沒帶，餓不餓？吃了沒有？」

楚憐也沒回答，被打濕的睫毛輕輕發顫，身體的邊緣有些發霧。他將手裡的袋子遞過去：「給你。」

顧斂周不明所以，接過袋子。

袋子很輕，裡面就兩樣東西。

一塊金牌，和十幾張照片。

楚憐感覺到裡面的東西被顧斂周一點點拿出來，他不敢抬頭去看對方的表情。

金牌是上次他在顧斂周的房間里看到的，因為有一小角不太平，他找了家店去重鑄鍍金，又將它擦拭乾凈。

剩下的十幾張照片是他這些天拍的——照片里的人只有顧斂周。

射擊的、打籃球的、吃飯的、發獃的、面試上台演講的、幫他調顏料的……十幾張，正臉、側臉，都無一不認真安靜。

他送這些，就是想告訴顧斂周，想告訴他……

「怎麼突然送我這個？」顧斂周的呼吸很淺，聲音輕柔，「這個金牌是你幫我修好的嗎？」

「嗯……我就是覺得這麼讓它壞著，有點可惜，畢竟都是你曾經努力去得到的。」

還有。

「這些照片，就是想告訴你……」楚憐低著頭，眼睛一點點變得模糊，「你無論做什麼都會很優秀，無論是繼續當個射擊選手，還是去做其他的事情。」

「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並不是，只喜歡站在賽場得冠軍的你，而是喜歡，全部的你……」

所以。

你可不可以，不要因為別人的話而難過，不要覺得自己是個差勁的人，不要以為我會因為這些就丟下你……

楚憐的眼淚大顆地往下砸，他想告訴顧斂周這些，想跟他說無論以後未來無論，他會義無反顧陪在他身邊。

就像當初，對方等他的這些年。

可他嗓子很乾澀，像是被堵住一般。

不過很快就落入一個溫暖的胸膛里。

顧斂周的力氣很大，抱得他有些喘不上氣，對方的嗓音也啞了：「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

原先陰暗的想法被這些單純真誠的告白給擊碎，以後留給他的，就只有光。

看來不用做太陽，只需要找到他的太陽就好。

*

楚憐哭完之後覺得眼皮有些腫，不太舒服，於是進了衛生間。

系統還在提醒他：【宿主，剛才OOC了。】

【兩次。】

【不僅OOC，我們的劇情任務也越來越遠。】

楚憐沉默三秒，又用涼水再次沖了眼睛，「然後呢？」

他剛哭過，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可系統分明從這句里聽出了幾分冷淡無所謂的語氣。

看來是沒被懲罰過，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系統怕他下回再OOC，誇張道：【你將經歷最嚴峻的懲罰。沒有之一。】

楚憐想了下：【是身體懲罰嗎？】

【是。】

【疼嗎？】

【不清楚，但之前幾個宿主那麼厲害都疼得沒下得了床。】

嗯……聽起來這個懲罰有點不太正經。

楚憐有些害怕了，畢竟他很怕疼，但剛才那些話又是必須要跟顧斂周說的。他站在洗手池前沉思著，玻璃門上響起幾聲清脆的敲門聲。

「還沒洗好嗎？」

楚憐：「好了。」

他說完就關掉了水龍頭，剛才哭得眼睛有點疼，打算進浴室洗個臉。不過顧斂周說他被雨淋了，正好洗個熱水澡，連睡衣都幫他拿好了。

開門后，男生正倚在牆邊，見他出來，俯身仔細盯著看：「好像腫了。」

楚憐不太好意思，將頭埋得更低：「一會兒就好了。」

顧斂周也沒再故意逗他，怕把他惹急了。他的視線從楚憐兩條皙白的長腿上掠過，頓了下，隨後移開：「餓不餓？」

「餓。」

楚憐聞到了香味，到了客廳，餐桌上放了兩碗面，應該是顧斂周趁著他洗澡的功夫做的。

很香。

他記得顧斂周前面幾個世界廚藝就很好。

兩人坐下來，楚憐想起什麼，又去廚房給他拿了醋，兩人都沒吃晚飯，很快就吃完了。

楚憐打算將碗收拾了，結果顧斂周很自覺的將碗斷回了廚房，又給他切了水果，還貼心將遊戲機打開：「無聊的話先玩一會兒。」

系統：【你老公熟練得讓人心疼。】

楚憐塞了個草莓到嘴裡，甜滋滋的。

他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也有被養廢的趨勢。

玩了一會兒遊戲，楚憐覺得挺無聊，轉身去看顧斂周在幹什麼，發現對方正坐在沙發上看他帶過來的照片。

一張一張，看的很慢很仔細。

楚憐突然想起剛才自己那些話，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強調了一下：「你看，你幫我弄調色板都很認真。」

又想了想，認真道：「不然以後給我當助理吧，我給你發工資。」

「……」

顧斂周悶笑出聲：「你要養我？」

楚憐這回沒猶豫：「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不要著急，暫時想不到要做什麼也沒關係。」

顧斂周的眉眼是舒展的：「我想好了。」

「嗯？」

「以後繼續射擊。」

雖然說過很多次人要為自己而活，要有目標和理想，可顧斂周暫時找不到那些，就只能將楚憐作為自己的一部分動力。

他喜歡他身上都是陽光，那他願意那樣活著。

楚憐沒料想顧斂周能這麼快做決定。

對方繼續射擊完全符合他的任務需要，可楚憐不想那麼自私逼著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於是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上課看看自己喜歡什麼？」

「想好了。」顧斂周將腦袋埋在他頸窩裡，深吸了口氣，是清淺熟悉的香味。他有些沉醉，壓低聲音，「射得那麼准，不用可惜了。」

「……」

什、什麼？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是他單純誤會了？

楚憐抿著唇，待看清男生眼底不太正經的笑意時，熱氣湧上來。

都這種時候了，還、還這麼變態。

楚憐淡著一張臉，默默轉過身，接著打遊戲不再理他。

不過多虧對方的不正經，他一下子就沒了心理負擔，唇角也漸漸翹起。

只是大概聽到了他的告白，顧斂周比平時更加黏人，高大的男生從身後纏上來，將炙熱的氣息都灑在他後頸：「你剛剛用了我的洗髮水嗎？」

楚憐耳朵被他吹了口氣，身體都繃緊。

接著，他感覺有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後頸上。

從吻變吸、再變成咬……顧斂周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吞進去。

楚憐有些坐不住了，想讓他輕點兒，結果就直接被打橫抱起——

卧室的門直接被踢開。

作者有話要說：沒寫完。

凌晨二更吧。

這個章節的題目名叫差等生，乍一看以為說的是楚憐，實際是顧斂周。

他看著冷淡驕傲，天賦異稟，對周圍一切都不屑，可實際上很迷茫，因為曾經被愛的人狠狠傷害，開始覺得自己差勁，害怕自己被再度拋下。所以他選擇委屈求全去挽留住喜歡的人。

可楚憐不需要他這樣。

楚憐見過他很多的樣子，也明白了愛和被愛的前提是尊重，他支持顧斂周的每一個決定，不會因為低谷或巔峰去喜歡一個人。

而是喜歡，他全部的模樣。

所以他要告訴對方，不要覺得自己不好，你是個很優秀的人，所以才值得被愛。

從顧城的霸道和偏執，到小沈的陪伴，小謝的善良，鬼王的等候，趙尋的樸實和上進，最後，顧斂周的被需要，楚憐在一點點了解他，關心他，最後再喜歡到救贖。

（然後再結合凰。）

（沒有說凰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