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第二十四章海風把男孩的金髮吹的起飛,白皙的面龐籠罩在陰影中只有那雙墨綠色的眸子帶著幾分光亮。那雙墨綠色的眸子此刻冰冷的不帶一點溫度,從上至下的打量著她。菅生希子突然感覺到一股惡寒,不是因為那冰冷的審視目光,而是在於這屬於她的好友阿陣會露出的小表情現在出現在一個怪物的臉上。這個怪物頂著和阿陣一模一樣的面孔,用著同樣的語氣甚至還戴著那條眼熟的灰藍色圍巾。好過分。憤怒的火苗在心底竄起后就一發不可收拾,然後是砸在心頭的讓菅生希子喘不過氣的恐懼:「阿陣呢?」眼前的金髮男孩皺起眉露出微微困擾的表情:「希子,我就是黑澤陣。」情緒到了最頂點,菅生希子打開了兜里的強光手電筒。燈光透過口袋的布料把眼前的一切照的很亮堂,黑色的影子在金髮男孩的身後拉的很長。一想到在她看煙花的時候阿陣有可能悄無聲息的死在陌生的角落裡,菅生希子眼眶就紅了起來。扳機不斷扣動,雖然有被提醒過後坐力的問題但第一下之後菅生希子還是被嚇了一跳。射擊的位置沒有那麼准,但好在都在地上激起的火花都落到了影子的範圍內。慶幸的表情剛才菅生希子的臉上出現,她就看到眼前的影子黑澤陣在一瞬之間改變了模樣,他變成了黑色的纖長的樣子向菅生希子迎面而來。這種形象的影子人菅生希子在未來里看到過,她還記得四隻手的影子人在未來中做的事情。危險。菅生希子看著越來越近的影子不斷的扣動扳機,她不知道這樣做能不能阻止影子,但如果有一顆子彈起效了也好。整個人仰倒在礁石的縫隙中,長年累月被雨水侵蝕拍打的石頭摸起來無比粗糙讓她覺得撐在地上的手心火辣辣的疼。但是現在不是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黑色的影子如同動物記錄片中的捕食者兇狠又敏捷的撲到了她的身上,菅生希子看著伸向她面部的利爪,攥著快打空的木倉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要死了么?抱歉阿陣,把明明有著美好又光明未來的你牽扯進來了。就在菅生希子渾身顫動的準備迎接死亡的時候,她預想中的情況卻沒有發生。一秒。兩秒。三秒。金屬撞擊的「嘭、嘭」聲不斷響起,菅生希子抬起頭就看到了在她面前鬆開的利爪,和從爪子里掉出來的東西。散發著和鞭炮類似味道的金屬小珠子從她耳邊掉落到地上后,菅生希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那些東西是子彈。子彈不是都射向這傢伙的影子了嗎?等等剛才那個金屬相撞的聲音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子彈會朝著她的腦袋射來?然後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擺在菅生希子面前:影子日人救了她,為什麼?菅生希子心中升起的微薄的善意在影子在她面前變回了黑澤陣后消失的一乾二淨。金色的長發垂到她的臉上帶著一點癢意,菅生希子生出了一種想要把影子人的頭髮完全薅光的衝動。影子黑澤陣也注意到了菅生希子的視線,他大方的把自己的頭髮往菅生希子手裡送:「喜歡的話,就拿去玩。我記得你以前有段時間很想用我的頭髮嘗試編辮子不是嗎?」菅生希子震驚於影子人不但能變得和阿陣一模一樣,居然連他們兩個以前經歷過的事情都知道。不過就算知道他們的事情,影子人和阿陣也是不同的。菅生希子心裡很清楚:雖然阿陣對她很好,但絕對不會大方到把頭髮給她玩。「你在想什麼?」影子黑澤陣打量著她問道。眼前的影子人暫時沒有傷害她的意圖,但是阿陣現在的安危她沒有辦法確定。「我在想,你是扒了阿陣的衣服還是自己變的一套?」菅生希子問道,她真的很擔心這一點:海島夜晚的溫度非常低。「別擔心,你的小夥伴暫時還活的好好的,沒有挨凍。」影子黑澤陣說道,動作強硬的把木倉從菅生希子的手裡拿了出來。「他不應該把這個給你用,木倉的后坐力讓你的手腕受傷了。」影子黑澤陣說道,那種語氣很怪異讓菅生希子莫名想到了他們教導主任:「危險品,現在沒收。」「那應該怎麼使用?」菅生希子問道。如果她會用這個東西,剛才一定就能射擊的很准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影子黑澤陣看了菅生希子一眼,似乎有些詫異她還有膽量向他請教正確使用木倉的方式。「一隻手握住木倉手臂持平,另一隻手起固定作用拖住木倉柄,通過準星瞄準目標這一點你已經學過了,剩下的就是食指勾起90°角扣動扳機。」影子黑澤陣說著把木倉遞給了菅生希子,似乎準備讓她自己試一下。囂張的態度讓菅生希子覺得火大,這個影子人和警察影子一樣,都自信於事情完全處於他的控制之中。
而且話多又密這一點,也和阿陣一點都不一樣。如果影子人能得知阿陣的記憶,那應該也從阿陣的記憶認識她了吧。菅生希子接過木倉想到:是不是在影子人所看到的記憶中,自己又蠢又笨時刻需要阿陣保護呢?將打開了保險的木倉懟到太陽穴上,仍然趴在地上的菅生希子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影子人:「帶我去見阿陣,我要看到安全又健康的阿陣。」「你在用自己威脅我嗎?」影子黑澤陣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恐怖,這種狠厲又兇殘的陌生表情出現在熟悉的面孔上讓菅生希子的心忍不住跟著顫了一下。菅生希子在心裡不斷給自己打氣:眼前的是假貨,真的阿陣才不會這麼凶她。「帶我去見阿陣。」菅生希子又重複了一次。遊客們的喧嘩聲和不斷在空中在炸開的煙花彷彿將世界完全割裂成了兩部分,在粘稠的黑夜中菅生希子沉默又堅決的將手指緊緊放在扳機上。黑色的短髮被海風吹亂,那雙圓圓的狗狗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兇狠。在雙臂被折向身後的黑澤陣忍不住罵出兩句髒話,他沒想到在掛上了「打掃中」牌子的廁所里染頭髮的時候會被直接放倒。影子是從身後牆上的排風口裡出來的,之前的影子對兩個孩子太掉以輕心,根本沒有向他們展示這種手段。黑色的橡皮般抻長又變大最後在黑澤陣面前變成了和他一模一樣的人,熟悉的嘲諷表情出現在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傢伙臉上讓黑澤陣一陣火大。他發誓如果有機會逃脫的話,讓這個影子付出代價。但黑澤陣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這個機會,因為影子人帶著被捆的非常嚴實的他就直接朝著海灘邊飛奔。黑澤陣能聞到海水的腥味甚至能看到隨著漲潮出現在黑色海水中的魚類,黑澤陣有種自己要被沉海的感覺。直到影子帶著他停在一片礁石之中,黑澤陣看到影子伸出的觸手似乎在摸索什麼,最後對他露出了笑容:「我找到了。」那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看的黑澤陣心跳都停頓了一下,隨著不好的預感出現黑澤陣感覺到了失重感。他在從高處墜落。在重重的砸到地面上的時候,黑澤陣渾身顫抖覺得呼吸都很疼。是骨頭斷了嗎?難道傷到了肺部嗎?黑澤陣把血腥味咽下去,小心的挪動身體想判斷一下自己的傷勢,然後就聽到黑夜中傳來一聲響亮的咽口水的聲音。黑澤陣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絲毫沒有察覺黑暗中有什麼在靠近自己。飛快的用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割繩子,在黑暗的溶洞里待了幾分鐘后黑澤陣逐漸適應了黑暗能看到了一點東西。然後,黑澤陣看到一個頭髮雜亂如同聖誕樹杈的女孩蹲在他的身邊嘴角有著不明的液體,她看向他時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塊人肉刺身。黑澤陣身上泛起一股惡寒,他想到了菅生希子爸爸那個沒有開成的歷史博物館里看到的信息:村民委現世的神明準備住處,供奉上了祭品。這個滴著水的潮濕溶洞就是寒磣的神明住處,而他就是挑選好的祭品。菅生希子踩著冰冷的海水忍不住渾身打冷顫,隨著溶洞入口的出現腳邊逐漸多了一些甲殼蟲或是蛇類游過,讓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如果害怕的話,我可以背你。」金髮男孩在一旁說道,和害怕的菅生希子不同他顯得遊刃有餘。「不需要。」菅生希子大聲說道,如果接受了這個假貨的一點好意都會讓菅生希子生出一種背叛了阿陣的感覺。眼前的這個是壞蛋影子,不是她的阿陣。菅生希子不斷重複在心裡重複著這一點,鼓氣源源不斷的從心底湧現。眼前這個隱蔽的黝黑洞口像是張著巨口的凶獸,影子黑澤陣看著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之後才轉身離開。「阿陣,阿陣你在嗎?」菅生希子大聲喊道。她的聲音在溶洞中不斷迴響,最後變成了重重疊疊的「阿陣」。菅生希子打開了手電筒,努力的尋找著。角落裡突然傳來的動靜吸引了菅生希子的注意力,她期待的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跑去看到了躺在地上雙目緊閉的好友。菅生希子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弄掉了纏在他四肢上的繩子,整個人都慌了起來。明明兩個人分別的時候還好好的,此刻的阿陣卻十分狼狽身上帶著明顯的傷痕。呼吸很平穩,通過觸碰手腕感受到的心跳也在正常的範圍內,菅生希子鬆了口氣的同時卻更慌了。菅生希子不敢隨便挪動黑澤陣,只能拿出手帕壓住正在流血的傷口不斷的在好友的耳邊喊:「阿陣,阿陣。」觸碰之後菅生希子發現手指下的皮膚冰冷的驚人,就好像什麼溫度都流失走了。菅生希子連忙從包中的東西倒出來,把戶外保溫毯挑了出來,這個東西消防課堂老師教過他們如何使用。菅生希子用攤開的保溫毯把好友包起來:「阿陣,現在不能睡,快起來啊。」呼喚的聲音變得沙啞,金髮男孩也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菅生希子吸了吸鼻子,眼眶逐漸發紅。水滴聲突然從不遠處出現,菅生希子以為是外面下雨了。
直到響亮的吞咽聲出現。菅生希子立刻緊張起來,她緊緊的貼著好友舉起了射釘木倉,朝著出現聲音的地方舉起了手電筒。一個捂嘴嘴巴一臉愧疚的女孩出現在菅生希子的眼前,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手足無措。菅生希子想起了在未來的片段里看到的景象:眼前的女孩似乎和她們倆的處境一樣都被影子壞人抓住了。菅生希子注意到這個看起來比她還小穿著黑色和服的白髮女孩目光似乎一直小心的悄咪咪的朝左邊看去。菅生希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了剛才情急之下東西倒出大半的書包:取暖工具、書籍、海報還有剩下的三個飯糰。「你想吃飯糰嗎?」菅生希子試探著問道,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會不會願意和她交流。頭髮亂糟糟的嘴角帶著暗紅色污漬的白髮女孩聞言立刻點起頭來。「是昨天早上做的,味道可能沒那麼好了。」菅生希子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白髮女孩立刻要把飯糰送到嘴裡。「等一下,塑料包裝紙你還沒有摘,那個不能吃的。」菅生希子連忙說道。一口氣幹掉兩個飯糰后,嘴角還沾著米粒的白髮女孩意猶未盡的準備拿第三個,手就被攥住了。「飯糰太涼了你吃的這麼急胃會不舒服的,我的保溫杯里還有點熱湯。」菅生希子說道:」你想喝熱湯嗎?」白髮女孩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波稻想喝。」「你叫波稻嗎?」菅生希子說著把湯均勻的分成兩份把其中的一杯遞給了她。喝了一杯后波稻還一臉渴望的盯著剩下的部分。菅生希子面帶歉意的搖了搖頭:「這些不能給你,這一半是給阿陣的。「「阿陣?」波稻重複了一遍:「你這你的名字嗎?」菅生希子搖了搖頭:「我的名字是希子,阿陣是我的朋友,他現在還沒有醒。」菅生希子有點發愁,以她的力氣背著好友往外走的速度不會太快,影子黑澤陣不知道去哪裡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菅生希子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小夥伴的身上,因此沒有注意到波稻的臉上那心虛的表情。「還有食物嗎?波稻還是好餓。」吃掉最後一口食物之後,波稻仰著頭問道。菅生希子思考了一下,把包里的巧克力和能量棒都分了一半給波稻。把所有的食物都吃掉后,波稻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黑黑的這個好美味。」菅生希子點了點頭,她也覺得巧克力香噴噴的好好吃。波稻看著抱著包在亮晶晶紙里的金髮男孩的菅生希子有點羨慕,小心翼翼的朝著她的方向挪了挪。菅生希子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她的視線在波稻單薄的衣物和赤腳上掠過:「波稻,你也很冷嗎?」對溫度並不敏感的波稻並不怕冷,但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處於說不出的小心思,她覺得靠在一起汲取溫度的擁抱一定很溫暖。「波稻,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的家人呢?」菅生希子問道。「他不讓我出現在大家面前,我只能藏在這裡。」波稻靠在菅生希子的身邊因為貼貼臉上出現了快樂的紅暈。波稻咬了一下食指關節后說道:「家人……家人的話出海打漁之後就再也沒回來,哥哥姐姐都被餓死了。」隨著傷心事的提起,波稻忍不住哭泣起來。淚眼汪汪的波稻抬起頭,對上了同樣淚眼汪汪的菅生希子。「那你還有家人嗎?」菅生希子小心的問道。「有哦,我有親人他平時會照顧我。」波稻答道:「那希子你呢?你為什麼會來日都島?」菅生希子看著波稻光著的雙腳,忍不住從包里拿出一雙毛茸茸的厚襪子給她穿,那個唯一的親人好像並沒有好好照顧她。「我和媽媽兩個人一起生活,最近媽媽沒有回家我想找到媽媽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通過線索所以來到了島上。」菅生希子說道。波稻的臉上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你媽媽離開家很久嗎,她是去找食物的路上遇到了危險嗎?」菅生希子搖了搖頭,她把懷裡的小夥伴抱的更緊了點:「我不知道,我希望媽媽不會遇到危險。更大的可能是,媽媽把我拋棄了。」波稻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她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拋棄自己的家人:「怎麼能這樣,她不要你了嗎?」「媽媽太累了,扔掉我這個大包袱她才能開始新的生活。」菅生希子說道:「又或許,是因為我是她唯一能拋棄的。」「太過分了,作為一個母親怎麼能拋棄自己的孩子呢?」波稻還是一臉不理解。「媽媽有自己的人生啊,如果沒有我的話她不需要下班就急急的回家做飯、做衛生,把撫養我花的錢省下來買新的衣物和化妝品。」菅生希子說道。波稻被菅生希子的話鎮住了,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媽媽也有自己的人生」這種話。菅生希子看向這個同樣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波稻,你又和一起生活呢?」是誰在寒冷的冬夜連一雙鞋子都不給你呢?波稻看著穿上襪子后暖和的腳趾:「我、和我的孩子一起生活。」菅生希子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