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淵的信
林映雪是第一次參加賞花宴,沒選擇過於顯眼的玫紅色,她選了天青色的褙子,配著同色的衣裙,如果要是其他年輕女子穿,難免顯得太過於寡淡,而林映雪穿著,有一種簡單的清雅感覺。溫蕙對女兒這個裝扮很滿意,那一夜之後,母女兩人從未有過過多的交流,好像和過去沒什麼不同,兩人之間又有些情感在流動。「這發簪是你外祖父親手做的。」溫蕙取出了一枚發簪遞給了女兒。「不用……」林映雪想要拒絕,那枚發簪還是被放入到林映雪的手心,「這髮飾還有個小機關。」溫蕙一擰,蓮花樣式的花瓣打開,彈出了一枚精緻的小劍來。林映雪看著溫蕙,溫蕙的眼中有淡淡的懷念。「這是你外祖父當年留給我自保用的。」溫蕙把林映雪的手心合攏,「若是再遇到山匪那樣的狀況,沒有什麼人來救你,也可以用這個自救。不是每次都有上次那樣的好運氣。」林映雪想到了那次的危險,攥住了這枚別有乾坤的發簪。猶豫了半晌,林映雪才小聲稱呼:「多謝娘。」溫蕙因為這個稱呼楞了一下,看著女兒的表情有些忐忑,沒像是過往一樣強烈拒絕這個稱呼,而是應了一聲。「花宴的話,你也別怕,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若是遇到有人說不中聽的話,你自己不回應就好。」林映雪點頭,想到她是第一次參加賞花宴,而溫蕙年輕的時候參加過,她開口道:「娘可以說說看過去時候參加的花宴或者是踏青嗎?」溫蕙應了一聲,卻也說道:「也沒什麼好說的。」雖說口中說著沒什麼好說的,等到陷入到回憶的時候,卻又驚覺,進入到林府的日子是灰暗的,過去的舊時光像是藤蔓上的一串串鈴花,在風中擠在一起發出熱鬧的笑聲。溫蕙又看著林映雪,後者的眼中有些遐思和神往。溫蕙想著,過去只想著讓女兒認清自己的地位,安分地做個庶女,然後嫁個小門小戶當個嫡妻就好,現在來看,或許她應該多為林映雪考慮一些,起碼映雪也應當多個手帕交。林映雪其實是為了溫蕙可惜,看著母親的神色,忍不住握住了母親的手,「其實花宴也沒什麼好參加的,之前那些表哥表妹們上門,我都覺得怪吵的,和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還不如多讀幾本書。」林映雪說的是長青侯府過來的人,有些一開始礙於林寶珍的發話不跟她說話,因為年齡小到了後面都忍不住,嘰嘰喳喳地說話,林映雪甚至有些頭疼,覺得他們不帶上自己更好。她和他們的喜好完全不同,他們嘲笑讀書人,打心眼地覺得讀書無用,覺得做遊戲更有意思,而林映雪寧願去讀書,也不喜歡陪著去做無趣的遊戲。外門小丫鬟過來知會時間,溫蕙也就站起身,把林映雪送出這小小的院門,開口說道:「到了花宴,好好看看,好好玩,若是有什麼熱鬧,回來都和我說說看。」或許林映雪與長青侯府的那些人不結緣,但是這賞花宴的人多,林映雪只要不排斥,還是可以結交到一二手帕交的。林映雪自然應諾。林映雪跟著小丫鬟去了外門,在青帷馬車附近等了一會兒,就見著盛裝的林寶珍過來。林寶珍適合紅色,上身是縐紗嵌金線的羅衫,下身是折枝梅湘裙,緋色深深淺淺的配色襯得林寶珍膚色白,有神采飛揚,讓院子里的小丫鬟們一個個都說好看。而林寶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也覺得自己應當是比林映雪好看的,誰知道現在見到了簡單青衫的林映雪,就覺得自己完全被比下去了。長雁語氣酸溜溜的:「穿得這麼素,到時候丟了我們大小姐的臉。」林寶珍擰了一把丫鬟的小臉,語氣是帶著同樣的酸:「咱們二妹妹是個有心人,到時候滿園都是富貴明麗的顏色,而二妹妹這一身……」長雁立即說道:「到時候可不是顯眼得很,只怕是謝公子都挪不開眼。」說到了這裡,長雁訕訕的,偷偷去看大小姐,覺得自己不應該提到謝景之。提到了謝景之,馬車裡有些沉默,恰巧此時馬車已經駛出了林府,林映雪乾脆把帷幕撩開,去看外面的景緻。林寶珍也覺得無趣,自己在預知夢裡跟著傅嘉澤去了同吳縣,那個地方可以說是鳥不拉屎,此時也撩開另一邊的帘子去看。
京城永遠是國之都城,這裡是最為熱鬧的,林寶珍心想著魏武侯(謝淵)手握了一處鐵礦,可以說是富可敵國,在夢中把那農女都捧在掌心,自己若是嫁過去了,這京中的東西還不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林寶珍想到了謝淵的時候,謝淵也正在想林寶珍。那一日拿到了林寶珍的生辰八字,好幾次他都放在了燭火處想要燒掉,最後還是攥在了手心裡,把林寶珍的生辰八字給了自己的母親。謝家的老夫人姓竇,這位竇老夫人見著兒子拿出了生辰八字要與自己的相合還在奇怪。等到讓大師算過了之後,竇老夫人幾乎是雙眼發亮,狠狠地抓住了謝淵的手臂。「這是哪家姑娘?大師說了,這八字很好,是天生帶福的,若是她嫁給你,就可以平安無事,可以延綿子嗣!她的命格好啊。」說到了後面,竇老夫人的語氣難免高亢又激動。也不怪她如此,謝淵是老夫人的嫡子,竇老夫人在宅斗的戰役里讓侯府其他的庶子死的死、殘得殘,她成了最後勝利者。萬萬沒想到這兇殘宅斗的報應,報應在嫡子身上。嫡子謝淵是天煞孤星命格,定親屢屢不順,好不容易成親,那新娘當天夜裡暴斃,還有一次挺到了第三日的回門宴,回門時候竟是與人私奔。沒有嫡妻,那就納妾!只要謝淵的子孫襲爵就好。只可惜妾如同割韭菜一樣換了幾茬,都無所出,還買了已經生過好幾個孩子的妾室,這人到了魏武侯府,就不生了。這偌大的產業總是要有人繼承,萬般無奈之下,從旁系裡抱了謝景之來,因為不甘心這家業傳給謝景之,這謝景之是侯府的記名嫡長子,卻至今沒有請立世子之位。現在眼見著林寶珍的八字合適,竇老夫人怎能不激動?謝淵聽到了這個結果,沉默半晌才說道:「娘,這個人險些要與景之定親,雖說她和景之並無私情,但是她的事情在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而且她的父親只比我大幾歲。她父親是禮部侍郎。」竇老夫人眉心微皺,「這八字是當時準備結親的時候留下的?實在不行,就替景之做主娶了她,把景之打發出去,再……」謝淵被母親的主意給當場鎮住了,咳嗽了一聲,半晌才說道:「不必如此,這八字是前幾天她親手給我的,說是我讓人算過了之後,若是願意就去她家提親。」說到了這裡,謝淵難免心中有些許漣漪,要知道,因為他命格不好,他想過娶一個商戶女、大字不識的農女做嫡妻都可以,現在的林寶珍出身清貴,還主動表示願意下嫁,謝淵怎能心中不起漣漪?既然可以做正兒八經的嫡妻,竇老夫人瞬間激動起來,一個勁兒地說好,「那還猶豫什麼?」「她雖說與景之無私情,但是到底這事鬧得沸沸揚揚。人言可畏。」「不管什麼人言可畏,她願意嫁給你就是好的!」竇老夫人說道,「淵兒,這林大小姐就是老天爺留給你的最後出路,難道你真的要錯過?」謝淵當然不願意錯過,再想想看林寶珍俏麗活潑的容顏,他臉上一紅,隨即眼神堅定起來,最後給了母親答案。「馬上就是賞花宴,兒子讓景之給她送一封信。這提親,怎麼提,都是要有個章程。」這一番商談之後,謝淵琢磨了很久,寫了一封信,等到謝景之知道這封信要給林寶珍,眼底滿是不可思議,「父親,這萬萬不可,賞花宴上本來諸人都準備看和我和她的笑話,你還讓我給她送信。」如果可以,謝景之對林寶珍是避之不及的。「這信是替我送的。」謝淵說道,「再說了,既然沒有私情,你又何必在意別人的風言風語?難道你與她真的有私情?」「當然沒有!」謝景之毫不猶豫地說道,「本來兒子與她定親不定親都可以,後來見到了林家二小姐,兒子才知道心中所喜。」謝景之本來覺得娶誰都可以,見到了林映雪的一瞬間,他心臟被重重一擊,覺得自己知道了想要娶妻的模樣。他還託人打聽林映雪,這林家庶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長青侯府年輕一輩有聯繫,從他們的手中知道了林映雪所讀的書,所做的詩作,他越發覺得若是得了林映雪,那就是紅袖添香的美事。「林二姑娘不行。」謝淵直接回絕,他不好直接說自己是要娶林寶珍的,只說道,「你是魏武侯的世子,怎能娶一個庶女?」「父親,我真的很喜歡她。」謝淵現在滿心都是林寶珍,敷衍著謝景之:「你與林二小姐的事情晚些再說,你既然喜歡總不能壞了姑娘家的清譽,記得不要多說什麼多做什麼。」在謝淵看來,等到自己娶了林寶珍,謝景之也不會說什麼心悅林映雪之類的胡話。謝淵再次慎重地把熬夜寫得書信遞給謝景之:「景之,信的內容很重要,務必交給林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