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為你而生(9)
岑子央上了車,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游宣,睫翼微顫,「游宣。」他叫了聲,「我剛剛聽到你說的話了。」游宣看著他,那雙淺褐色的眸子里倒沒什麼情緒,一如既往的平靜。岑子央依舊穿著那身校服,藍白的配色襯的他整個人乖巧了很多,身上原本帶刺般的鋒芒也收斂了起來,此時頭髮被風吹得有點亂糟糟的,倒真有股鄰家少年的氣息。游宣視線從他頭頂翹起來的那縷髮絲上劃過,抬手,將不聽話的頭髮壓了下去。「然後呢。」游宣問。岑子央愣了下神,頭頂被男人觸碰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那裡,他怔愣了片刻,耳根有些發燙,隨即垂下眸子,抿著下唇。「沒事。」先前想要質問的情緒隨著這一次接觸煙消雲散,岑子央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攪在一起,側臉泛著些燥熱。……幾天後,自從岑子央轉入一中后,就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眾人私下議論的熱點人物。他本身長得就不差,再加上和游家那位氣質出眾的大少爺走的很近,自然而然便成了學生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即使調侃大於嚮往,也還是有不少人對他心生好感。中午十二點,一中的食堂人潮湧動。數以百計的學生紛紛湧向打飯窗口,忙著吃完飯趕緊回到寢室休息,在人群中卻站著道格外與眾不同的身影,靜靜的等待著人群散去。岑子央靠在牆邊,身量很瘦,卻再也沒了那股病氣,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倒顯得整個人清清冷冷的,一副很難接觸的模樣,在普通人身上平平無奇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就單是站在那裡便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那個就是岑子央吧?從初三跳到高二的那個。」「是呢,長得帥吧?跟你說,我可是在他剛來的時候就看上他了。」「帥是真的帥,你看上倒是去表白啊!」「我可不敢,他有點孤僻……」小姑娘們的聲音不小,引得旁邊人一陣側目,而她們話題中心的那人卻像是沒聽見那些話般,連眼皮都懶的掀一下。岑子央視線落在食堂右邊的柱子旁,那裡站了個看起來有些違和的人,帶著口罩和帽子,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卻不難判斷出他到底是誰。岑子央很輕的眯了下眸子,倒也沒有點明,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著什麼。十幾秒后,他身後猛地傳來陣腳步聲,隨即,肩膀上落下了只胳膊。「同桌,還在這愣著幹什麼?不去吃飯?」少年陽光開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岑子央側眸看去,來者生了張很是帥氣的臉,皮膚是頗為健康的小麥色,如同他的聲音一樣,陽光的很,看上去就帶著股自來熟的感覺。「慕修明。」岑子央薄唇很輕的動了下,說出的話都是涼颼颼的,「說了多少遍,別亂動我。」慕修明倒是不在乎他這明顯不滿的態度,也沒有鬆手的意思,「這不是交流感情嗎,不肢體接觸怎麼能交流呢,你說是吧,我親愛的同桌。」岑子央放在身側的手收緊了兩分。他看向不遠處角落裡穿著校服的那道人影,看到了那熟悉的閃光燈,過了約摸半分鐘,那舉起的手機才放了下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岑子央強行壓抑了許久的不滿終於爆發,直接抬手將壓在自己肩頭的胳膊打了下去,眉眼透著股陰沉。「給我保持點距離。」岑子央看向慕修明,語氣帶著股莫名的寒意。說罷,他直接轉身,朝著食堂出口的方向走去。慕修明有些不解,揉了下被打疼了的小臂。這人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動手了?岑子央走出擁擠的食堂,新鮮空氣的湧入讓他心中鬱結的情緒消散了不少,他站在原地,目送著宋年離開食堂,眼底帶了幾分微不可查的滿意。在他進入高二一班,和慕修明成為同桌后,就發現被派在學校里專程偷拍自己的宋年了。
因此,他刻意和慕修明拉近關係,就是為了讓宋年派到那些想要的照片,告訴游宣,自己在學校里很聽話,有乖乖的按照他的意思做事。岑子央很輕的伸出舌尖,抿了下唇角。他好像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游宣了。岑子央垂眸看向自己的胳膊,當時那可怖的傷口現在已經逐漸癒合,他眸子很輕的顫了下,指尖在繃帶上緩緩劃過,泛著些細密的痛意,卻並不是難以忍耐。兩秒后,岑子央猛地用力,皮肉撕裂的輕微聲響傳來,繃帶瞬間被濡濕了一片。滲入骨髓的疼痛讓岑子央很小幅度的皺了下眉,他看向映入眼帘的那片鮮紅,舌尖輕抵了下牙關,眼底滿是熱忱。這下……他可以更加靠近游宣了。——校園的停車棚內,在學校里潛伏已久的宋年回到車裡,便把今天所拍到的所有關於岑子央和那個小男生的照片全部發給了自家老闆。不知道是他角度刁鑽還是二人距離就是挺近的,拍出來的照片倒有幾分甜蜜在裡面。游宣本來還在跟人一起喝酒,看著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下,隨意抄起一看,就看見了宋年發來的消息。他垂著眸子翻看了幾張才發現,主角真不愧是主角,就宋年這把智能手機拍出座機的模糊程度還能看出他們的長相出眾,就單單是站在人群中就亮眼到足以讓人一眼看見。而且岑子央和主角攻,關係走的挺近。看來故事進展的還算順利。游宣按滅了屏幕。「呦,咱游少今個不是專門來玩樂的嗎?這個時候還要處理工作?」燈紅酒綠間,夏一鳴笑嘻嘻的湊了過來,「不會是你圈/養在家裡的小嬌妻吧?」二人關係本就不錯,好不容易得了空,夏一鳴就把游宣給約出來喝酒,本想按照以往給他點幾個陪酒,但今天這位爺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人一個沒留,就自己悶頭喝酒,倒是跟以前那個在酒吧叱吒風雲的游家大少爺完全不一樣了。「別亂說。」游宣皺眉,對他的玩笑有些不滿。夏一鳴嘖了聲:「誰不知道咱們游少男女通吃,就喜歡長得好看的,最近這段時間突然就封心所愛了,還不是栽在某個人身上了?讓我猜猜……是哪個小男生讓你寶貝成這樣。」游宣並沒有接話,只是拿過桌上的雞尾酒,輕抿了口。他們在酒吧遇見了圈子裡的其它幾個公子哥,聊到興起,看起來度數不高的雞尾酒就灌了七八杯下去,幾個公子哥醉的一塌糊塗,還是游宣強撐著讓宋年叫來人,把他們送了回去。宋年把車開到碧庭公館后,本想把游宣送上去,奈何游宣直接拒絕了,宋年只能站在電梯門口,目送著電梯停在了二樓。游宣倒也沒多醉,只是頭疼的厲害,強撐著按開了指紋鎖,進門后,就看見屋內亮著的燈。今天事情結束的早,也就不過十點,能看見岑子央倒也不奇怪,平常他基本都是兩三點才到的家,那時候小區內燈也都關的差不多了,照這麼算來,二人也有幾天時間沒好好見面了。游宣解開領結,稍微偏了下頭:「怎麼不去屋裡?」岑子央看著游宣,很輕的抽了下鼻子,聞到了有些刺鼻的酒精味,壓下了那股好聞的檀木香氣。他伸出舌尖抿了下唇角,將右手藏在身後,「沒事。」游宣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只不過在酒精的影響下看的有些模糊不清,他眯了下眸子,將指根的銀戒摘下來,放在了門邊的柜子上。「手又開始疼了?」游宣來到客廳,拉開茶几下面的柜子,打開醫療箱,朝著岑子央伸出了手。岑子央順從的在他對面坐下,將右手遞了過去。原本已經癒合的傷口此時再度開裂,血跡已經浸透了半邊繃帶,看起來尤為凄慘,游宣皺眉,「怎麼弄的?」岑子央垂下眼睫,「今天上體育課的時候……被同學碰到了。」「同學?」游宣輕嘖一聲。岑子央跟三個人打架的事當時在學校里鬧得人盡皆知,再加上現在天氣並不冷,偶爾撩起衣袖也能讓人看到他那滿是傷痕的右臂,按理來說,那所謂的同學不可能不知道岑子央有傷。而且像是這種撕裂形的傷口,明顯是刻意而為之。岑子央嗯了聲,表情看不出來什麼端倪:「跟慕修明一起玩的時候,他碰到了。」
游宣的動作頓了下。「道歉了嗎?」「沒有。」游宣皺眉,語氣透著股不滿:「沒禮貌……」岑子央輕咬了下舌尖,看著溫柔擦去自己身上血跡的那雙手,胸腔傳來了陣有些異樣的悸動。他現在突然很想問出口,為什麼游宣要讓自己和慕修明走的近一些,為什麼在看見自己和慕修明親密的舉動時會表現得無動於衷,又為什麼……要派人監視自己。岑子央垂在身側的手死死的攥緊,指甲嵌入掌心也完全沒有反應。片刻后,游宣放下了手。「這是新買的繃帶,防水,你洗澡的時候就不用可以繞開了。」游宣腦子發昏,「路過藥店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你每次洗澡的時候都不太方便,就專門給你買了這個。」他聲音放的很輕,也沒了平常那股散漫的勁兒,倒是透著股說不出來的溫柔。岑子央眸子顫了下,頭頂一沉,溫熱的掌心落在髮絲上,輕輕揉了兩下。「去洗澡吧,明天還要上課,早點休息。」游宣叮囑道。岑子央很輕的抿了下乾澀的唇瓣,「我洗不了。」他看向游宣:「我手很疼。」他的聲音沒了平常的清亮,反而帶著幾分微啞,語氣平白無故帶了些軟糯,倒顯得有些可憐。游宣看向他,片刻后,起身朝著浴室走去。岑子央跟在他身後,看著那道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背影,眼底帶了些難以言喻的餮足。浴室的燈光下,岑子央背對游宣,很慢的脫掉了自己的衣服。他身量很瘦,後背的蝴蝶骨形狀格外誘人,皮膚泛著股略帶病態的冷白,腰肢細到彷彿用力一握就會斷掉,再加上身上長長短短纏著的繃帶,整個人有種極具危險性的美。游宣視線從他勁瘦的小腹上一掃而過,眉間不自覺的輕皺了下。「游宣。」岑子央叫了他,「我有點冷。」聲音在浴室內回蕩,氣溫似乎都升高了幾度,泛著股難以言喻的燥熱。游宣舌尖抵了下牙關,調好水溫,將淋浴頭遞給他,留下了句話:「自己洗,我去工作。」隨即直接轉身離開了浴室。岑子央看著浴室的門在自己眼前合上,深色的眸底帶著幾分晦暗不明,他輕輕吸了口氣,嗅到了空氣中殘存的檀木香氣,隨即打開了噴頭。他洗澡的速度並不快,破了皮的手指就算是碰到溫熱的淋浴頭也會刺痛的厲害,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避開身上的每一處塗了葯的傷,不敢讓它們被衝散。過了約摸半個小時,岑子央擦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中走了出來。讓他沒想到的是,游宣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岑子央愣在原地,聽到了沉穩的呼吸聲,片刻后,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堅定且有力的鼓動著。游宣……好像對自己太沒有戒備心了。岑子央放慢腳步,緩緩靠近,深色的眸子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晦暗不明。男人身上的酒氣散了大半,那隱約的檀木香氣又散了出來,如同他本人般,顯得神秘又不可接近,帶著股讓人想情不自禁靠近的魔力。岑子央很慢的靠著沙發坐在地上,看著游宣垂在身側的那隻手。手指骨節修長分明,隱約的青筋在白色肌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明顯,似乎能感受到從那隻手上散發出來的暖意。岑子央喉結緊了下,小心翼翼的用自己那隻纏滿繃帶的手觸碰到了游宣,近乎貪婪地索取那股他夢寐以求的溫暖。岑子央蜷縮在沙發邊,將自己的側臉貼到了男人的手背上,帶著視若珍寶般的謹慎。「游宣……」岑子央輕聲道,「你為什麼不肯多信任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