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輔助

顧昳會加很多輔助，這事本身沒什麼，他有幾乎所有高分輔助主播的好友。因為他打ADC，分又比較高，都是打下路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認識一下不是壞事，就算不雙排，偶然排到一起，也能語音配合。然然得從星河那邊才要到顧昳的車隊位置，也說明他們沒有多熟。只不過，這個ID叫帥小然的男生一張嘴，庄頌立刻品出來他心裡藏的什麼小九九。顧昳和他那幾個直男隊友可能聽不出，不過——情敵嘛。同道中人嘛。所以本來沒太在意的庄頌，到底還是支棱了一耳朵。.然然的問題問完，顧昳沒接茬，這種步步緊逼的長句子，根本就不是顧昳會接話的類型。他脾氣好僅限於有耐心的時候，但他本質就不是個很耐心的人。倒是秋日好心好意地說：「顧昳哥說你庄哥厲害呢。」秋日就是顧昳昨天過生日那個朋友，真人瘦瘦的，戴個眼鏡，看著特純良。實際也很純良，是玩男槍都能忍著不去臟兵線的那種良心打野。他對庄頌一向挺友好，尤其聽說庄頌保研985高校之後，崇拜得就差把迷弟倆字兒寫臉上了。「庄哥是誰呀？」然然又很好奇地問。這問題問得庄頌喝了口水。要不茶味太濃，他睡不著覺。這然然對顧昳一副蓄謀已久的架勢，甚至能從星河下手討要顧昳車隊的位置。能加固定隊上單的好友，卻偏偏不認識固定隊的輔助，在顧昳直播間里存在感最高的「小庄」？這顯然是故意無視他啊。傻白甜秋日對這番心理戰毫不了解，熱情地介紹：「庄哥就是『純屬故意』那個ID，他本來是你顧昳哥的輔助，你來了他就轉上單了。」其實庄頌是想等等看顧昳會怎麼說，沒想到顧昳沒說話，秋日反倒跟安了搶答器似的，還給了個滿分回答。然然本來問這個問題就是想表達對庄頌的無視，外加展示下自己無辜可愛的聲線，結果猝不及防秋日把庄頌ID直接甩他臉上了，還順便展示了下庄頌的大度，他現在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他憋了好幾秒才憋出來一句：「哎呀！那謝謝庄哥！庄哥和顧昳哥是兄弟ID啊！」「是啊！」秋大明白繼續熱情接話，「他倆是高中同學呢，關係可好了。」「哇！」感覺然然差不多是咬著牙說話，又綿又軟的聲線都快夾不住了，「那顧昳哥和庄哥關係肯定特別好吧？」「那當然好了。」這次說話的總算變成顧昳，說話時帶著笑。官方蓋戳。然然徹底啞巴了。庄頌很沒品地愉快起來，他掃了眼顧昳那邊彈幕，有幾個人在說「這弟弟有點怪」「有茶味」，但大部分人關注重點還是在這局遊戲，不摻和這些討論，也不覺得三個男的還能變出修羅場。.庄頌平時輔助玩得多，但其他位置也還行，這盤給然然讓位置了，那就正好練練上單。他沒怎麼切屏看下路的情況，說的再大度也不想看這倆人甜蜜包下，尤其在知道對方是情敵的情況下。就聽到然然一直嘰嘰喳喳。然然喊著哥我來保護你，然後他死了，顧昳雙殺。然然說哇塞顧昳哥好厲害呀，顧昳說，一般，是你輔助厲害。然然一聽就高興了，矜持地說，我不厲害，都是顧昳哥教的好。顧昳就笑笑說是嗎，那你誇誇我吧，觀眾朋友們也誇一誇。彈幕一片主播臭不要臉。然後禮物又刷了起來。庄頌聽著這些心裡不能說毫無波動，但波動並不很大。顧昳心情好的時候，跟誰說話都這樣，這事不過再次佐證了之前他的錯覺有多蠢。反正上路跟下路隔著十萬八千里，他就當看不見。誰想到，他居然先被然然挑釁了。.那波是打團，庄頌玩的銳雯。這英雄挺吃操作，他熟練度不是特別高。他們的陣容只有庄頌一個前排，庄頌得扛傷害，所以他衝進人群。結果有個該躲的技能沒躲開，被控住了，後續的保命都沒交出來，站了不到3秒就死了。所以這波團他們這邊打輸了，就活著一個秋日一個顧昳，秋日拼了老命在顧昳前面給他擋技能，兩個人才絲血回到塔底下。「好可惜，庄哥剛剛那波沒走位。」然然嘆了口氣，「四段位移的英雄，用出來一段我們都贏了。」前半句還好，庄頌確實沒打好，但後半句就有點陰陽怪氣。而且然然玩的是有盾有抬血的輔助璐璐，剛才庄頌被控了三秒，他就在庄頌身邊，一個技能沒給他，看著他挨打。庄頌全技能在手，離解除控制就差那麼0.1秒，然後死了。「我的問題。」庄頌說，「下次你保我下，我能活下來。」「不是我不保你，我技能得留給顧昳哥的呀。」然然說，「要是顧昳哥死了，隊伍沒輸出了呀。」庄頌很想跟然然說，璐璐有三個能保人的技能，隨便放一個給他顧昳並不會暴斃。而且然然既然能在單雙排加到顧昳，就算是小號那也是峽谷之巔鑽石局，肯定不菜，這種事他不會不知道。所以就是故意的。但顧昳在直播，他們說什麼觀眾都能聽見。庄頌要臉，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撕逼，所以還是把這口氣忍了下去。「小庄要保的，我們就一個前排。」這時顧昳說，「剛才撐一秒，他渴血和W放出來就死不掉了。」「嗯嗯，好。」然然立刻乖巧地回答。後面，然然真就開始給庄頌技能了，雖然給的不多，但是說得過去。遊戲正常地打下去，一直到28分鐘。.已經是中後期了，庄頌裝備不算很好，他往上路一波兵線走。吃了這波兵他的錢能夠出復活甲，這裝備很關鍵。庄頌在遊戲面板點了下自己的錢，屏幕左下角跳出一行小字：守護天使-還需要255金幣。顧昳也在往那波兵走，庄頌突然想起，顧昳打遊戲的設置習慣是屏蔽所有消息，也就是他看不見自己點信號。這是因為之前顧昳被搞過，有人故意在公屏發黃文，害得他被超管封了一周直播間，從那以後他不開任何遊戲內文字交流。於是庄頌開麥說：「我——」剛說了一個字，然然忽然在那波兵上面狂點訊號，邊點邊急匆匆地嚷道：「顧昳哥！快來吃兵！」庄頌的聲音一下子被然然蓋住，顧昳本來就是沖著那波兵去的，沒聽到庄頌說話，就直接把兵補了。

他玩的英雄清兵又快，一個技能，一波兵全沒了。在小兵屍體跳錢的特效里，庄頌的後半句話格外清晰：「——差二百塊復活甲。」.場面一下變得特別尷尬。在關鍵裝備差一點的時候被搶經濟，就算是不認識的人，高壓都能飆到210。被顧昳搶，血壓220。但更噁心人的是然然，他剛才自己還在公屏打了字，說明他沒屏蔽，能看到庄頌打標記。看到了還帶著顧昳去搶兵，絕對是故意的。「出大問題。」顧昳說著，走到庄頌面前亮了個哭泣表情，「我錯了，庄哥別生氣。」不愧是打ADC的，深諳被搶兵之後的憤怒，態度是真好。慫到稱呼都變了。然然玩的小璐璐顛顛跟在顧昳後面，抬手給他套了個盾。之後小聲說：「對不起庄哥，你別生氣，都怪我，我沒看見你打標記。」血壓先降到120又飆到280。庄頌關了麥，沒動。他怕自己一張嘴就要罵人。.正在勤勤懇懇收野怪的秋日立刻打圓場：「多大點事！200塊嘛！來小庄，吃河道蟹！」「吃完河道蟹中路兵線過來了，你再吃下絕對夠了。」顧昳也說。「對，哥，我陪你吃！」然然立刻說道，一副真心悔過的架勢。然後真就一直跟在庄頌後面，陪著他打完河蟹。等到他吃中路兵線又站的遠遠的，省得蹭他經驗。要不是然然連著搞了庄頌兩波，庄頌真要以為他人不錯，但現在就是越看越受不了。然然已經不給技能害死了他一次，又搶了他一波兵線，現在他吃兵，不需要輔助跟，然然倒演起來真心悔過小可愛來了。好在這把遊戲馬上要結束了，反倒是這麼帶著憤怒打，庄頌最後一波團拿了個三殺，贏的非常暢快。推水晶時顧昳逗他：「小庄銳雯猛的，考慮考慮以後開拓上單業務吧。」「下次一定。」庄頌笑了笑，「下盤你們玩吧，我先不打了。」「怎麼了？」顧昳一愣。「弄課題。」庄頌找了個借口，「導師剛給我發消息，論文要加點東西。」「非要現在去弄嗎？」顧昳又問，「都這麼晚了。」「對。」庄頌說，「就因為這麼晚了，很急。」他聽出來顧昳又不太高興了，但是他懶得管。這把遊戲結束，他和然然只能活一個，他又不能踢走然然，那就自己走唄。彈幕附和庄頌，說打個遊戲能耽誤人家學霸學習嗎？主播心裡沒數。顧昳看他們也這麼說，才笑了下，「那行，你去吧，我再喊個上單。」結果庄頌剛下線顧昳的微信就過來了。-顧昳：真是要弄課題嗎？庄頌猶豫了會兒，顧昳主動來問他，這種行為在他這兒太加分了。所以最後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庄頌：假的。-顧昳：我的問題，真對不起。-顧昳：但是我真沒看見，我打遊戲不開消息的你也知道。-顧昳：我剛才也給你道歉了。-顧昳：別生氣了，再回來玩會，我兵都讓給你。庄頌心都軟了，又好氣又好笑，這顧昳居然覺得他是因為那波兵，真不至於，雖然一瞬間他確實是被那波兵氣到了，但轉過頭就過去了，而且「兵都讓給你」真是一個ADC能做出的最大讓步。氣的是他生氣的關鍵不在這兒啊，顧昳是真看不出來么。-庄頌：不是這個問題-顧昳：然然也肯定不是故意的-顧昳：他是輔助，肯定看我ADC需要嘛-顧昳：而且他也道歉了-顧昳：你真別生氣了啊庄頌：「……」既然話都說到這地步了，反正也是私聊。反正他和顧昳之間比這更嚴重的話也說過，乾脆攤開了講吧。-庄頌：你真沒覺得他針對我嗎-顧昳：啊？-顧昳：他針對你？-顧昳：你說然然？-顧昳：沒有吧？.雖然已經預料到顧昳會這麼說，但庄頌真看到他打出這麼三句話時還是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血壓又在噌噌往上飆。-庄頌：打團不給我技能-庄頌：還搶我兵-顧昳：應該是失誤了吧-顧昳：我能理解你生氣-顧昳：但是然然人挺好的-顧昳：也沒有故意針對你的道理啊。庄頌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復。就算跟顧昳說然然喜歡他，顧昳也不會信，這個人有點恐同的，之前和庄頌鬧掰就是因為知道了他是彎的，如果顧昳覺得然然對他有想法就根本不會帶然然玩遊戲。最後庄頌回。-庄頌：你去看看回放-庄頌：看我標沒標記我要吃那波兵-庄頌：他看見我標記了還叫你去搶，這不是故意的？之後庄頌看了眼直播間。顧昳他們已經叫到了新上單，正在選英雄。顧昳暫時關了攝像頭，因為在低頭回庄頌消息。

然然問：「顧昳哥，這盤咱們下路玩什麼？」顧昳說：「隨你。」然然說：「那我們玩霞洛吧。」霞和洛是遊戲背景故事裡的官方情侶，確實是一對下路組合。但玩霞洛的不一定都有那種心思，因為這兩個英雄在遊戲里技能也有聯動，強度是有的。顧昳沒說話，但是遊戲里直接選定了霞，然然立刻跟著選了洛，又問：「哥，你用什麼皮膚？我跟你用一樣的吧。」「長者之森。」顧昳說。庄頌關了直播。-顧昳：我現在在直播，怎麼看回放-顧昳：阿頌，你講點道理-顧昳：然然針對你幹嘛，你倆無冤無仇的-顧昳：[圖片]-顧昳：別人都感覺到了，你想想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發的是微信聊天截圖。-然然然：顧哥，小庄哥是不是討厭我啊，打完一盤就走了[哭][哭]-然然然：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給他道歉了[委屈]-顧昳：不會，你別多想。.啊？庄頌震驚得都忘了生氣了。「看看別人」？「有點過分」？就這麼低級的白蓮手段？顧昳就上套？庄頌是真沒想到，如此經典的、教科書般的白蓮花套路，顧昳居然能當真，甚至還說他過分？-庄頌：你覺得是我的錯是嗎？-庄頌：我說了，你去看回放-顧昳：不是我覺不覺得，是你在無理取鬧-顧昳：又說別人針對你，又讓我直播的時候看回放-顧昳：[圖片]-顧昳：你看看-顧昳：人家要是對你有敵意會想跟你交朋友？-顧昳：差不多得了真的又是聊天截圖。-然然然：那就好，因為我很喜歡小庄哥，想跟他交朋友的[可愛].庄頌這次是真氣笑了，腦子都氣得嗡嗡直響，不光生氣，他還特別委屈，委屈的心跳聲音在胸腔好像都特別清晰。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勉強強平靜下來。所以說白蓮花為什麼經久不衰，就是因為有效果。在顧昳這種又自大又直男的狗比這裡尤其有效果，直接把他保護欲拉滿了。庄頌這輩子沒懟過顧昳，因為顧昳脾氣不好，因為喜歡一個人就會小心翼翼。但現在，庄頌決定去他媽的吧。-庄頌：服了-庄頌：沒吃到保護技能的是我-庄頌：被搶兵的是我-庄頌：讓你看個回放你都不願意看-庄頌：就因為他會裝可憐-庄頌：你就護著他？眼看顧昳那邊狀態變成「對方正在輸入……」，庄頌毫不猶豫，加快速度。-庄頌：還有這幾個圖-庄頌：不懂你讓我看什麼-庄頌：讓我欣賞白蓮花？還是讓我看你多眼瞎？一口氣把所有憋在心裡的話發完，根本沒給顧昳的消息出現在屏幕上的機會，庄頌直接靜音加鎖屏，把手機往沙發上惡狠狠一扔。.手機在沙發墊上彈了兩彈，嚇得躺在那睡覺的銀虎斑貓喵嗷一聲蹦起來。庄頌吹了個口哨，表示沒事別在意。這堆消息發出去顧昳肯定暴怒，他不會接受任何人這麼懟他。庄頌甚至想開直播看看顧昳現在表情，看他是不是還能在觀眾面前綳得住那張笑臉。開玩笑的，並不想看。完全不想聽見顧昳這個名字，不想回想起他護著別人的話，更不想看見他若無其事地跟別人走下。庄頌原地換區。從電一切換成國服高分玩家專門沖單雙排分數的大區，峽谷之巔。換號。——「小貓爪」三個字亮起來時，庄頌竟然有種微妙的懷念，憤怒的情緒也跟著平靜了點。換個號就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小貓爪這個號是庄頌大號，段位有點高。去年後半年，庄頌都在做課題研究，打遊戲的手感不好，不敢打這號，再加上之後跟顧昳和好，顧昳叫他玩遊戲，賬號就一直閑置，現在想說一聲好久不見。半年多沒上線，回歸禮物都彈出來了，花花綠綠塞了一整個頁面。庄頌也就沒開遊戲，他本來也只是不知道做什麼才登了這個號。他慢慢地，把回歸送的寶箱、精粹、7天體驗皮膚一個一個點掉。深夜裡一個人做這些，就算努力不想，剛剛的爭吵也會不斷跳出在腦海里。整個過程有點孤獨。突然，好友欄「滴」的一響，彈出私聊。-烈日灼身：嚯-烈日灼身：國服第一輔助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