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這世間有千苦，有萬苦，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和不如意。

莫依依遇見那尼姑的時候，那尼姑深陷泥潭血污，已是命不久矣，但是她的面上無因要死的懼色，反而因為度化了一地鬼嬰而高興。

越是偏遠貧困之處，越是容易滋生偏激和罪惡。

尼姑那時才五十齣頭，孤身一人，帶著一柄奇異的鬼旗，到處晃蕩。

到了那偏僻之處，那裡還存在著溺死女嬰的傳統。

他們認為，越是殘忍的虐殺掉女嬰，越能讓女嬰懼怕，越不敢投生到他們家中來！

然而死掉的女嬰，生前懵懂無知，被自己的父母親人用殘忍的方法虐殺致死，終日怨氣不散，無法投胎轉世。

尼姑到了這村子，知道了他們殘忍的行徑，氣的渾身發抖無法冷靜，放出了女鬼迷惑了他們的心竅，讓他們日日夜夜沉浸在被虐殺的痛苦當中！

而她呢，她隻身一人去了丟棄女嬰的山坳，一點點收斂了那些女嬰的屍骨，被那些嬰鬼撕咬啃噬時也平和的接納了她們，讓她們長在了自己的身上，形成了一個個可怕又猙獰的人面瘡。

她一個凡人，冒然進入那等凶地，堪稱送死。

然而尼姑日夜煎熬，體會著這些嬰鬼生前所苦，嘴裡一刻不停的念誦著她死記硬背下的往生咒。

日日夜夜的折磨，日日夜夜的超度，身為一個凡人的她，卻用這種笨辦法，完成了就連佛宗大能都要徐徐圖之才能一點點凈化的凶地和這裡日積月累之下的怨魂。

嬰孩什麼都不懂，她們的怨恨直接，被超度后離開的也很安詳，徒留尼姑留在坑中，成了爛泥。

莫依依遇見她實屬意外，只剩一口氣的尼姑卻笑嘻嘻的和她說，她們這是有緣。

尼姑把所有家當都留給了莫依依，她擁有的東西並不多，一串沾染了血肉的念珠，一個缺了一角的破碗，一展光鮮亮麗的鬼旗，以及一群身上皆有功德的艷鬼。

尼姑是個好人，但是她確實與佛無緣。

她沒殺那些村民，她用自己的方法教會了那些村民何為尊重生命，她的方法好用卻不正義。

那些村民確實是改好了，世世代代言傳身教，再也不敢溺死女嬰了，卻把尼姑當成了夜叉，集體花錢給尼姑塑了個青面獠牙的泥像，送到寺廟裡鎮壓供奉去了。

莫依依臨走前還去那寺廟裡看了看，特別丑，還嚇人，和那尼姑半點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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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依依搖晃著鬼旗，好半晌，忽然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

「蠢得要死。」

莫依依說的小聲，喊著號子的孩子沒聽清，便問她。

「小師姐你說了啥？」

莫依依大大的晃了晃手中旗杆，高聲說。

「我說，回頭請你們吃好吃的果子！」

孩子們一聽，開心了，也不專心扯繩子了，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莫依依。….「小師姐說的果子是靈果嗎？師姐和我說，靈果可貴了。」

「小師姐，靈果甜嗎？好吃嗎？師兄師姐們也吃嗎？」

「小師姐，我們什麼時候能吃到果子啊。」

小師姐小師姐小師姐……

莫依依取出一個籃子，裡面放著的是那兩串裂眼葡萄，她取了一粒，絲絲縷縷的靈氣從她接觸葡萄粒的手指尖散開，隨後精純的靈氣重新凝聚，在她隱藏的掌心處凝聚成了兩枚方方正正的上品靈石！

而從裂眼葡萄內吸出的靈氣雜質，則混入到了空氣中，一股濃郁的葡萄香便傳播開來。

吸入這等香氣的孩子們都口舌生津，看著那枚大大的葡萄兩眼都在放光！

莫依依把抽出絕大多數靈氣的葡萄粒丟了出去，孩子們都興奮的伸出手來，最後被站在前面的男孩接住，並且第一時間塞進了嘴巴里！

葡萄被咬破，汁水在口腔中爆開，香甜醇厚的葡萄氣息在男孩的口腔中蔓延，那是他有生以來品嘗到的最極致的美味！

淡淡的靈氣順著他的口腔流入到胃部，最後在他體內散開，雖然只有一點點靈氣，卻也衝擊的他有些難受。

但是男孩根本捨不得口中甜美，硬是連皮都咽了下去，隨後疼的直吸氣，一點點黑灰色的油脂從男孩的體內被帶了出來，空氣中的味道變得難聞起來了。

也就莫依依了，能在不破壞靈果本身的情況下，抽走其絕大部分的靈氣。

然而這麼做依舊有危險，畢竟她沒有抽走所有的靈氣，那一絲絲的，不同品級的靈氣還是很危險的。

不過遠遠看著這一幕的巫炳並沒有阻止，身為修士的他十分清楚，這一粒葡萄，對於這些孩子來說，是何等的機遇！

男孩的異樣被其他小孩子看見了，一個個都非常好奇的圍過來，詢問男孩這麼樣了。

男孩倒吸著氣，好半晌后才擦乾眼淚開了口。

「好吃，特別好吃，就是有些疼，不過靈果特別好吃！」

有那富貴一些出身的孩子，圍過來后便捂住了鼻子，特別嫌棄的說。

「三七，你好臭啊。」

她這麼一說，男孩王三七也嗅了嗅，自己也嫌棄了起來。

「我的天啊，我好臭，不過身體好好舒服……」他蹦了蹦，又伸伸胳膊伸伸腿，當下確定「我雖然臭了，但是我好像也變強了！」

王三七很高興，隨後又眼巴巴的看向坐在飛劍上吃葡萄的莫依依。

莫依依吃了葡萄吐了皮，從她體內散出的靈氣又被她捏成了上品靈石存進了儲物格，這才又抽了一枚裂眼葡萄里的靈氣，隨手丟了出去。

孩子們爭搶著伸手去抓那枚葡萄，莫依依又摘了一顆，抽了靈氣再次丟出。

看他們爭搶的亂鬨哄的，莫依依還提醒了一句。

「悠著點，都有，別給搶壞了，這果子挺貴的。」….有那富貴一些的孩子不願做這種爭搶之事，站在邊上旁觀，看莫依依丟了一枚又一枚，很多孩子都吃到了，一個個疼的抽著氣，五官都扭曲了還眼巴巴的想在吃一個，一方面羨慕他們吃到了據說很貴的靈果，一方面又覺得他們丟人，最後氣不過，一個女孩尖著聲音說。

「丟死人了，像什麼樣子！你們知道你們現在像什麼嗎？就像哈巴狗一樣！你們還有沒有點自尊了？！」

哄搶的孩子們原本還挺開心的，聽了這女孩的話，瞬間不鬧了。

莫依依也停止了丟出去的動作，癱著一張臉看向那女孩，隨後說。

「你難道沒看見嗎？我現在動不了，丟過去怎麼了，怎麼就丟人了？」

女孩說的是爭搶果子的新弟子們丟人，但是莫依依這話，卻把矛頭接了過來，甚至還把手上的裂眼葡萄往空中一拋，然後面癱著一張臉，用嘴把其接住，嘴巴特別鼓，特別艱難的咬開，吃下果肉，吐出果皮和子。

「這麼吃特別好吃，你管得著嘛。」

原本僵硬的新弟子們一下子放鬆了下來，有那出了一身油漬的孩子更是點頭。

「對，葡萄特別好吃，而且小師姐也沒有惡意。」

「是的，小師姐只是動不了，她在和我們玩。」

莫依依把籃子里那串已經揪了半串的葡萄提了起來，靈力順著她的指間散開又凝聚，一枚枚上品靈石被她送入儲物格中，等凈化好了后，她拿出一塊布，把這串葡萄包好，然後對著孩子群做出了個瞄準的動作。

孩子們一下子就麻爪了，顧不得那女孩，在莫依依把包著裂眼葡萄的包裹丟出去后，一夥孩子連忙把其接住。

「不玩了，你們自己分了吧，可別吃獨食，吃了這葡萄，對你們有好處。」

說著，她又在籃子里扯了一粒葡萄，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吃著葡萄的莫依依面癱著一張臉，誰都沒看出她的心虛。

天可憐見，她之前可沒半點羞辱的念頭，只是順手就把葡萄給丟了出去，後來也沒多想。

但是等那女孩說了后，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不妥。

好在她天生面癱，誰也沒發現她的心虛，眼看那女孩好似要被氣哭了，她又提醒了一句。

「都分分，別吃獨食。」

拉繩子的時候都上手了，沒道理吃葡萄的時候把那幾個孩子繞過去。

女孩子臉皮薄，自尊心強，想說一句不吃的。

但是空氣中葡萄的香氣實在是太濃了，濃的她肚子都忍不住的叫。

所以，當這些倒抽著氣，渾身油油又臭烘烘的小人圍過來，給他們分葡萄的時候，女孩還是沒忍住心裡的渴望，把葡萄收下了，卻沒直接吃。

這可能就是女孩最後的倔強了吧。

不過除了這女孩子，其他三個男孩子還是猶豫了一下后，伸手把葡萄外面的皮剝了，把葡萄肉給吃了。….葡萄味道極佳，入口后他們也捨不得了，把皮上的汁水吸乾淨，隨後他們也成了倒吸氣的小油人，一邊嫌棄其他人臭，一邊又和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笑鬧成了一團。

至於莫依依，她已經不吃葡萄了。

沒辦法，這空氣中的臭氣已經傳到她這裡來了，她可是嫌棄的不得了。

「洗澡去了！你們快去洗澡去！等會兒那些泥垢都風乾了！」

孩子們對師兄師姐還是有一定的畏懼心的，莫依依一招呼，他們便不再笑鬧了，而是應了一聲，全都跑了。

至於要去哪兒洗澡，這個他們忘記問了。

好在他們衝進飛船后，就遇見了找他們的一個師兄。

師兄被這些孩子身上的味道熏得一個趔趄，來不及問便先招呼他們去洗澡！

莫依依被留在了甲板上，沒了那群油孩子，甲板上的空氣都好了不少。

她搖了搖手上的鬼旗，覺得沒勁，便也把鬼旗收了起來。

無聊的莫依依又開始看星星，然後很突然的，她的身體一個趔趄，原本束縛她的靈氣消失了，莫依依喜不自勝，坐在飛劍上轉了好幾圈，總算是找了個合適的角度，從飛劍上跳了下來！

雙腳落了地，要不是礙於金主的顏面，她真想放聲大笑三聲，面無表情只出聲的那種笑！

只是沒等她開心多久呢，飛劍便回到了它主人身邊，她也順著瞧見了巫炳，當下好心情被打斷，心裡全是哀怨。

咋就有這麼一個師傅呢，把徒弟束縛在甲板上好半晌，半點不給動彈！

巫炳收回飛劍，對著散發著怨念的莫依依，他輕咳一聲後轉移話題。

「正好我有空，我們繼續講講這基礎心法。」

「！」啥？師傅他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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