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鄭大郎的表妹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趙承德被崩塌的坊門砸傷了腿的消息,不過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康樂坊。
夜深露重,鄭家大郎鄭考先還在燈下苦讀。
鄭家大太太石氏披著薄棉襖,領著丫鬟,端著香氣四溢的餛飩,叩響了自家大兒書房的門。
鄭考先的小廝雙瓜開的門:「太太。」
主子每晚夜讀,太太每晚都會送宵夜,雙瓜早就習慣了。倘若太太不來,他們郎君還沒法定下心神做事呢。
石氏笑吟吟的進了門:「我兒辛苦了。」
鄭考先迎了出來:「阿娘親自下廚替兒煮宵夜,阿娘辛苦了。」
自己的長子如此乖覺,石氏更覺得有所安慰了。看著一表人才的兒子,石氏覺著鄭家振興,再度有了希望。
也不枉她將長女嫁給年紀與她相仿的三品將軍做填房。只要有了榮華富貴,一點小委屈又算什麼。
往日石氏送了餛飩便走了,但今兒她在桌旁坐下,與鄭考先道:「我兒明日下了課,帶上些禮物,隨你父親一道去探望趙三老爺。」
鄭考先想起今日在趙家遇蛇之事,有些不情願:「好端端的,為何又要去趙家?」
他阿娘屬意趙家的二姑娘,他自是省得的。但他卻不喜歡趙家的姑娘們。趙家的姑娘們的相貌雖然好,但性子卻十分的拘謹,行事也一板一眼。
他喜歡活潑些的姑娘。比如林家的林大姑娘。比如他的表妹。
若是要娶妻,就娶林大姑娘。表妹……做溫柔小意的妾也是好的。
是以前些日子阿娘含糊的提起與趙家的婚事,他搪塞了過去。今日在趙家遇蛇,他對趙家越發的沒有好感。不就是趙家的花園子大了些,草木茂盛了些,那也不至於還能藏了那麼大的一條蛇!他最是討厭像蛇一般的東西,冷冰冰的,像趙家四姑娘的眼神。
石氏也聽說了今兒趙家有蛇之事。
不過趙家的花園子這麼大,藏了一兩條蛇,不是正常得緊嗎?
她道:「說是趙三老爺被崩塌的坊門砸上了腳,昏迷不醒呢。你阿爹與趙三老爺,也算是同僚,你與趙家二郎也是同門,上門探望,也是應該。」
她殷殷的看著兒子。大有若是鄭考先不答應,她便坐著不走了。
鄭考先只得答應下來:「孩兒省得了。」
石氏滿意地離開了。
鄭考先卻將餛飩端到內室。只見內室帳幔垂垂,燈光昏昏,柔軟的榻上坐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鄭考先笑吟吟的走進那道身影:「雪兒,快來嘗嘗。」
這名坐在榻上、名喚雪兒的,正是鄭考先的表妹石雪兒。
石雪兒嬌羞地起身,接過餛飩,一雙眼兒睨著外面:「姑母可是離開了?」
鄭考先最是喜歡錶妹的一雙眼兒,含羞帶怯,秋波盈盈。
他趁機握住石雪兒的雙手:「雪兒,要不今晚便在表哥這裡留宿罷……」
石雪兒沒有掙扎,神情卻堅定:「表哥,不行,姑母會發現的。」
鄭考先只得失望地鬆開石雪兒的手。
石雪兒將餛飩放在桌上,一張小臉上脆弱不堪:「表哥,我們到底沒有成婚,是決不能作為不合禮制的事的。」
鄭考先的嘴角扯了扯: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早就不合禮制了。
若是他鄭家的宅子像趙家的那般大,他就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只可惜鄭家的房屋窄小,若是表妹叫起來,阿娘怕是要打死他。阿娘時時刻刻的耳提面命,書念得不好不打緊,但若是他在男女之事上亂來,休怪她心狠手辣。
石雪兒見他臉上不虞,又湊過來,執起他的手:「表哥,我們不是說好了,待秋闈之後,再……」
鄭考先很是煩躁地甩開石雪兒的手:「若是我考不上,表妹豈不是要拋棄我?」
石雪兒笑意盈盈,將他的手再度捉住:「怎麼會呢?雪兒發過誓的,與表哥同甘共苦。不過……表哥,明兒你去趙家,能不能,讓雪兒也一同前去?」
鄭考先再色令智昏,也省得這事十分的不合規矩。而石雪兒是男兒身還行,可石雪兒是個嬌俏俏的女娃……
石雪兒將聲音放得極柔:「表哥,你之前說這趙家如何如何,雪兒倒是要親眼看看,這趙家的男兒,風采才不及表哥半分呢。」
這一番被紅顏知己高高吹捧的話語,讓鄭考先頓時心花怒放。
石雪兒又道:「明兒雪兒打扮成男兒身,充當表哥的小廝,定然像個啞巴般半句話也不會說,決不叫表哥為難半分。」
鄭考先心中一動。
卻說他書念得雖然不好,但對於那些才子佳人的事,卻是十分的嚮往的。
表妹這是,想與他創造一段佳話啊。
鄭考先既答應下來,石雪兒辭別表哥,戴上風帽,悄悄的從鄭考先的院子鑽出來,與一直站在角落裡的丫環銀珠匯合。
銀珠一直提心弔膽的:「姑娘,您總算出來了。」
石雪兒神情冷漠:「被人發現了又如何?」要讓人發現,不過是小事一樁。
銀珠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姑娘在鄭家寄居的日子越長,脾氣就越發的陰晴不定。
石雪兒問:「方才與癩六見過面了?他可有訊息?」
銀珠點點頭又搖搖頭。
石雪兒嬌俏的面容頓時又陰騖了幾分。
銀珠怯怯道:「那癩六說,他這東跑西跑的,銀錢用得極快……」
石雪兒嗤了一聲,沒有說話,而是暗暗的握緊了拳頭。沒人比她更清楚寄人籬下的痛苦了。尤其是像她這種破落戶。姑母是她最親的人,卻不願意她嫁與表哥鄭考先,呵呵,還真是徹頭徹尾的勢利小人!
姑母不讓她嫁給表哥,她卻也不是只有表哥這一個選擇。石家小門小戶的,家底又薄,雖然攀上了個三品的將軍,但她還瞧不上呢。
若是她尋到了那位曾被阿爹以生命施救的恩人家底不薄的話……那家又恰好有適齡上進的男子……
她定然毫不猶豫地抽身離去。
可如今……她要作好幾手的準備。這些日子,她也聽鄭考先說了幾回趙家的事兒了。不過是聽了幾次,她已經大約摸出了,這趙家雖然與鄭家同在康樂坊,但家境卻大不同。
石雪兒從貼身的衣襟中摸出一張摺疊得細細的紙張來,神情淡漠地交與銀珠:「明兒出門時,將銀票兌了,十兩銀給癩六,另外十兩到錦繡線庄買些上好的綉線回來。」她得開源節流。
銀珠瞪大了眼睛。
這二十兩銀錢,怕是姑娘最後的財產了罷!姑娘的命……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