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山村女孩，遠離他鄉

落日餘暉。

夕陽的殘光映照在一片金黃色的麥田上，一列由西往東的綠皮火車正在麥田不遠處的鐵軌上朝著上海的方向駛去。

火車後排車廂內吵吵嚷嚷，大家七嘴八舌互相聊著，車廂里人滿為患，過道里站滿了背著行禮的外出務工人員，車廂里的空氣也異常渾濁，汗臭，腳臭還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怪味。

比起過道中擁擠的人群，夾道中間站著兩個年齡不大的女孩格外引人注意，因為其中一個女孩長的特別清純漂亮。

兩個女孩是表姐妹關係，表姐名叫唐婷婷今年19歲，表妹名叫唐樂今年16歲。

唐樂生的漂亮個頭又高，一張惹事的狐狸精小臉引得車上的男人心裡痒痒的。

幾個坐在地上打撲克的男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喂！看到那個丫頭沒！長的真水靈」

「去你的！你的年齡都能做人家爹了！還打小丫頭的主意，也不害臊」

這是唐樂第一次出遠門，剛剛輟學的她無奈的跟著回家探親的表姐走上了打工這條路。

唐樂來自徐市的一個小山村，家裡除了父母還有一個讀初中的弟弟，靠著父親開貨車的微薄收入支撐著這個四口之家，16歲的唐樂沒有參加中考而是義無反顧選擇了為家裡減輕負擔。

此時的唐樂正把頭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經過的一座座村莊還有那一望無際的金色田野。

唐樂的腳下是一個大大的行李箱，裡面裝的除了一些換洗的衣服以外還有一些她初中的課本，雖然走上了打工這條路不過唐樂從來沒放棄過自己的理想，她要一邊讀書一邊自己學習，她的理想是成為一名醫生，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邊打工一邊讀書應該可以圓了自己的醫生夢。

表姐唐婷婷看著身邊的唐樂笑嘻嘻道：「唐樂你說你長這麼漂亮，幹嘛不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享福，還要出門受這罪？」

唐樂輕輕的搖了搖頭沒說話，16歲剛輟學的她還沒談過戀愛呢！她不懂怎麼是喜歡一個人，但她知道婚姻不是兒戲，女人嫁給男人就要陪她過一輩子，16歲的她很清楚一個道理，那就是女人的一個選擇就要用一輩子去買單。

表姐唐婷婷碰了碰唐樂的肩膀：「唐樂，累了吧！累就坐箱子上歇一會」

唐樂的表情略顯有些緊張，畢竟從小生活在山村的她還是第一次坐火車呢！

「姐！我不累，就是有點怕」

唐婷婷笑了笑：「你說你出去打工帶這麼多書本幹嘛啊？拎著怪重的」

唐樂沒有回答表姐的話，依然看著窗外嘴裡似有似無的說了一句：「打工？要做什麼，給人家幹活人家就會給我錢嗎？」

雖然聲音不大，不過表姐唐婷婷聽的清楚。

唐婷婷淡淡道：「當然啦！我們給人家幹活人家就會給我們錢」

唐樂轉身：「姐！幹什麼活？」

「我只在廠子里干過，我們那裡做的是手套之類的紡織品」

唐樂應了一聲：「哦！」

隨著火車慢慢進站，天已經黑了，車廂內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大家互相推搡，剛才打撲克的中年男人收起桌子上的撲克也嚷嚷了起來。

一個男人拎著麻袋嚷嚷著：「都給老子快點，別擋路，老子馬上趕不上末班車了」

等車廂里的人陸續下車以後唐樂這才拎著滿是書本的行李箱跟著表姐唐麗麗緩緩下車。

來到車站廣場，唐樂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這座被月光籠罩的城市，上海的漂亮讓唐樂眼前一亮，高樓大廈比比皆是，車水馬龍應接不暇。

但是唐樂很快把目光從遠處的高樓大廈移到自己面前的廣場人群上。

看到廣場上的人，彷彿看到了這個社會的千姿百態，有人蹲在地上抽悶煙，有人拿著電話哭泣，有的鋪著報紙頭枕麻袋睡在地上，甚至有人不顧大庭廣眾與自己的愛人擁抱接吻，他們或許是在等待親人的到來，也或許是在與親人道別。

唐麗麗挽住表妹唐樂的胳膊朝遠處的馬路走去。

上了公交車找了位子坐下，唐樂依然看著窗外，大城市的繁華超出了唐樂的想像，馬路上車來車往，路邊的商鋪抬頭望去高不可測，唐樂生活的山村連三層小樓都沒有，而這裡卻無比繁華。

這時唐婷婷的手機響了，唐婷婷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轉身遞給了身邊的唐樂。

唐了拿起手機，是老爸打來的。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樂兒！下車了嗎？」

「嗯！剛下火車，在去廠子的路上呢！」

「你沒出過遠門，凡事聽你表姐的，外面要是太苦就回家，別委屈了自己」

「爸！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我長大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

公交車下了高架橋，拐了兩個彎來到了一處廠區門口，車門打開，唐婷婷帶著唐樂下了公交車。

唐樂抬頭看了看，然後問道：「姐！你就在這裡上班嗎？」

「嗯！呆會我帶你去宿舍，你把行禮放下，然後我帶你去找車間主任，跟他打聲招呼你就可以上班了」

唐樂拎著行禮跟著表姐朝著廠子里走去，廠區小路上的幾個穿著藍色制服的男生笑嘻嘻的湊了過來。

「唐婷婷！這誰啊？長的真俊」

唐婷婷沒好氣的說：「你們管的著嗎？」

唐樂低著頭，自己這張臉從來就是惹事的臉，別的女孩子羨慕自己長的漂亮，可是自己卻不想總是被大家在背後議論。

來到一棟白色三層小樓門前，唐樂跟著表姐走進了一樓的一個房間，唐樂把行禮放下，仔細的打量起了這間宿舍，宿舍也就是一間集體宿舍，四張上下鋪，八個床鋪，陽台的鐵絲上掛滿了女人的內衣，地上特別臟滿是汽水瓶子還有瓜子殼。

唐婷婷把唐樂的行李箱塞進靠窗位置的床下。然後說：「其他人都是夜班，估計都在車間呢，我帶你去車間找主任，你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唐樂點點頭，看的出來，她有些緊張，更多的是不知道人家會不會讓自己在這裡幹活。

唐婷婷帶著唐樂出了女生宿舍，廠區里零散的分部著幾個廠房，裡面亮著灰暗的燈光，機器發出陣陣轟鳴聲。

唐樂跟著表姐走進車間，進了車間是一個員工走廊，走廊兩邊分部著一個個辦公室，為首的門前赫然寫著「主任辦公室」

唐婷婷拉著唐樂的手推開了一個房間的門，走進去，裡面是一張破舊的辦公桌，一個戴著厚厚眼睛穿著藍色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低頭寫東西。

唐婷婷小聲說：「主任在忙嗎？」

那中年人抬起頭，看了一眼，頓時放下了手中的圓珠筆：「這位是？」

唐婷婷介紹道：「這是我表妹，她叫唐樂，想在廠子里找點活干」

然後唐婷婷碰了碰唐樂的胳膊：「叫人啊！」

唐樂小聲說：「主任好！我……我想在這裡找份工作」

那主任站起身朝著唐樂走了過來，然後圍著唐樂看了一圈，說道：「你還沒成年吧？」

唐樂點點頭：「嗯，我今年16歲」

唐婷婷看到了主任的表情，知道這事可能要黃連忙說道：「李主任，幫幫忙吧！我們鄉下人沒出路。只有投奔親戚外出打工，實在是沒辦法」

李主任無奈的搖搖頭：「那也不行，出了事誰擔著」

唐婷婷不依不饒的說：「那車間里的胡艷芳不也才16歲嗎？」

李主任忽然臉色一變。沒好氣的說：「胡艷芳是經理的娘家人，你還真會挑人比」

唐樂低著頭一聲不吭。16歲的她現在特別想哭，可是又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掉眼淚。

辦公室的氣氛有些安靜，大家都沒有在說話，唐婷婷不再言語，李主任也回到了座位上繼續低頭寫東西。

唐樂知道這事黃了。

唐樂抬起頭笑道：「姐！走吧！我明天自己去路邊找找看，小飯店也行，刷刷盤子掃掃地我都能幹」

唐婷婷看著唐樂，又看了一眼李經理，然後一把挽住唐樂的手：「走！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能餓死」

出了辦公室的門，剛才還滿臉微笑的唐樂頓時蹲在地上抽泣起來。

唐樂抬起頭，滿臉全是淚水，16歲的她太小了，第一次被人拒絕的她非常的無助，更多的是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會怎樣？

唐婷婷挽住唐樂的胳膊安慰道：「唐樂不哭了，我們走，在想辦法就是，有手有腳不信找不到工作」

唐樂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跟著表姐去了女生宿舍。

推開門，唐婷婷拿過一個臉盆還有毛巾牙刷遞給唐樂，笑道：「好啦！別哭了，趕緊去洗把臉，我們早點休息」

唐樂接過臉盆，勉強的笑了笑：「姐！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唐婷婷打趣道：「是他們不識貨，這裡到處都招人，明天去別的地方碰碰運氣，趕緊把臉洗了，我們上床休息，今晚我們擠在一起睡」

唐樂端著臉盆去了洗手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唐樂有些迷茫，唐樂喃喃道：「樂樂，你長大了。加油，不要在做愛哭鬼了」

那晚唐樂跟表姐兩人擠在了一張床上，這是唐樂在上海睡的第一個夜晚。

夜裡表姐睡著了，唐樂借著窗外路燈的燈光偷偷的下床翻開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自己的初中課本。

唐樂趴在窗檯翻開課本，眼淚一滴一滴掉落在滿是筆記的紙張上。

唐樂更咽的說：「我……我想讀書」

清晨，宿舍的門被推開了，唐樂從被窩裡露出雪白的小臉朝門外看了一眼，只見四五個穿著藍色制服的女生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

唐樂知道，這是上夜班的女孩子回來了。

幾個女生來到床邊，瞬間發現了一個陌生女孩睡在自己宿舍，大家都圍了過來。

唐樂抓著被子露著小腦袋，看起來她有些害怕，因為那幾個女生的眼神特別奇怪，彷彿把自己當做了大熊貓一樣。

一個女生驚訝道：「喂！這丫頭長的好漂亮啊！你們快看」

唐樂在被窩裡碰了碰表姐：「姐！你醒醒」

唐婷婷揉了揉眼睛：「你們回來啦！跟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妹唐樂」

幾個女生圍著唐樂左看右看，越看心裡越嫉妒唐樂的臉，一個女生隨口嘟囔了一句：「小妖精」

唐樂就當沒聽見，起身套上衣服，準備出去找工作。

唐婷婷從口袋裡掏出50塊錢遞了過去：「樂兒！我就不陪你去了，我今天要上班，你自己去碰碰運氣」

唐樂把手背到身後：「我有錢，我爸給我了，你去上班吧！我長大了，我不怕」

唐樂哪裡會找工作啊！她自己心裡都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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