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爾反爾的背叛
裴紫陽一聽到兒童醫院病房裡的哭聲,雙腿就開始發軟,老金一把扶住她,她才沒有摔倒在地。
「老金?」
「我在,我在呢!
紫陽,你看著我,我知道我現在怎麼勸你,你都會緊張,恐懼,焦慮。
所以,我只說一句話,此時此刻在小樹面前,你是他的媽媽,唯一的媽媽。」
裴紫陽淚眼婆娑的抬起頭看著老金,老金輕輕的點點頭,她看著他溫柔堅定的眼神,做了一個深呼吸。
對,在此時此刻,她是小樹的媽媽。
她一抬胳膊,想用袖子擦乾眼淚,老金拿出一塊灰色的手帕遞了過去,她接過來將臉好好的擦了一遍。
「可以了,紫陽。我們進去吧!」
「好。」
她說著將手帕揣進兜里,整理一下頭髮和衣服,鎮定的走進病房。
看著放聲大哭的小樹,感覺自己滿是傷痕的心,瞬間裂開一道口子,噴涌而出的熱血,迅速流滿全身的各個角落。
她努力壓制著自己顫抖的身體,和翻滾沸騰的內心,輕輕的呼喚著她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孩子。
「小樹呀,媽媽來了,我的寶貝聽見了嗎?」
不到五個月大的小樹,一聽見媽媽熟悉的呼喚聲,馬上不哭了,轉著小腦袋到處尋找著媽媽的聲音。
一看見媽媽的臉,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胳膊也不揮動了,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了好久。
直到她從孟海溪的手裡接過小樹,抱在懷裡,小樹還在盯著她看,裴紫陽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出來了,小樹是不是忘了自己了?
小樹一看見她臉上的眼淚,眼睛輕輕地轉動了一下,伸出瘦巴巴的小手,幫她擦了擦眼淚。
「小樹,是媽媽!」
小樹馬上伸出兩個小胳膊,環繞住媽媽的脖子,將頭輕輕地靠在她的肩膀,發出嗚嗚的聲音。
裴紫陽抱著自己的五個月大的孩子,趕緊掏出手帕,擦著自己滿臉的淚水。
「媽媽在呢,媽媽來了,媽媽好想你的。」
過了幾分鐘小樹就睡著了,裴紫陽將小樹抱在自己的懷裡,一直盯著他看。
小樹瘦了很多,臉色也發黃,頭頂上是一個預埋的針管,正打著營養液。
主治醫生得知孩子的母親來了,直接到病房找她,想跟她說一下孩子的病情,她看著老金,老金便跟醫生去了。
她沒有心情聽,她不接受不了,她沒有勇氣,她只想抱著孩子,就這麼一直一直抱著他,再也不分開了。
孟海溪看見小樹睡著了,滔滔不絕的說著話,她頭都沒抬,她真的不想聽,但是她也沒有力氣說話。
「紫陽,真是對不起,孩子沒給你帶好。
小樹剛到家裡的時候,總是生病,不是發燒,就是嘔吐,再不就是拉肚子。
我一直以為是水土不服,或者是吃東西沒吃好。
也帶他去醫院看病了,醫生就說是腸胃感冒,吃了些葯。
倒是不發燒了,但也總是病懨懨的,不愛喝水,也不愛吃奶,米粉吃的也少。
真是對不住紫陽,我以為我能照顧好小樹呢,可讓他生了這麼重的病。
你打我罵我都行,我都能忍受的,紫陽,你別不說話。
你越是不說話,我越是覺得對不住你們啊!」
孟海溪說著說著,就開始鼻涕眼淚一大把,還不敢太大聲的哭喊,怕吵醒了小樹,然後接著開始控訴孟海洋。
「紫陽,孟海洋對不起你,你跟他離婚是對的,他變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孟海洋了。
我們剛回老家的時候,你姐夫正好過年在家,過完年也沒有讓他在找工作。
我們就在我家附近兌了一家小旅館,旅館對面正好是一家大專學校,生意還不錯的。
你姐夫和海洋輪流著看店,打掃衛生什麼的。
我帶著小樹和我兒子,在我兒上高中的對面租了一個房子陪讀。
還沒住多久,你姐夫就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說孟海洋跑了。
我說那怎麼可能呢?這剛開的店,跑哪裡去了?
我剛開始還以為孟海洋老毛病犯了,拿走了旅店的錢去賭了。
但是我一到店裡,就聽你姐夫說,孟海洋是跟一個女人跑的。
那個女人來到旅店找他,跟他說了一通話,他剛開始是把女人攆走的。
可是那個女人天天來,又哭又鬧,一會兒說自己生病了,一會兒又說自己懷孕了。
鬧得旅店生意不好了,你姐夫只好讓他們倆一起走,別影響旅店的生意。
可是誰知道,孟海洋這該死的,慢慢的就不來店裡了,店裡的生意都交給你姐夫一個人。
你姐夫就讓我回去了,我回去幾天就見到孟海洋一面,我還跟他吵了半天。」
裴紫陽就那麼安靜的抱著小樹,看著小樹,孟海溪的聲音在耳邊流淌,而不入耳。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孟海洋早就已經變了啊,她確實很生氣,但是又能怎麼樣?
是孟海洋想要的小樹,現在小樹病成這個樣子,當父親的連面都沒露。
當初那個信誓旦旦會把小樹照顧好,什麼小樹是孟家唯一的骨肉,不能離開孟家。
都他媽的是扯淡,裴紫陽啊,裴紫陽,早該想到是這麼個結果。
她撫摸著小樹發黃瘦弱的小臉,小樹的嘴巴吸吮了一下,小腦袋又往她懷裡蹭了蹭。
她也用力的抱了抱小樹,他身上的味道酸臭的,衣服前襟上都是嘔吐的殘留。
她回身看了看病床的地上,看看有沒有什麼行李,可惜什麼都沒有。
她輕輕地小樹放在小床里,然後將床單圍擋升起來,老金此時便走了進來。
「金先生,醫生怎麼說?」孟海溪馬上問道。
「醫生沒說什麼的,姐,說是等他們醫生一起開會會診。」老金簡單的說了幾句。
「小溪姐,麻煩你照顧一下小樹,我去給小樹買些換洗的衣物,還有一些吃的東西。」
裴紫陽看見老金回來,就往門口走去,準備跟老金去買東西。
「紫陽,不用買的,我已經讓孟海洋給送來了。
怪我走的著急,那邊醫生讓到濱城看病,說是孩子的醫保在這裡。
還說可能要花挺多錢的,我怕給孩子耽誤了,就直接來了。」孟海溪解釋道。
「姐,你都住了快一天的院了吧,這天都這麼黑了,孟海洋還沒出現呢。
你覺得他會來嗎?我當初真的是,都是我的錯,我怎麼會把孩子交給他。
我真的是昏了頭了,你告訴孟海洋不用來了,讓他接著鬼混去吧!」裴紫陽說完就走出了病房。
「紫陽,你,對不住你啊!孟海洋就是個王八蛋!」孟海溪愧疚地跟到門口,跟她說。
「姐,我們去買吧,有事給紫陽打電話,我們儘快回。」老金跟孟海溪說道。
「好,謝謝小金了。」孟海溪說。
「老金,走不走?」裴紫陽在樓道里喊了一聲。
「來了!」老金說著跟了上去。
兩個人來到地下停車場取車,坐進車裡,裴紫陽生氣的一句話也不想說,就那麼看著窗外。
「安全帶繫上吧,紫陽。」
老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提醒著裴紫陽。
「哦,好。忘了問你,醫生怎麼說?」
裴紫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聽見老金說話才回了神。
「醫生簡單說了小樹的情況,又說了癥狀,我聽的雲里霧裡的,總之一句話。」
「什麼?」
「目前還沒有找到病因,需要聚集醫生會診,才知道是什麼引起的。
但是醫生說懷疑是早產臟器沒有發育完全,具體還是不清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也開了單子,說明天要做一個全面的檢查,讓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準備?」裴紫陽一轉頭,身體又開始禁不住的發抖。
「紫陽,會有辦法的,不行咱去bj,上海大醫院去看看,總會治好的。」
裴紫陽開始崩潰的大哭,聲音響徹整個車裡,老金嚇得連忙在路邊停好車。
老金不再說話,就那麼看著身體起伏的裴紫陽哭泣,他知道說什麼都是無能為力,或許哭一哭,釋放一下心中的苦悶與壓力也是好的。
他拿著裴紫陽的手機,走下車給孟海溪打電話詢問要買的東西,又馬上安排猴子和佟子去買。
裴紫陽抱著自己的頭,手裡還拿著老金的手帕,她不停地擦著眼淚,擦著鼻涕,哭的說不出話,哭的眼睛看不清楚東西。
可憐的小樹才只有五個月,卻得了這種不明原因的病,天吶!
她以為自己的生活已經開始變得好了起來,馬上就要離婚,馬上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馬上就要遠離孟海洋重新開始。
可是生活為什麼要如此的殘忍,難道自己真的不應該活著,為什麼活著如此痛苦。
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不需要她,也不需要小樹,或許她們根本不應該活在這個苦難的世界。
小樹難道就應該早產而亡,而自己就應該自殺成功,她們都應該跟隨父親而去。
她懷疑自己上輩子做盡了壞事,這輩子才會遭受如此讓人心碎絕望的事情。
是絕望啊!
裴紫陽哭的太累了,眼淚止不住的流,她躺在副駕駛的椅子上,整個人不想動彈,眼睛腫的已經睜不開了。
「紫陽?你怎麼樣了?你放心,我已經讓猴子他們給你去買小樹的東西了。
我也交代了是五個月的小男孩,一定不會買錯的,你放心。」
「老金。」
「在呢!」
「我好累。」
「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一下,我讓他們直接給送醫院去了,你睡一會兒。」
「老金。」
「哎。」
「你有過不想活著的想法嗎?」
「當然,經常會有。」
「老金,你說,這人生這麼苦,為什麼還活著?」
「呃,不知道怎麼回答,對於出生,我們沒有決定權也沒有選擇權。
不是每一人都希望來到這個世界的,但是既費勁千辛萬苦才來的,怎麼著也得活出個樣子吧。
不想活的話,倒是可以自由選擇,喝葯,跳樓,割腕都行。
但是既然來過了這個世界,總有一些人,總有一些事情是你的牽挂,讓你捨不得離開。
或許是父母,或許是子女,又或許是,愛人,朋友。
也有可能是你熱愛的事業,你喜歡讀的書,你痴迷的運動,都有可能。
這就讓我們捨不得離開這裡,但終歸是愛。」
「可我為什麼都是苦難?」
「人生怎麼會一帆風順處處甜蜜呢?人生就是有苦有難,有溝有坎,經歷過的才稱得上是人生。
誒呀,我說的也不一定對,有可能都是一些毒雞湯。
但是,紫陽,生活只有一條我覺得對我很受用,就是及時行樂。
你覺得活著開心,那你就繼續活著,就開心。
如果你想清楚了,不想再活著受罪,那我也不會勸你過多。
有些事情在你這自己的內心,你早已經決定好了,你遵循你的內心就好。
如果你覺得你想好了,你就不用去在乎你死之後的事情。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有一天我決定不想活了,我就會去死,毫不猶豫。
我只遵循我的本心,所以有些人都說我活得洒脫,活的自由自在,是,這就是我。
我能從人生的苦難中找出一絲樂趣,但我絕不會在不幸的人生中假裝幸福。」
裴紫陽看著老金,那一雙真誠而明亮的眼睛,讓他變得如此與眾不同。
他沒有讓自己堅強,沒有讓自己忍耐,他只是讓她愛自己。
老金開著車來到裴紫陽的家,拿了一些小樹以前的一些舊衣服和玩具。
然後再次回到兒童醫院,猴子和佟子買的東西也都送到了。
時間已經很晚了,醫院只能留一個人守夜,裴紫陽讓老金把孟海溪送到甜馨花園,自己留下陪伴小樹。
她從床底下拉出摺疊床,打開,又將老金拿來的枕頭和被子放好,簡單洗漱之後,她就躺在那裡想著老金說的話。
這個世界真的沒有自己留戀的東西了嗎?
她不知道。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把想小樹的病治好,其他的都沒有那麼重要。
小樹半夜哭醒了好幾次,有時候吐,有時候拉,有時候是尿不濕飽和了。
這一宿,裴紫陽根本就沒有再躺床上,就那麼抱著小樹開在床頭。
困了就把頭靠在牆上,有時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但最後都會被小樹的哭聲吵醒。
一大早,老金就帶著早飯出現在病房裡,緊接著孟海溪也來了。
「紫陽,快,你吃完飯就回去睡覺吧,這一宿肯定特別的辛苦。」孟海溪說道。
「姐,你也沒吃飯吧,你過來吃點,等你吃完,我就回去休息。」
裴紫陽輕輕地將小樹放下,小樹快天亮了才睡的踏實一點。
「嗯,好的。」
「老金,你吃了嗎?」
「我吃完來的,你們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兩個人很快就吃完了早餐,裴紫陽看著孟海溪問道:
「姐,孟海洋呢?」
孟海溪沒說話,坐在椅子上看著小樹。
「對不起,紫陽,我聯繫不到他。」
「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好,紫陽。」
「」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裴紫陽回到家裡,就讓老金去忙了,還讓他有時間去奶茶店看看,要是有事情給她打電話,老金說有問題他自己就會處理好了。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後發現手機已經沒有電了,她坐在沙發上打算給手機充電。
幾分鐘手機就開機了,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信息。
她翻看著,發現有一個是行政服務大廳發過來的,離婚辦理通知。
下周四就滿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了,提醒她去領離婚證。
又一個微信,是保險公司的曹聞香,提醒她意外險要續費。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看是個座機,她接了起來。
「你好。
我收到了。
我一會兒就去現場,我想辦理取消離婚登記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