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命中注定的錯過

劉旖旎想用最快速度來到派出所，而她心跳的速度無法讓她保持冷靜的開車，她只好打車。

她坐在計程車的後座，反覆回想著郭治陽電話里說過的話，但是她什麼也沒想起來，只記住了一句，那就是她苦苦尋找的，江一天的哥哥，江濱已經死了。

她付完車費，幾乎是跳下車，然後飛奔闖進了老江生前工作過的派出所。

「師母！」郭治陽已經在門口等著她。

「小郭，到底怎麼回事？」她滿頭大汗地問道。

「師母，你別著急，先坐下，聽我慢慢說，這個是黃錦，也就是江濱，他的相片。」

劉旖旎身子一沉，坐在郭治陽的辦公椅子上，拿著相片仔細端詳著。

這個男人跟江一天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臉型，眉毛，嘴巴，鼻子都一樣，就是眼睛比江一天稍微大一些，整體看上去更像媽媽吳秀珠，而江一天像爸爸江東海。

「他怎麼死的？」

劉旖旎將相片放在桌子上，抬頭問郭治陽。

「昨天晚上大概7點左右，有人報警，說在西山湖別墅區二號，發現有人上吊自殺。」

「他是自殺？」劉旖旎詫異的問道。

「因為當場有他的遺書，大家一開始都以為是自殺，後來抓緊勘驗現場。

我們的法醫發現他的死亡狀態，更像是被殺之後吊上去，所以帶回來做了屍檢。」

「是被人殺了嗎？」

「法醫的結論是他殺。」

「西山湖別墅？怎麼聽著這麼熟悉？」

「師母，你知道魯志強嗎？」

「哦，對，是魯志強的家嗎？」

「是的，黃錦生前是魯志強的司機，而且在魯志強手下幹了將近20年。」

「那是殺魯志強的人殺的黃錦嗎？」

「具體還得刑警隊來調查。」

「那你是怎麼發現黃錦是江濱的？」

「說來也是巧合，我一直在尋找江濱，我們警察內部系統里，一直都有師傅的dna存檔。

我們有一個刑警隊新來的小警官是我的師弟，我跟他講過江濱的事情，讓他沒事給幫著找找。

就今天一大早上，他錄入了黃錦的dna，而且他發現黃錦的相片跟師傅很像。

他也就是隨便一搜，結果發現黃錦的dna和我師傅的dna匹配度非常高，就給我打了電話。

我們今天又重新做了dna比對，這個是結果，顯示江一天和黃錦為同父同母所生的親生兄弟。」

劉旖旎結果鑒定結果，仔細看著最後一頁那一行加粗變大的鑒定結論，手就開始發抖。

天吶，為什麼是這個結果？她要如何將這個事情告訴江一天的父母？

難道又要經歷一遍白髮人送黑髮的心痛和絕望嗎？而且是一個曾經失蹤的孩子。

這無疑是在江家父母心上重新撕開傷疤，而且又撒了一大把鹽上去！

這該如何是好，劉旖旎想著這些就開始眉頭緊鎖，甚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本來全身緊繃的後背挺直，此時倒像是那泄了氣的皮球一般。

劉旖旎一直在為江一天的死心生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老江，對不起江家父母。

當她發現床底下那一箱子線索的時候，她不知為何燃起了一絲希望。

她覺得如果自己能夠完成江一天留在這世上的遺憾，也算對得起江一天，對得起公婆。

她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如果沒有找到江濱，也就那樣了。

可如今找到了，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她真的是無言以對，悵然若失。

「師母？」

郭治陽喊了她一聲，見她沒有反應，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郭。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江一天的父母好嗎？」

「好的。」

「江濱他，黃錦有家人嗎？」

「有一個前妻，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都在國外。

目前已經聯繫過了，家屬也在抓緊辦理回國手續。」

「真的嗎？」

劉旖旎一聽說江濱有兒有女，落空的心裡終於踏實了一些。

「是的，也是查了內部系統登記才找到的，他們很多年前就離婚了，黃錦將全部財產都給了前妻讓三個人移民。」

「你能多說一些黃錦的事情嗎？」

「能查到的就是他當過兵，而且在國家的邊境，他曾經是魯志強手下的。

魯志強轉業幾年後，黃錦也轉業投奔了魯志強，給魯志強當助理，司機，兼保鏢。

他跟魯志強的感情很深厚，魯志強失蹤之後，他也一直在誠志律所工作，直到被人殺害。」

「好吧，我知道了，謝謝你，小郭，你忙吧，我先回去了，天太晚了。」

「好，師母，我開車送你回去吧，我看你沒開車。」

「不用的，我打車就好，很方便的，別耽誤你工作。」

「不行，師母，我必須送你回去，太晚了，我不放心。」

劉旖旎看著小郭的堅持就沒有再說什麼，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她來到孩子們的房間，發現他們都已經睡熟了，而她陷入了日復一日的失眠之中。

她又來到了小院子，院門口那個路燈換了一盞慘白的燈泡，所照之處異常明亮。

她用力將大衣裹在身上，初春的冷風在夜晚異常的涼爽，她不知道該不該抽支煙。

她走到花盆的角落，在裡面翻動著，結果只有一個空空的煙灰缸，煙盒早已經不見了。

估計諾一知道她將煙藏在這裡，也知道她睡不著覺會來抽煙，怕抽完煙更睡不著才會拿走吧。

她無奈的只好小院子里踱步，一圈一圈，她彷彿想把自己走暈，或者這樣才能讓自己入睡。

她怎麼看那個散發著明亮燈光的路燈都不順眼，因為它過於耀眼，甚至遮擋了天邊的月亮。

她又開始滿院子找小石頭，終於找到三個，她看著樓房上的那兩個攝像頭，猶豫了一下。

「不就是個燈泡嗎？大不了，老娘給你買一打兒賠你好了。」

劉旖旎找好可以一擊即中的位置，將胳膊用力的掄了起來，剛要往路燈瞄準，聽見有人在喊：

「劉阿姨！」

正在準備做壞事的她著實嚇了一跳，一回頭，看見睡眼朦朧的江翊站在廚房門口，揉著眼睛。

「小翊，你怎麼醒了？」

劉旖旎趕緊將小石頭往背後一藏，關切的看著他問道。

「我起來喝口水。你在幹什麼？劉阿姨？」江翊說道。

劉旖旎突然想起江翊打籃球很棒，她可能打不中，但江翊一定可以命中。

「你去穿棉襖！小翊。」劉旖旎笑著說道。

「哦。」

江翊馬上進屋去穿了棉襖，還拿了鞋子拎在手裡，坐在廚房門口換好鞋子，跑到她的身邊。

「小翊，你籃球打的好吧？」她伸手拉著江翊問道。

「還行吧！」他回答。

「投籃呢？」她又問道。

「3分還行。」他猶豫著說道，依然不明白她到底要幹什麼。

「好的，給你，你幫我把那個該死的路燈打碎。」

劉旖旎聽完江翊的回答，一臉的興奮，將三個小石子放在江翊的手裡。

「啊？不好吧！這破壞了不用賠償嗎？」江翊有些害怕的問道。

「我來賠償，你放心打碎，它太刺眼了，亮的我沒有辦法睡覺。」劉旖旎給他吃定心丸。

「真的？」江翊不他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當然，我騙你幹嘛！」劉旖旎一臉自信的說道。

「那你會主動去賠償嗎？那你買個不怎麼亮的燈泡，路上的人就看不清楚路了啊！」

「只一盞不亮而已，不會影響照明的啊！」劉旖旎解釋道，又增加了幾分小激動。

江翊看著手裡的小石頭子，又看了看刺眼的路燈，輕聲地說道：「好吧。一定要賠。」

「沒問題，加油！」劉旖旎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對於搞破壞異常興奮。

江翊找了找比較適合的位置，然後瞄了一下準兒，不費吹火之力就將小石頭子扔了出去。

小院子門口的那個耀眼的路燈，啪的一下，應聲而滅。

「哇塞！江翊，你太厲害了！太准了啊！」

「阿姨，你這，一定要賠償。」

「呵呵，好！回去睡吧！」

「我在陪你一會兒，坐這。」

兩個人一同往廚房門口走去，然後分別坐在亭子里的長椅上，聊著天。

「阿姨，你今天匆忙的打車出去了，你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你又失眠了？」

「江翊，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這是大人的事情，我怕你跟著操心。」

「阿姨，那你有能分擔的人嗎？」

劉旖旎一轉頭看著也不過十三歲多的江翊，不知道說什麼。

江翊在經歷了失去母親，又經歷了失去父親兩次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之後變得年少老成。

他謹小慎微，小心翼翼，脆弱而敏感，他現在的生活，根本不是這個年齡應該承受的。

「快樂的事情兩個人一起分享就變成了兩份快樂。

悲傷的事情兩個人一起分擔就變成了半分悲傷。

這是我媽媽跟我說過的話。我願意幫你分擔，劉阿姨。」

「呃，那好吧！

前幾天，阿姨在我的卧室的床底下，發現一個裝滿線索的紙箱子，裡面證明你爸爸有一個親生的哥哥。」

「是嗎？他長什麼樣子？跟爸爸一樣嗎？好像看看他！」

「他叫江濱，他四十八歲，你應該叫他大爺吧！

他跟爸爸很像，但更像奶奶，他是一個退伍軍人，在一個律所工作。

他離婚了，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長得都很漂亮。

不過，他去世了。」劉旖旎說著，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哦，可惜了，爸爸是不是沒見過？」江翊平靜的說道。

「嗯，估計江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在三歲的時候在濱城火車站走丟了。

然後輾轉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當兵，然後跟大歲數退伍軍人一樣轉業回地方工作。」

「爺爺奶奶知道嗎？」江翊問道。

「我，我還沒敢說。我覺得你爺爺奶奶都不知道你爸爸爸為了找哥哥，費了好多年的功夫。

你爸爸找了那麼多年，都沒有找到，可惜他過世了，而他哥哥也過世了。」

「阿姨，我覺得大爺和爸爸註定是沒有緣分相見的。」

「為什麼？」

「如果大爺沒走丟，那爸爸就不會出生了，他倆也不會相見。」

劉旖旎突然間覺得江翊說的好有道理，他笑著看了看江翊。

「阿姨，生死有命，真的強求不得。」

江翊靠在椅子背上，望著天邊的月亮，周圍的星星也在閃爍。

「你說的對，人生都是充滿遺憾。」

劉旖旎說完也望著那閃爍的星星，淚水依舊在流，她微笑著說道：

「終於看見月亮了。」

「阿姨，明天一定要去賠償的！」

「哈哈哈…知道了。」

劉旖旎一轉頭看著一本正經的江翊，笑出了聲。

奶茶店開門的時候，小貝和猴子站在門口閑聊，劉旖旎在車上沒下來。

她微笑著，靜靜的看著兩個年輕人站在一起的樣子，像極了愛情，她都不忍心打擾。

佟子敲了敲她的車窗，她才回過頭來，佟子拉開副駕駛的門，一屁股坐了進來。

劉旖旎嚇了一跳，感覺她的車子頓時晃悠了一下，而且明顯像副駕駛那個方向傾斜。

「早上好！旎旎姐！」

「早…」

「旎旎姐，你是不是也不想看他們那一對臭情侶！」

「啊？哈哈哈…」

「你笑什麼？旎旎姐。我真的，我已經受夠他倆在一起膩歪了。

你說小貝挺好挺漂亮個姑娘，怎麼看上那個臭猴子，瘦不拉幾的，一條排骨似的。」

「佟子，這是我認識你以來，你跟我說的話最多的一次。讓我很意外呀！」

「是嗎？」

「啊，我一直以為你是啞巴呢，誒呀，不好意思。你是真不愛說話！」

「我覺得我還行啊，只是我在猴子身邊，他呀老說個不停，嘰嘰喳喳的，煩死了，我就不愛說了。」

「佟子，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我嫌談戀愛麻煩。」

「媽咪可以看著猴子和小貝談戀愛呀！」

「哼，他倆臭顯擺，你不知道那個小貝送給猴子一個耳機，就是那種比較流行的藍牙耳機。

根本不是什麼好牌子的，一看就是山寨貨，猴子傻不拉幾的整天跟我炫耀，煩死了。」

「哈哈哈，我相信猴子只是跟你分享喜悅，他希望你也跟著開心快樂。」

「哼，臭情侶！等我找到女朋友，我也顯擺！」

「哈哈哈…」

劉旖旎看著這個兩百多斤的胖子，跟個小孩子一樣，雙臂交叉抱胸，惡狠狠的看著小貝和猴子，不停的翻著白眼，笑死了。

「佟子，其實你很好，只是，稍微，有點胖，咱不是為了要迎合大眾審美，瘦就一定好看，胖就丑哈。

咱就是從健康角度去看待，你這體重肯定是超標的，你說對吧？」

「我知道，旎旎姐，我剛報了個健身卡，我準備開始減肥了。

哼，等我減肥成功了，我也找個比小貝還好看的女孩給我做女朋友，我氣死他們！」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那我們要開始今天的工作了！」

「ok。」

幾天之後，接到郭治陽電話的劉旖旎，馬上開車，趕到了她再熟悉不過的殯儀館。

她上了二樓的樓梯，看了大屏幕，找到黃錦告別儀式的那個廳。

悼念廳里人很少，旁邊站著一位一身黑色套裝的女士，女士的身邊應該就是黃錦的兩個孩子。

男孩子大概二十歲左右，女孩子跟諾一差不多大，十二三歲。

三個人表情嚴肅，但都沒有很悲傷的感覺，或許對黃錦沒有過多的情感吧。

「旎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唉！」她馬上應了一聲，迅速回頭，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