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無藥可救的兒子
裴紫陽準備好一切東西,和保姆趙姐帶著小樹一起來到了bj。
她原本不打算開車,想坐火車,但是帶著孩子來回走很不方便。
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沒有訂到醫院方圓三公里以內的酒店。
最後,她只好訂了一家離醫院特別遠的旅館,價格已經趕上濱城大酒店的價格了。
為了方便就醫,她也只好自己開著車,走高速的話,最快也得8個小時,她們還需要每兩個小時在服務站休息一次。
她們出發的時候,天才剛剛亮,而到達酒店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開了一天的車,裴紫陽已經累的精疲力盡,好在小樹一路上除了吃奶,吃藥,就是睡覺。
「孟太太,我先睡了,你也快睡吧,明天一早還得開車去醫院。」
「好的,趙姐,休息吧!」
「你多少吃點東西,你這一天都沒怎麼吃。」
「我知道了,趙姐。」
趙姐重新檢查了一下小樹的體溫,還有紙尿褲,將小樹放在靠牆的一面,自己睡在床邊,防止小樹半夜翻身掉下床。
裴紫陽簡單吃了幾口麵包,就去衛生間洗漱了。
她坐在馬桶上,看著手機里的未接來電,全是母親鍾秀麗。
她不敢接電話,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要哭,但是她不能告訴母親實情。
她在思考怎麼回復母親,電話是不能打了,只能發微信報個平安。
最後,她決定說自己在外地出差,正在封閉學習奶茶製作技術,不能及時接打電話,而且一時半會兒回不去。
她還特意打電話叮囑孟海溪和劉旖旎,不要跟母親透漏半分關於小樹生病的事情。
給母親發完微信,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將手機放在洗手台上,開始刷牙。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也嚇了一跳,彷彿又瘦了很多,又老了幾歲。
她的下巴已經尖的能戳人,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那裡,下面還有兩坨浮腫的眼袋。
她的整個臉慘白慘白,頭髮也日漸稀少,脖子上的頸紋在加深,法令紋也在加重。
她漱完口,洗了把臉,連洗面奶都沒用,臉上一點油光都沒有,乾巴巴的,正在開始爆皮。
她拿毛巾就那麼囫圇著擦乾了臉,走出衛生間,脫掉外衣和外褲,就躺在了床上。
累了一天的趙姐,已經開始發出深度睡眠的鼾聲,裴紫陽轉身望向窗外,確連月光都看不見。
她努力的想要儘快入睡,可無論怎麼翻來覆去的,還是睡不著,然後她就想起了老金。
就在前幾天的下午,滿頭是汗的老金氣喘吁吁的,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家門口。
「裴紫陽,聽說你又不離婚了?」
「嗯,先進來坐下歇一會兒吧!」
裴紫陽一愣,然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回答道。
老金脫掉鞋子,光著腳,伸手將大門打開到最大,然後走進客廳,坐在黑色寬大的真皮沙發上。
「喝杯水吧。」
裴紫陽到廚房接了一杯溫水,遞給他,然後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了下來,不敢抬頭。
「咋回事啊?」老金問道。
「對不起,老金。」
「那你總得說出個所以然來,要不然我不會走的。」
「老金,你是一個特別好的人,是我不好,我不配。」
「什麼配不配的,要真這麼說,孟海洋才不配呢!他是不是又幹了什麼缺德事?」
「孟海洋幹了什麼都與我無關!」
「那你為什麼取消離婚登記?」
裴紫陽不說話,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是啊,既然不想跟孟海洋有瓜葛,又為什麼不離婚,正常人都會這麼想,她算是不正常吧。
「是跟小樹有關?孟海洋是個混蛋,他不配當丈夫,更不配當父親,他就不算個男人!
我沒在醫院看見過他一眼,甚至都沒聽過他給你打過一個電話!。」
「呃...算是吧!」
「我不明白,裴紫陽,你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老金,我不知道,或許是我真的有精神病吧,我不知道我怎麼想的。
我一看見孟海洋對小樹漠不關心,我就不想離婚,我就是不想讓他全身而退。
老金,我是不是也很壞?」
「紫陽,你是我見過的除了我媽之外,全天下最好,最善良,最純真的女人,真的。
你是知道我的心意,我喜歡你,我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你。
我知道你有丈夫,你還是個孕婦,你長得也不那麼漂亮,是一個平凡的人。
但是,你在我眼裡是一個偉大的女人,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我老金見過的女人千千萬萬,能入我眼,入我心的不多。
你一笑,我覺得我的全世界都充滿了陽光。
但是沒辦法,你有家,我不能去做突破我底線的事情。
所以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甚至是我覺得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都會無處不在。
而當孟海洋回來的時候,我怕你為難,我只好遠遠的看著你。
但是你根本就不開心,因為你的笑容再也沒有出現過,甚至總是眼含淚水。
我以為,我會是那個你婚姻路上的絆腳石,所以我走開了。
但是,我發現我不是,我不在你身邊,你更加的不開心。
你早產大出血,我光聽別人跟我講述,我都心如刀割!
接下來你又割腕自殺,我在遠處看著臉色蒼白的你,我一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哭到不能自已。
我在別人眼裡,是一個不可一世,玩世不恭,圓滑世故的人,沒有人會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但我在你面前,我覺得我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見你就像看見我心愛的姑娘。
你能明白嗎?裴紫陽?你到底在幹什麼?」
「對不起,老金,你別說了,我求求你!
我不可以,我不能,我不配擁有你的喜歡。
你走吧,老金,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你就當,就當那天我割腕自殺,去另一個世界陪我的父親了吧!」
她說完,強忍著淚水,走進了衛生間。
她聽見家門咔噠一聲輕輕的關上,她洗了臉才走出來。
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還有一杯仍然冒著熱氣的沒有人喝的熱水,悵然若失。
小樹的哭聲將她拉回現實,她一個翻身就下了床,趕緊將孩子抱在懷裡。
「趙姐,你睡,我哄他!」
小樹一感受到母親的味道,哭聲變小,她摸著孩子的額頭,還是有些發熱。
她給小樹貼了退燒貼,換了紙尿褲,趙姐又起來給小樹沖了些奶。
小樹喝了幾口,睡了一會兒,然後就開始吐,吐完就睡著了。
「紫陽,衣服我明天洗就行,你抱著他睡覺吧!」
「趙姐,你睡吧,小樹還放你那,估計不會再醒了。衣服我去洗了,要不明天該臭了!」
「那你快點洗,早點睡!」
「知道了!」
裴紫陽洗完小樹的衣服,又一次躺在床上,她不能再胡思亂想,明天還得去醫院戰鬥。
她找出一片安眠藥,吃了下去,又翻出半瓶水喝了幾口。
在手機上定好鬧鐘,半個小時之後,就睡著了。
第二天,裴紫陽和趙姐帶著孩子跑了一整天醫院,做了所有的檢查,從頭到腳,仔仔細細。
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出全,她只好又開著車帶著小樹和趙姐回到旅館。
當她拿著結果去找醫生的時候,她已經聽不清醫生的講解了,她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的頭沉的就要掉在地上了。
她只記住了一句,就是無藥可救!
她蹲在醫院衛生間的隔間里,嚎啕大哭,最後暈在了廁所里!
當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兒童醫院急診室的觀察病房裡。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一個醫生看了看她的點滴,問道。
「還好。我沒什麼事了吧?醫生。」
「你有些低血糖,沒吃飯吧?給你打了一針葡萄糖,在待一會兒,就回去吧!」
「謝謝醫生了!」
裴紫陽鬆了一口氣,靠在床邊,看著急診室里的小朋友,眼睛又開始止不住的流眼淚。
她打開手機在網上在各大醫院的平台上挂號,她要帶著小樹到處去看,一定會有辦法的。
她相信小樹是一定會治好,怎麼就會被宣告得了不治之症呢?
她交了診療費,開著車回到了旅館,趙姐看著她手上的膠布問道:
「孟太太,你怎麼啦?打點滴了?怎麼才回來?」
「沒事,有點低血糖,沒睡好!打了針,沒事了,趙姐。」
「醫生怎麼說?」
「嗯,醫生說讓我到別的醫院再看看,我已經都掛了號,挨個兒試一試。」
「好,你先吃飯吧,我定了外賣!」
「謝謝趙姐,我一會兒轉你錢!」
「誒呀,不用,一頓飯沒有多少錢。」
「趙姐,你能來,我已經千恩萬謝了,怎麼可能還讓你花錢!」
「別這麼說,孟太太,我來也是有工資的,你也是給我錢的。
再說,你曾經對我非常好,你需要我,我也的回報啊!」
「辛苦了!趙姐,你要是不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客氣了,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會有力氣啊!孟太太!」
「嗯!」
裴紫陽說完就將外賣吃光了,收拾完桌子,坐在床邊看著小樹。
「孟太太,我一直想問你,你知道該不該問!」
「你說,趙姐。」
「你和孟先生是不是不離婚了?問什麼我沒見過他?」
「算是吧!只是分居了,還沒辦手續!」
「哦,那我不叫你孟太太了,我叫你紫陽行嗎?」
「好的,我媽叫我大陽!你也這麼叫吧!」
「大陽,呵呵,你也不大啊,瘦瘦小小的身體。」
「呵呵…」
「你瘦了好多,大陽,記得咱上次見面,是你懷孕的時候,那時候你很胖,臉都是圓的。
這回再見,臉瘦的都脫相了,你可得注意身體啊,還有孩子要養活呢!」
「知道的,我沒事的趙姐。」
「孩子生病確實對媽媽來說是最痛苦的,你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
我也曾經有過這種感受,可惜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強求也無益!」
「趙姐,我記得你有孩子啊!」
「是,二十歲,就在我離開你家得幾個月後,我兒子考上了大學。
但是三個月後,他的大學老師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一趟學校。
我來到學校,老師帶我到醫院,我看見了三個月未見的兒子正在昏迷。」
「他怎麼了?」
「他得了白血病,是那種換骨髓也救不了的類型,生存幾率最低的類型。
是我這個當媽的疏忽,他身上本來就有淤青,我沒在意,以為他是磕到哪裡了。
他總說累,爬個三層的樓梯他都覺得非常累。我也沒有在意,還說他一個男子漢矯情。
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掉光了所有的頭髮,然後變成了皮包骨,在渾身疼痛中離開了我。
我當時痛不欲生,我也不想活了,但是他臨死前抓著我的手說讓我活下去,必須活!
我靠著他的遺願才活到今天,雖然痛不欲生,但我堅持住了,我是為了他而活,我要把他的那份也活出來。」
「不好意思趙姐!」裴紫陽聽完,淚流滿面。
「沒事,我如今已經釋懷了,或許他就不屬於這痛苦的人世間。
他也不必在這裡受盡折磨,他終於解脫了,去了一個沒有病痛的世界,也是很好的。」
「趙姐,我父親也是,他是癌症,也經歷了半年的病痛折磨,或許他們都解脫了。」
「對,活著最重要,其他全都不重要啊!」
小樹又一次醒了過來,兩個人忙碌著,餵奶,喂葯,喂水,洗嘔吐的衣服,哄睡,換紙尿褲……
裴紫陽走遍了全bj各大醫院,但結果都是一樣,有一個八十歲高齡的老醫生讓她帶著孩子回家去吧,不用再看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們來bj求醫半個多月了,她已經哭幹了眼淚,再哭,她估計就要流血了。
她收拾好行李,只好帶著孩子和趙姐趕回了濱城,當晚便住進了中心醫院。
小樹已經開始昏迷,住進了icu,她在門外徘徊,卻進不去。
「紫陽!」
「旎旎!」
聞訊趕來的劉旖旎一把抱住已經快要崩潰的裴紫陽,而她看見旎旎,就倒在她的懷裡不省人事了。
「旎旎…」裴紫陽睜開眼便看見了床邊的旎旎。
「你醒了?」旎旎緊張的問道。
「小樹呢?」
「放心,還在裡面,醫生和護士都說了,目前算是穩定。」
「旎旎,小樹沒救了!」裴紫陽激動的哭了出來。
「我,我知道,紫陽,順其自然好嗎?」
「我對不起他,我就不應該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他來這裡是在受苦,在遭罪!
我好後悔,我不應該生下他的,旎旎!」
「紫陽,別這麼說,能做母子都是一場福分,珍惜就好,回憶就好。
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該放棄的就該適當放手,紫陽!
你曾經說過的,活著才有希望,你要活著,好嗎?」
「旎旎,為什麼活著這麼難?這麼難?我不理解,我這麼努力認真的活著,為什麼老天爺這麼對待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小樹又做錯了什麼?
錯的是那個孟海洋,為什麼他沒有報應,他還會有兒子出生,傳宗接代。
為什麼好人不長命,為什麼死的不是孟海洋?為什麼?」
裴紫陽哭喊著,撕心裂肺,她的手機鈴聲響了,旎旎遞給她,她一看是孟海洋。
她馬上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轉換了情緒,平穩了呼氣,眼睛卻是血紅:
「喂?
好,下周一上午去辦理離婚登記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