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我在可憐你
床單被套都是冷色調的,少年修長單薄的身體痛苦的蜷縮了起來,纖細的腳踝像是一用力就會折斷似的,衣衫凌亂,額頭冒著冷汗。
他的眉頭緊緊的皺著,眼睫不安的顫動著,雙手下意識的捂著腹部的位置。
「聽不到我說話嗎?沈識檐,我讓你趕緊起來!」
江穗對待沈識檐一向沒什麼耐心,見少年跟沒聽見她說話似的,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她走近正要將他拽起來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溫柔的嗓音。
「江阿姨,你沒看見弟弟不舒服嗎?」
是溫聽瀾的聲音。
江穗手上的動作一僵,面上的表情迅速轉換,等她轉身的時候,已經又是平常那副有禮的樣子了。
「溫溫,今天我給檐檐約了補習,你是不知道,以前檐檐為了不學習,經常對我裝病,今天這不我也以為是假的嗎?」
溫聽瀾就站在門邊盯著江穗睜眼說瞎話。
她也不去戳破江穗,只是說:「阿姨還是打個電話叫家庭醫生過來看看吧,萬一真是生病,弟弟豈不是更遭罪?」
疼痛中的沈識檐沒有戴耳蝸,隱約間他聽到了兩個人的交談。
模模糊糊聽不清內容,冷汗浸濕了整個後背,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落,外面的天色也漸漸的黯淡了下來。
「醒了?」
溫聽瀾端著一碗清粥走進來。
躺在床上的沈識檐睜眼朝著她看去,狹長漂亮的桃花眼晦暗帶著探究之色。
少女順手將他放在床頭柜上的耳蝸遞給他,示意他戴上。
等沈識檐戴上后她才說:「今天和明天你可以好好在家休息了,阿姨和我爸去外地參加一個慈善晚宴,最快也得後天才能回來。」
沈識檐沒有說話。
溫聽瀾也不急,她將手中的清粥放在一邊,囑咐他在涼之前吃掉后就準備離開。
等走到門邊時,沈識檐的話讓她的腳步一頓。
「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沈識檐,你可以理解為我在可憐你,如果不想要我的可憐,就試著反抗江阿姨對你的虐待。」
說完,溫聽瀾頭也不回的離開,並且貼心的帶上了門。
聽到落鎖的聲音,床上的少年表情森冷,目光還停留在剛才溫聽瀾所站之處,眸底是陰鬱的墨色,宛若夜一般深沉。
許久,他低低的嗤笑了一聲。
溫聽瀾說可憐他?
這是沈識檐十七年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他從來不需要別人施捨似的可憐。
床頭柜上放著剛才溫聽瀾端過來的清粥,熱騰騰的還冒著熱氣,可是少年一口沒動,他仰面躺下休息,一直到深夜胃部的灼痛感又襲來,他悶哼了一聲。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少年側過身體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試圖想要減輕一點疼痛感,可是疼痛並未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就像是全部的腸子都攪在了一起似的。
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全部浸濕,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朦朧間,他好像聽到了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響。
他已經來不及去分出心思去想是什麼人會半夜三更來到他房裡。
暖黃色的落地燈映照出一個纖細的身影在牆上,溫聽瀾穿著乳白色的睡裙輕輕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被胃痛折磨的少年。
他長得好看,尤其是此刻還多了幾分破碎感,惹人憐惜。
「為什麼不好好聽話把粥喝了?沈識檐,身體是你自己的,沒必要跟我較真。」
少女的言語中透著無奈之色。
她順勢坐在了床邊,沈識檐面向的恰好是她所坐的位置,因為用力抓著被子的關係,他手背上的青筋肉眼可見。
沈識檐強撐著睜開眼睛,裡面宛若一汪死潭,無波無瀾。
溫聽瀾垂下眼看他,不顧那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直接將手伸進了被子里,溫熱的掌心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少年的身體驟然變得僵硬起來。
他的脊背綳得很緊,這點細微的變化溫聽瀾自然是察覺到了,她不動聲色的開始輕輕替他揉起了肚子,手法嫻熟,就像是以前經常為別人做這種事情似的。
沈識檐被疼的渾身脫力,他連推開那隻手的力氣都沒有。
「滾開。」
有氣無力的呵斥一點威懾力都沒有,溫聽瀾假裝沒聽見,繼續手上的動作,也許是起了作用,她看到少年緊皺的眉心在漸漸舒緩開來。
兩分鐘后,她收回有些酸麻的手,一聲不吭的起身離開,就在沈識檐以為她真的走了以後,少女端著一杯溫水進來。
沈識檐前額的幾縷碎發緊貼在蒼白的肌膚上,他撐著坐了起來,渾身上下還是沒什麼力氣,眉眼間染著幾分怏怏的倦色。
溫聽瀾:「把葯吃了。」
沈識檐只是抬頭看著她,並未有任何行動,就像是沒聽見溫聽瀾的話似的。
溫聽瀾是很有耐心的人,並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暗自不爽或者是生氣,對待沈識檐這樣的人考驗的就是耐心。
自小的經歷才造就了少年如今的性格。
溫聽瀾不會試圖去改變他,他以後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唯有一點不同,那就是沈識檐會聽她的話。
溫聽瀾:「不想再胃痛就吃藥。」
沈識檐的嗓音嘶啞,眼中透著濃濃的戒備之色,他直截了當的問:「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可能不是單純因為我是你弟弟吧。」
後面的幾個字譏誚的意味很濃,他朝著溫聽瀾看過來,神色冰冷而又陰鬱。
「我下午不是說過了嗎?你可以當我是在可憐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溫聽瀾將水和葯遞給沈識檐,輕輕笑了笑:「不需要我的可憐就把葯吃了,沈識檐,我對你沒有惡意,你最好在江阿姨回來前養好身體。」
兩人就僵持著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溫聽瀾手麻了的時候,沈識檐才伸手接過水和葯。
水已經涼了,溫聽瀾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說:「你現在不能喝涼的,我再去接一杯溫水,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快步離開了房間,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溫聽瀾便端著水回來了,等沈識檐將葯吃過以後,她在少年的掌心裡塞了一顆糖。
「去去苦味。」
------題外話------
後來,沈識檐紅著眼眶:「姐姐可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