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並肩(二)
一路奔至浮盛殿,寧簌沒能進入殿內,便被殿外的兵衛攔了下來。
寧簌又急又快地道:「我要見世子!」
她這一路奔來,不僅僅是想對江蘊表明她想要和他一起守護這都城,很多的是關於南陽王叛變一事,她有個猜想一直不曾告知旁人。
有些許個眼熟寧簌的人,見了遲疑幾分,便還是轉身向殿內而去。
寧簌只等了片刻,很快便見江蘊匆匆趕來,數日不見,他依舊身姿挺拔,只是寧簌才遠遠地這麼看了他一眼,便清楚地瞧見了他面容上的疲憊之態。
南陽王聯同后妃謀反,宮內無一不得不暗中警戒,又怕打草驚蛇,也恐德貴妃猛地在背後給他們來上一刀。
可見江蘊絲毫都懈怠不得,看著他這模樣,寧簌心中滋味百般,只怕這天底下最最無憂的人,就是事事都有人替他分憂的帝王了。
兩人相顧無言。
「你怎的來了?」
屏退四周的兵衛,江蘊喉頭滾了滾,好半晌的,才吐出這麼一句話。
隨著這一聲落下,他似是把話匣子打開了:「我不是讓安凜帶你離開——」
「世子。」
一路跑過來,寧簌還微喘著氣,她打斷江蘊的話:「能否進去說?」
這外面人多眼雜,寧簌怕會有德貴妃的眼線看著,江蘊聽著這話便知她在擔憂著什麼,他立即點點頭:「隨我來。」
浮盛殿是江皇后如今的居所,她在這兒供奉著佛堂已有數年了,因而寧簌甫一踏入殿內,便嗅到了一股子濃郁的梵香飄渺。
來不及多想旁的,寧簌快速把自己的想法同江蘊道:「世子,南陽王若想同北垣城聯手,必定不會只給了北垣城叛變中人的什麼空頭支票。」
江蘊微皺了眉心:「你是說……」
「世子若想拿捏住南陽王他們,近日不妨多觀察觀察臨冬郡主去了何處。」
南陽王既然如此有野心,必然會想出一勞永逸控制住北垣城的法子,而唯一最最保守且穩妥的,就是聯姻。
江蘊眉心的褶皺更深了,但他對寧簌的話向來深信不疑,少女的話音剛落,他便抬了抬手,不遠處的安冬便走了過來:「世子。」
「去尋幾人盯緊臨冬郡主。」
臨冬郡主乃是南陽王的獨女,若他當真想要用聯姻來束縛住北垣城,臨冬郡主必然是南陽王的不二選擇。
待安冬應聲離去,寧簌暗自輕鬆了一口氣,她看著眼前眉心不展的男子,遲疑著開口問道:「世子便如此信我?」
「是。」
這一回,江蘊不退不避,他坦然自若地承認道:「世上之人,除卻姑母與父親,你便是最最值得我信賴的人。」
聞言的寧簌只覺得自己心口忽然跳得有些快,她故作鎮定地別開了些視線,告知他:「世子既信我,我便留下來,與你一起守護這都城。」
「可——」
早在看到她闖入皇宮的時候,江蘊便知曉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了,他當即便越發攢起了眉心,只是他剛要說些什麼話,便被寧簌抬高了些許聲音打斷了。
「宣平公遠在疆北,即便他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尚且需要六七日光景,世子身邊定然已無多餘的可用人手了。」
寧簌一字一句認真道:「寧簌不才,多年遊歷大江南北,會些拳腳功夫,不會故意添事,有些小智慧,更是世子您信賴之人。敢問世子有什麼理由不留下我?」
江蘊擰著眉,他知曉寧簌這般是鐵了心了,可若是南陽王同北垣城一起掀起的戰事一旦爆發,這皇宮就是油烹的熱鍋,寧簌在這裡,她的安全他無暇顧及。
「我的侍女已經帶著行李南下了,世子不必再多糾結。」
寧簌看著他眉眼間化不開的愁凝,堅定地再道:「為何只許世子想要護住這京中百姓,不許我這小小的商戶女出一分綿薄的力?」
看著少女始終固執的神色,江蘊終於無可奈何地應了下來:「那麼,寧姑娘若允我你只會同皇后待在一處,我便應你。」
「成交。」
少女終於笑了,清亮的眸子彎彎。
……
大慶三十四年,冬。
大雪封山的時節里,南陽王攜北垣城叛變,大軍一路北上,兵臨城下。
各郡百姓,人人自危。
幸,宣平公世子領護家軍迎敵,血戰五日,城破。
叛軍一路欺壓入城,直入宮廷,護衛帝后的護家軍負隅頑抗,終得宣平公自疆北率大軍趕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掃叛軍。
三日後,乾元帝肅清朝綱後宮,廢黜貴妃及皇子為庶人,永守皇陵,貴妃其女永嘉公主品行不端,連同駙馬罰入福祿寺,青燈古佛一生。
江皇后染病而逝,乾元帝追封謚號「明德」。
因明德皇后未留子嗣,乾元帝在退位前封宗親之子為太子,宣平公世子江蘊封太子太傅,輔政幼主。
這一年,壓山大雪終於停在了春日悄然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