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斛律打工仔
「并州城半個時辰就被攻破?」
「怎麼可能?就這點兒時間,由外郭到內城、再到城主府,縱是跑馬不停也到不了!」
「還說什麼八腳大怪橫趟城池?斥候大概嚇破了膽,怪力亂神!」
陳留郡太守府的幕僚、校尉,你一言我一語,忿忿不平的質疑聲中,透露著外強中乾的消極氣息。
斛律侯一語制止:「并州城,確實丟了!」
是啊,不論攻城方式、攻城時間的長短有多麼違背他們認知,并州城,結果就是丟掉了!
賀賴將軍戰死!
城主府被打成破磚爛瓦!
賀賴部落的兵卒盡被裊首,頭顱與屍首分埋兩坑,讓這些兵卒死後茫茫,無法投胎!
校尉斛律戒突然悲憤道:「斥候還有一言!將軍之前派去王城的斛律叭他們,在攻城前,被殺死祭旗!」
幕僚緊接著喊道:「這是對斛律部落的挑釁!」
又有人問:「下一步,此方勢力,會不會朝陳留郡來?」
砰!斛律侯一擊書案:「兵來將擋!怕死的,趁早滾出陳留郡!」
黃昏時分,城門將關,斛律侯一騎而出,離開陳留。他雖說兵來將擋,但已有不好預感,神秘詭譎的王城倘若攻打陳留,他斛律氏可能會和賀賴氏下場一樣。
久違的熱血衝擊他心頭,并州城不是在重建么?那座王城不是已經坐鎮并州城外了么?那他一定要看看,王城到底是何樣子?憑何在數月時間內,盡得北域百姓歸心!
王城,真的如斥候所報,遍地谷糧么?
他不親眼瞧上一瞧,絕對不信!不甘心!
自他率領一部分族人前來北域,是多慶幸脫離了先帝掌控,是多想做出一番作為啊!
他從不視漢家百姓為異族,即使部落勇士欺壓百姓,他也絕不偏袒,該判就判、該殺就殺;他想盡辦法結交蕭野驢,幾次替這個草莽漢將軍除難解圍;他再瞧不上昏庸的前宋,為了百姓儘早安康,也不惜兵力相助,剷平鄴城之亂;他一直廣開陳留郡城門,明知道百姓去投奔王城,也任百姓像往日一樣自由出入;甚至一直苛刻己身,從不敢吃飽,聯姻梁族門閥,也是為了獲得更多的糧食,救濟鄴城子民;在蝗災侵襲、疫病開始泛濫時,他除了留下軍中帳篷,其餘帳篷、連他自己用的大帳都發放給受災百姓!
如果上天讓他斛律氏像賀賴氏一樣慘淡收場,他當真不甘!他有哪裡做的不好嗎?
奔波一天後,他看到并州城外鳳陽河壩沿線服役的百姓了。不過奇怪的是,既是服役,怎麼沿途還建著不少類似食攤的帳子,冒著縷縷的炊煙?且還有私人牛車往來,挑擔腳夫更是在壩前頻繁走動,竟有幾分集市的熱鬧樣!
他下馬,朝這邊過來。離開陳留時,他喬裝成布衣遊俠,再經一路風塵,看起來還沒河壩周遭的百姓乾淨,再刻意佝僂點背,收斂眼神,倒也顯不出素日的氣場。
走近了看,果然,幾十個帳子下全是食攤。
僅這一點,就讓斛律侯震驚無比!自來北域后,鳳陽平原始終都是灰撲撲的蕭條景色,去年更是千里無煙,即便在鄴城時,他都多久沒見到熱鬧喧囂的食攤了。
「遠來的?那邊有免費喂牲口的草棚。」一個擔夫從他旁邊路過,熱心告知。
斛律侯其實也看到了,想不到是免費的。他將信將疑牽馬來到草棚處,棚下共有二十組大石槽,每組石槽食、飲水平行排列。食槽內是新鮮的苜蓿和碎穀殼,長度可供三頭牲口並排吃。
已有二十幾頭牛、六匹馬在內。
一個老嫗坐在棚邊,椅子是帶背的高椅,面前還放著一個食桌,桌上有餅和水囊。
斛律侯咽咽唾沫,肚子開始叫喚。他帶了餅出來,但不知道路上會餓幾天,所以不是特別餓就不吃。
老嫗朝他溫和一笑,說道:「小郎君是遊歷者?可放心將馬拴於此餵食,都是免費的。」
「多謝老姥兒。」斛律侯客氣的朝她點下頭。他將馬拴好,又盯著滿槽的苜蓿咽口水。特老母的,這裡的牲口比他斛律部的勇士吃的都好。
草棚邊豎著個木牌,字寫的不好,但很白話很清楚:此處供馬、牛、驢等牲畜免費飲食,且河壩正招募畜力,按天結算,勞動一天,主人可得兩銅幣。
「老姥兒,河壩服役還給銅幣?」斛律侯震驚無比!因為中原各地貨幣早就廢棄了,朝廷製造過幾次劣幣,根本不被百姓承認,全都以糧食、鹽、布匹這些實物代替貨幣。
老嫗從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一個銅幣,顯擺道:「這就是銅幣,小郎君一看就有把好力氣,只要肯出力,你那牲口每天可賺倆銅幣,你也可賺三個。加起來,一天就是五個!」
「我如何賺?」斛律侯一捏銅幣就有數了,真是上好的黃銅!而且此銅幣製作的也太精美了!正面是浮雕「耕犁圖」,背面簡單,只有浮起的一條略帶拐彎的豎線(數字1),銅幣周圈是細密的絲齒。
絲齒絕不只是為了好看,倘若誰想從銅幣上偷銅,絲齒一缺,銅幣就不被百姓承認了。這是誰想出的法子?太妙了!可惜絲齒手藝太難,普通匠人根本做不出來!
老嫗連咳兩聲,斛律侯趕緊將銅幣還給她,裝成很不好意思的樣子說:「我見識少,頭次見這樣好看的銅幣。」
老嫗起身,指著壩上熱火朝天的百姓,說道:「去那裡吧,只要肯出力氣,既能賺錢,又有飯食吃!」
咕嚕嚕...斛律侯肚子配合的一叫。
「還管飽哩!」老嫗補了一句。
斛律侯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朝壩上走去。
那裡有處顯眼的幾條長桌,坐著幾個學子模樣的少年。斛律侯先看了一小會兒,有登記姓名、來處、原籍的,有領食牌的,還有專門解惑的:「食牌通用,在此處哪個食攤上吃都可以。」
斛律侯走到造冊桌,問:「是在此處僱工么?」
「對。按天結算,一日兩餐。」
「我若有事,隨時可走?」
「是的。」少年臉上帶著和善笑意,很耐心解釋:「不過郎君有事離開時,最好結算完一天的再走。半天勞工,我們只發食牌,不結算工錢。」
「那我報名。」斛律侯肚子又一陣叫喚。
「好的。姓名、從哪來、原籍在何處說一下。」
「我姓王,沒名,人都叫我王大郎。我從陳留郡來,原籍就在陳留郡。」
「你們陳留郡來的人還真不少。」少年登記這些,並不多問,拿小鑽頭刻個「王大郎」名牌。「掛脖子上,每天黃昏以此牌找工頭結算銅幣。」
旁邊少年遞給斛律侯一個食牌,說道:「你先去吃飯再幹活。」
「這樣能行?」
「你肚子都叫了,餓著咋出力?我們又不是剝削者,快去吧。食牌通用,在此處哪個食攤上吃都可以。」
斛律侯就像才進大觀園的劉姥姥,頭重腳輕的來到食攤。
冒熱氣的大蒸籠,「刺啦」下鍋的炸面果,竟竟竟...竟然還有滷肉!
好香啊!
好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