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如果遇見不是偶然
許世恆從大門邁出來的那一刻,他輕輕地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他開始了沒命的向前跑,不顧路上行人詫異的目光,眼睛被汗浸的刺痛,他卻暢快的覺得自己在活著。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每一次下墜,都會有她在身後扶著,所以她一直沒離開過,從未。
離別像是青春的膨化,突然的懸崖造就剎那間的自我審視。
許世恆想著一個個離開的人,他覺得也許應該要學會讓時間向前走,就像許世涼希望的那樣。
在所有人離去的那一瞬間,許世恆彷彿明白,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終將會發生。
就像有人曾說過的,孤獨才是人生常態。
他一口氣跑到了十六中校門前,揚起胳膊擦了擦臉上的汗,上氣不接下氣的站在范景川面前。
順著這條跑道,時間倒回半年前。
秋老虎蟄伏在夏風中,下過雨後的蛙鳴在為新學期奏樂中。
陸渺一把攬過趙見林的肩膀哈欠連連的說:「大林,我昨晚被恆哥一路帶飛!」
「不用激我,我不羨慕。」趙見林推了推眼鏡不動聲色的遠離他的重力壓迫。
「算了,和你聊遊戲,就是沒勁。」
陸渺沒了人形拐杖就鬆鬆垮垮的繼續向馬路對面走去。
正好迎面碰見剛從校門口對面早點攤吃完飯的許世恆。隔壁攤主擺放整齊的小馬扎和小方桌被一群小混混坐的歪七扭八。
「恆哥!」
隔著老遠一段距離陸渺就看見帶著帽子的許世恆,當即出聲生怕他聽不見離去。
在三人即將會合之際,許世恆的前方有一位挑染著褐色頭髮的少年眼看著即將要被摩托車掃到,運動神經發達的許世恆一個箭步推開了那位少年,可自己卻被同樣躲閃的摩托車給撞倒了。
他整個右胳膊朝著地上狠狠地砸了下去,帽子被掀飛在路邊。
吃驚的陸渺和趙見林馬上前查看許世恆的狀態,只見許世恆緊閉雙眼、額頭冒著冷汗,蜷縮著在地上。
兩人將許世恆從沒受傷的一側扶起后,趙見林打了個計程車轉身對陸渺說:「我先送恆哥去醫院,你善後。」
沒人注意到的角落裡,那位褐色頭髮的少年默默地消失在人群中。
看著計程車離去,撞人的小哥和善的對陸渺說,「你在這等一會,我回家取個錢就回來。」
陸渺看了看錶:「那你快些回來。」
稍晚一步來到凌亂現場,在努力地掌握情況的范景川撿起路邊的帽子。
「陸渺,誰出車禍了?」
「范景~,范老師。」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實話的陸渺一時沉默著。
范景川揚了揚手中的帽子。
「他們去了哪家醫院?」
想起恆哥開學曾經說過,不知道範景川刻意地接近他們是什麼目的。陸渺一直在想究竟該怎麼糊弄過去,可是范景川作為代班,又窮追不捨的問,感覺頭大的陸渺嘴皮子禿嚕了一句。
「東方醫院。」
趙見林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拿著單子在各個窗口前扶著許世恆,
心裡越是想保住恆哥這條有舊傷的胳膊,越是慌得不行,所以他在這第一次來的醫院裡迷了路。
「冷靜一下,我沒事。」許世恆掛著慘白的臉色用氣聲說出這句話。額頭上的冷汗也在一滴一滴順著下頜線向下。
「去最左邊的窗口那裡掛急診。」一個清冷的女生聲音從後面傳來,大林拿著住院部的單子,又急忙向那個窗口跑去。小六扶著恆哥艱難轉身準備道謝,女生就被叫到號向心理諮詢室走去了,就只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
左嬌曾在葬禮結束的時候遠遠地看過許世恆,所以她剛剛在他進來醫院的時候就認出他來了。
走出醫院,左嬌直奔便利店買了幾聽啤酒,漫無目的的找個安靜的地方。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中旁的涼亭。
風勢比上午收斂許多,卻還是席捲著一層層熱浪撲面而來。帶著啤酒的溫度不禁想起那天許世涼說過自己和一個人很像。
許世涼是一中的風雲人物,每次學校動員大會都會拿出她的事迹激勵大家。
那天,也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本來之前只是簡單的聽個風雲學姐的宣講會而已,可是自己被困洗手間,當好不容易出來時,就錯過了這個演講,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卻發現自己的書都被垃圾桶里的水弄髒了,拖著疲累的身體躺在涼亭的休椅上,旁邊攤著濕掉的書,感覺自己就這麼消失好像也不錯時。
許世涼不知何時拿著冰棒在對面坐下開始自顧自話:「你知道嗎,你和一個人很像。」
時間放佛按了暫停鍵,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人當是各種各樣的,別人有別人的想法,可連你自己都不愛自己,那個自己得多麼傷心啊。所以呀,只要是有一種情感你還感受得到,你就得活下去,這就是能量守恆定律。」
這段話許世涼似是喃喃低語,又像是對左嬌的忠告。
左嬌轉了個身,實則是更想聽聽這位學姐還會說些什麼雞湯。畢竟很長時間沒有人像她這樣對自己說過話了。
「你們這屆應該聽過十六中的許世恆吧,他呀,像個稻草,也像根浮木。可惜我太重了......」
她又低不可聞地自嘲般笑了笑。
「不打擾你一個人傷春悲秋了,走了啊,旁邊是請你喝的啤酒。」
許世涼踏著和來時一樣輕巧的步伐離開了。
從回憶中回過神后,看著一中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左嬌又深灌了一口啤酒。她還是喝不慣這些滲透著微苦的辣氣,深皺著眉嗆得眼淚橫流,或許只是想為發泄找個理由罷了。
「稻草,浮木......許世涼,我信你一次。」
將空啤酒罐橫掃進垃圾箱后,左嬌第一次近乎趾高氣揚的高揚著頭走向回家的路。
范景川用電車載著陸渺來到了東方醫院,恰巧看到趙見林在繳費處頗為窘迫地翻著自己的口袋,范景川從錢包拿出銀行卡向護士小姐遞了過去,結清了治療費。
陸渺急於撇清的說:「我們不會白欠你的,過兩天就還你。」
趙見林則在一旁雙手環臂沉默著表示認同。
范景川也知道這些孩子自尊心很高,也沒多矯情。
「許世恆在哪個病房,你倆帶我去看看,畢竟我可是你們的班主任。」
趙見林防備的看著范景川也不說話,可以一旁的護士貼心的提示出病患位於哪個病房。范景川看出來趙見林是不想讓許世恆與自己有過多的牽扯。
可有些事不一定你阻止它就不會發生。
許世恆看見范景川的臉出現在病房門口時,當機立斷的轉身睡覺。
「行了,別裝了。有那功夫想想怎麼還我醫藥費吧。」
旁邊病床的大爺和家屬大媽突然停了嘮嗑,紛紛豎著耳朵準備聽著這八卦,剝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地躺在大媽手裡,感覺他們就差一把瓜子了。
「這樣吧,你給我當班長抵債,直到我說兩清的那天。怎樣?」
眼角瞥到小六和大林縮在門口的腦袋,十有八九醫藥費真是他付的,許世恆一邊這樣想,一邊不著聲色的完全睜開了眼。
大爺咀嚼橘子瓣的聲音在病房蔓延開來,幾分鐘后許世恆悶悶地說:「隨便你。」
得到意料之內的結果,范景川向大爺大媽有禮貌地問候后滿意的離開了。
小六一臉歉意的走了進來,大林則在後邊一臉擔憂的看向許世恆,「恆哥,真的是他自己主動要付錢的。」小六一臉真摯的請求原諒。
「你以為都像你那麼傻,我知道。」
大林接過許世恆的話接著說:「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范老師』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許世恆喝了口大林遞過來的水潤了潤喉,「這事先放放,一會你幫我給家裡去個電話就說打球時摔著了,像前幾次那樣。別讓小六打啊,他容易穿幫。」
大林拉過小六點點頭的說:「行,那你先歇著,我們放學再過來。」
大媽見許世恆病床前沒有一點兒東西吃,就抓了一把香蕉夾雜著幾個橘子蘋果送到了許世恆面前。
「小青年啊,你咋不讓你家大人過來捏?我看你這應該是傷到骨頭了,剛剛那是你班主任吧,哎呦真好啊,你多大了呀,看樣子和我孫子差不多大,可惜一年見不到一回,我那兒子更是說忙忙忙,唉。』
看著大媽自顧自的陷入悲傷,許世恆突然想起曾幾何時許世涼也是這樣,喜歡在他耳邊叨叨軍訓時的走正步,行軍禮,在學校的雞毛蒜皮等等,她那時也許像這位大媽一樣只是喜歡訴說,並不期望回應吧。
回憶越扯越遠,想起小時候練跆拳道時,她在一旁緊抓著腳靶陪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苦練;想起一放假她就喜歡跟在自己身後走來走去刻意挑事的神情;教自己打籃球時刻意板起的臉;還有上次在醫院她向自己道謝......想著想著就真的睡著了。
大媽也慢慢放低了聲音,「你說,他爸住院,他會不會來呀?」
看著早已熟睡的爺倆兒,大媽漸漸地離開了座位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病房門口又望向醫院門口等待著。
一覺睡到了傍晚,剛睜眼許世恆就看見自家老媽在一旁出神的望著自己,瞬間變臉的功夫許媽媽可謂是爐火純青。
「你小子,說了讓你打球時注意點,總是不聽,這次要不是你班主任打電話來替你解釋,我看你今晚怎麼回家,總不讓人少擔點心。」夾槍帶棒的數落了許世恆一遍。
有過許多經驗的許世恆深深知道此刻只能順著老媽的話向她撒個嬌七七八八能矇混過關。可是讓他不得不多想的是范景川他究竟在想什麼。
在和臨床大媽大爺問候了幾句辦了出院后,許媽媽也不忍心多苛責許世恆,她內心更多的是擔心和不安。
晚飯過後,許世恆收到了小六的消息。
『恆哥,我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聽你媽說那個范景川已經告訴他了,大林就叫我順著話繼續往下說。不知你那情況現在怎麼樣?』
看來目前來說范景川是沒有惡意的,就是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這麼想著的許世恆疲憊的捏了捏眉心,順手將手機放到一旁,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一段時間后嘆了口氣,又拿過來手機給群組回了消息『明見面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