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危在旦夕(上)
夏雲婉打從青瑤嘴裡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整個人狀態就不太好了。
意外的,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臉色白得駭人,雙唇也毫無血色,她在青瑤與彩蝶的服侍下凈臉更衣,腳下卻像是踩棉花般輕飄飄的,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過來的。
側廂房本是留著招待需要留宿的客人用的,屋內設施簡陋,但此刻卻是燈火通明。
雨刷刷的沖洗著庭院,側廂房的門大敞四開,南宮喻面色蒼白的躺在臨窗的大炕上,唯有胸脯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好端端的活著,而守在南宮喻身邊把脈的太醫,臉色異樣的凝重。
林澤與隨行的小廝陳密規規矩矩的跪在南宮喻身邊不遠的地方,皇後由迎春服侍著端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皇上則不安的背著手來回踱步,氣氛說不出的緊張壓抑。
腳下陣陣發軟,夏雲婉腳步踉蹌著,幾乎是被青瑤和彩蝶架起來才得以體面的進了屋子。
她畢恭畢敬的跪在皇上和皇後面前,青瑤和彩蝶也絲毫不敢怠慢,忙隨著她跪了下去。
「妾身夏雲婉,拜見皇上和皇後娘娘!」
她聲音抑制不住的發抖,似帶著哭腔,直聽得人揪心,讓不安踱步的皇上也靜了下來。
皇上衣袖一揮,連連擺手,聲音透著疲倦:「都這時候了,規矩就免了,快快請起!」
夏雲婉連忙道謝,正欲起身,眼前卻是一黑,身子軟綿綿的,險些暈倒在皇上面前,還是皇后眼尖的察覺到了異樣,命迎春上前幫忙,這才讓夏雲婉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是了,從得知南宮喻遇刺的那一刻開始,夏雲婉就已經有些站不住了。
只是考慮到南宮喻現在的情況,又考慮到皇上和皇后還在府上,夏雲婉才咬牙堅持體面的走到了側廂房,該走的流程走完了,似乎也抽走了支撐著她的精神支柱。
皇后慕清瑜舒了口氣,聲音很輕:「辰王妃,你別緊張,皇上已經將太醫院醫術高明的太醫都帶到了喻婉堂,有他們為辰王醫治,辰王定將相安無事。」
畢竟放在從前,能驚動太醫院這麼多知名的太醫,恐怕也只有皇上和皇后才能享有了。
不難看出,皇上對南宮喻格外在意,無論結果是好是壞,能有這樣的體面,已是皇上和皇后給予喻婉堂最大的榮耀,哪怕日後只餘下夏雲婉一人,也不至於讓她抬不起頭來。
夏雲婉抬眸望向慕清瑜,抿了抿唇,聲音發乾:「皇後娘娘,我能不能斗膽問一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爺他……他怎麼會……」
「這些話不應該是你問皇后,應該是朕先問問你!」皇上氣的全身都在發抖,語氣明顯透著不悅,「新婚之夜,他怎麼就一個人冒雨跑出去了?夏雲婉,你最好給朕一個理由!」
一聲響雷仿若在頭頂炸開,伴著皇上的怒吼聲,夏雲婉低垂著頭,顫巍巍的跪了下來。
雖然早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夏雲婉就已經與他有過接觸了,但這樣大發雷霆的一面,卻是夏雲婉從未見過的,縱然心裡談不上有多害怕,但身體的本能還是讓她不得不屈服。
如果她能乖順一些,如果她能平息皇上的怒火,那南宮喻,是不是就能醒過來呢?
慕清瑜皺了皺眉,忙起身快步走到夏雲婉身邊,友善的伸手拉起了夏雲婉,嗔怪道:「皇上何必對辰王妃發這麼大的脾氣?臣妾瞧著辰王妃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想來定是憂心辰王的情況,皇上對辰王的關照,臣妾心知肚明,但皇上屬實不應該再嚇唬辰王妃了。」
慕清瑜也是第一次看到夏雲婉這般蒼白的面容,心下不免也有些許慌亂。
如果南宮喻還沒好,夏雲婉又倒下了,那這喻婉堂,豈不是徹底亂了套?
喻婉堂還是皇上為這府邸取的名字,今夜不過是他們新婚夫婦搬進來居住的第一天,南宮喻的事情已經很不吉利了,如果夏雲婉再倒下,那這府邸的風水,可真是說不清了。
南宮喻與皇上之間本就出現過爭執,若是傳出皇上故意指定這個府邸給南宮喻的話,這天下恐怕又要亂上一陣子了,那些躲藏在角落裡的翊王餘孽,想必會更加囂張跋扈。
只是這裡到底不是皇宮,很多話,慕清瑜也沒辦法挑明了說,只能選擇暗中提個醒了。
皇上飽讀詩書,將皇后含沙射影話音中的深意聽的一清二楚,他神色微正,清了清嗓子,語氣到底還是溫柔了幾分:「辰王妃,辰王的身體要緊,此事,朕暫且不追究,你可以先來看看他的情況,但朕還是希望,在你盤問這些話之前,先解釋一下你們的事情。」
青瑤與彩蝶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責,一時間都有些愧疚的低下了頭。
南宮喻和夏雲婉的關係一直不太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特別是隨著婚期臨近,夏雲婉的情緒愈發崩潰,他們之間的關係惡化,身為貼身服侍的丫鬟,她們心知肚明。
如果她們能早一點分析清楚這些狀況,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晚的意外了?
皇上表面上雖然是在指責夏雲婉的不是,但心裡定是將服侍夏雲婉的丫鬟們都罵了個遍,若不是夏雲婉才是那個能決定她們生死的主子,她們恐怕早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見林澤規規矩矩跪在地上,腰桿挺得筆直,青瑤鼻子莫名發酸,難過的閉上了眼睛。
很多事情明明不是林澤的錯,但林澤卻不得不承擔責任,他的擔當,最讓她心疼。
只是眼下情況緊急,青瑤顧不得為林澤求情,只能跟著彩蝶的節奏,強壓下心口的酸澀,攙扶著夏雲婉一步步挪到南宮喻身邊,氣氛說不出的悲涼。
漆黑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夏雲婉抬起頭,望向了南宮喻。
有太醫正手忙腳亂的幫南宮喻的傷口上藥,刀傷過深,又連續被捅了兩次,此刻鮮血仍源源不斷的從傷口處滲透出來,幾乎眨眼間就濕透了雪白的紗布。
炕邊放著的兩個銅盆,有一盆滿是帶血的紗布,而另一盆則是駭人的血水。
他就靜靜躺在那裡,呼吸微弱,像一個破舊的木偶,不會動,也不會說話,令她心慌。
鼻子莫名發酸,眼淚忽然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她明明說過的,她要做回自己,她不要再當夏雲婉了,她明明應該是堅強的沈燕婷,她不應該再對他產生任何感情,她不應該再受他的牽絆,可她,終究還是食言了。
狼狽的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珠,夏雲婉別開臉,深呼吸,努力想要讓自己保持理智和冷靜。
如果哭就能換回南宮喻的命,那大家竭盡全力的拯救,又還有什麼意義可言呢?
心臟狠狠抽痛著,她張了張嘴,聲音卻異常沙啞。
「敢問太醫,王爺的情況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