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終離散
馬車之上,左脈之似是真的醉了,明明方才還是一副清醒得很的樣子,上車之後神情就迷糊起來,頭似小雞啄米一般點了幾下。
他閉上眼睛,身子極為熟練地就朝著祁漣那邊靠去,祁漣只覺肩頭一沉,就見肩上躺了一張美人面孔,她笑了笑,也就由得他去了。
待回了左府,祁漣可是再沒力氣將左脈之這個比她還高一個頭地男人抗回枕煙堂去。
自然送左脈之回屋的任務就交給左安了,不過將左脈之送到左安背上也是頗廢了一番功夫的,只因為他家公子實在是太鬧騰了些。
一離了祁漣的手,左安背上的左脈之就開始嚷嚷起來,「夫人,夫人,夫人在哪兒呢!」
祁漣暗翻了個白眼,心道左脈之可什麼時候變成個作天作地的小作精了,不過還是無奈地應了兩句,伸手拉住了左脈之的手,「在這兒呢!我在這兒呢!」
聞聲而來的左老夫人見了這番情形,眼睛一彎,就對身邊的陳嬤嬤抱怨一笑,拍了下她的手道,「瞧你這聽風就是雨的性子,府里下人的碎嘴你也信,我看著這小夫妻倆感情可好。」
陳嬤嬤訕訕一笑,「老夫人,我這也是擔心大公子啊!你沒聽家裡的下人傳的有多離譜。」最近府里總在傳少夫人和大公子鬧了矛盾,陳嬤嬤才想著告訴老夫人,讓她心裡有個數的。
左老夫人轉回臉來,收了臉上的笑容,「我看吶,是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管得太鬆了,才養出這些慣會閑言碎語的下人,也是時候讓語璇管家了。」
陳嬤嬤這下可不敢作聲了,雖她是左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但二夫人和三夫人的閑話她還不敢編排呢!何況左老夫人這番話,也未嘗就沒有敲打她的意思。
祁漣好不容易拜託左脈之,轉頭就見左老夫人笑得一臉慈祥地立在玉衡院的門口,這裡是入府的必經之路,老祖宗定是一早就在這裡等著他們了。
祁漣趕忙向前去見禮,可手還被左脈之牽著,沒辦法只能讓左安跟著上前,「老祖宗,您怎麼等在這裡呢!雖如今暑熱未退,但已經到了九月里,早晚風已經涼了。您在這裡若是著涼了,可怎麼辦才好。」
左老夫人笑眯眯地說,「不礙事,我在這裡還不到一刻鐘時間,這會兒看著你們回來,我也就安心了。」
「那我送您回壽喜堂吧!」祁漣想了想又道。總沒有將長輩一個人留在這兒的道理。
左老夫人笑眯眯地搖頭擺手,「脈之醉了,你先送他回屋吧!陳嬤嬤扶著我呢。」
左老夫人儼然沒有攪擾夫妻之間情趣的興趣,陳嬤嬤此刻也算是腦子靈光了,順著左老夫人的話立即道,「少夫人放心,有老婆子我在呢!這就扶老夫人回去。」
辭了左老夫人,一行人這才回了枕煙堂。
要把左脈之弄上床給他換了衣裳再睡,兩人這可不能再牽著手了,祁漣心裡生了燥意,聲音拔高了對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男人道,「你若是不乖的話,今晚我可就讓你睡地下了。」
她可不是嚇唬他的話,是真的如此打算。
偏床上的人也極為識相,方才還鬧著不願意動,祁漣這話一出,立刻就乖得似只綿陽一樣任人施為了。
祁漣翹了翹唇角,唇邊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嘀咕了一聲,「算你識相」,才讓采衣退了出去,親自給左脈之褪了衣裳,又讓人端了水來給他擦身子。
偏左脈之這人又龜毛得緊,除了祁漣誰也不讓碰他的身子。
所以等祁漣給他擦了身子又換了身乾淨衣裳,祁漣早累地滿頭是汗。
因今日在國公府吃多了茶點,祁漣晚上就沒什麼胃口,只用了一碗燕窩粥罷。
祁漣梳洗罷躺在床上,不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過晚上她半夢半醒之間,只覺得自己身在一個火爐之中,四面封閉全都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她怎麼都逃不出去,手腳像也被束縛著。
突然一陣燎原大火兜頭向她撲來,祁漣一驚,徹底醒轉過來。
才發現她確實是四肢都動彈不得,因為左脈之像個猴子四肢都圈在她身上,將她『五花大綁』了起來。
祁漣動了動,想掙脫這個牢籠,卻發現完全是徒勞。
「左脈之,你是屬猴的嗎?」祁漣無奈嘀咕道,這人是什麼時候鑽到她的被窩裡來的,惹得她寢衣的後背都打濕了。
脖子上突然被噴上一陣濕熱的氣息,祁漣脖子后的皮膚立刻起了一陣顫慄,她意識到這會兒左脈之肯定醒了。
祁漣又在他懷裡動了兩下。
左脈之終於「撲哧」笑出了聲。
「既然你醒了,就快放開我。你身上怎會如此燥熱。」祁漣想著,若是等冬日裡她和左脈之睡在一起,只怕是屋子裡連地龍都不用生了。
只可惜如今還在秋日裡,被窩裡的溫度是蓋了被子正好的程度,若是被個大暖爐烘烤著她可真是睡不著。
「可我倒覺得夫人身上的溫度正好呢!抱著你,為夫覺得甚是舒服。不知夫人身上熏得何種香啊,怎麼這般好聞。」左脈之將臉埋到祁漣的脖子邊,噴吐出的熱氣正好灑在祁漣脖子上。
有個霓族出身的母親,又是公主,不說精通醫理,但對於香料祁漣還是頗為熟悉的。
她深知許多香料或藥材相生相剋的原理,所以身邊極少用香料,多是用些園子里採的常見的鮮花和瓜果熏衣。
可她的寢衣可是從不熏香的,左脈之又是哪裡聞到的香味。
「我可不曾熏什麼香。」祁漣道,「別不是你的哪位紅顏知己的味道留到了你身上,如今又來污衊我吧!」
左脈之又在她身後笑了起來,那笑容十分清朗,似乎引動了胸腔里跳動的心臟,讓那物體的跳動更加歡快了些。
「你這是醋了么?」他稍顯愉悅地問。
「我可沒有。」祁漣瞥嘴道。她確實不至於就為了幾個連名字都不曾聽聞的女子就亂吃飛醋,她只在乎那個同樂怡郡主長得相似的山奈。
她的語氣不似作假,左脈之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
早知道兩人之間的親事只是他一廂情願,她從來都很冷靜,也從來都把他當作十幾年前的那個小孩子。
須臾他又自己想通了,此事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他知道祁漣如今對他還不是傾心,可他也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喜歡著她,總有一日他會將那顆石頭一樣的心捂熱的。
左脈之輕輕敲了下祁漣的頭,又是一副幽怨的語氣,「夫人真是不解風情呀!若是你不困的話,那咱們就來做些夫妻之間能做的事吧!」
嘴裡說著,手上已經朝著不可描述的地方去了。
祁漣下意識就想拒絕,她並不想這麼晚了還和他『胡天胡地』地鬧騰,腦海里卻突然想起今日眾娘子討論的事,女子嫁人最重要的就是為夫家開枝散葉。
既然她如今嫁給了左脈之,是否也應當履行做為他夫人的義務呢!
所以對於左脈之的意思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
施玉瑤訂親的那日,祁漣也去了。
雖然薛夫人暫時不願意大張旗鼓地宣傳施玉瑤同庾賦聲訂親的事,可祁漣是施玉瑤極為看重的密友,自然也是希望祁漣在場。
訂婚的流程走完之後,祁漣就和施玉瑤回了她的院子說話。
兩人在院中的涼亭之內坐下,施玉瑤身邊的丫鬟上了果茶和點心。
「重陽來的那日我就想問了,如今怎麼不曾在你這裡聽到四姨母的消息,不知如今她在三皇子府怎麼樣了,怎麼今日你訂親都不見她回府看望呢。」祁漣撿了一塊紅豆芋泥糕邊吃邊問道。
施玉瑤小廚房裡廚子的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那糕點甜而不膩,吃多了也不覺口乾,很是合她的口味。
施玉瑤聞言嘆了口氣,「四姐姐七月底的時候就被大夫診出了懷孕,當時老祖宗和德妃姐姐都高興極了,以為這麼快就能為三皇子誕下第一個孩兒,可是沒過幾日,宮裡的御醫就說四姐姐身子太弱,加上年紀又小,坐不住胎。」
如今賀正年近花甲,也不過太子所出賀承乾一個孫輩,若是施湘雯能儘快地為皇上添上一個孫子,保不準皇上心裡又會對三皇子青睞幾分。
「那後來又怎樣了?」祁漣急忙追問道。女子進門即有身孕,對身體康健的女子來說自然件天大的喜事,可施湘雯那樣子,很難不讓人為她擔憂。
「自然是如同御醫所說那般,胎沒坐住,懷了不到兩月,那孩子便流了。」施玉瑤皺眉道,「四姐姐原本身子就不好,如今又流了孩子,身子越發糟糕,已經卧床一月有餘了。我想著如今四姐姐嫁入了皇家,出府也不方便,所以都很少同她見面了呢!」
歲月流逝,再是年少單純的小娘子也會有自己的煩惱和許多的身不由己。
施玉瑤想著施湘雯如今的現狀,不由地慶幸自己沒有嫁進皇家,當初她母親還曾幻想著她能嫁給公卿貴族,如今她卻覺得,還是庾賦聲那般簡單的家族好些。
「那黃夫人又是怎麼說的?德妃娘娘真就不管四姨母的死活了嗎!」
祁漣想著黃夫人那般疼女兒的人,如今施湘雯變成這般模樣,心裡不知該會有多傷心。
說起這些施玉瑤就又有些煩躁地扯了扯腰上掛著的玉佩香囊等物,府里的那些讓人難堪之事施玉瑤本是不願意同祁漣講的,可她如今卻真不知道該同誰發泄心中的苦悶了。
更何況,祁漣也算是這家裡的一員吧!
施玉瑤抬手揮退了院子里的丫鬟,低嘆了一聲,「二伯娘怎麼可能不管四姐姐呢!祁漣你不知道,如今咱們府里是表面上看著光鮮,私底下二伯母早同大伯一家不和了。二伯娘怨恨老祖宗不顧四姐姐的死活將她嫁給三皇子,如今眼瞧著又是那副虛弱的身子,二伯母可就忍不住了。前些日子,已經同老祖宗說了要分家的事。」
祁漣沉默,她早看出來黃夫人雖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可對於幾個兒女是極為看重的。可也沒有想到,施國公府的局勢會因為施湘雯的婚事走到如今這地步。
似他們這等大族,宗族關係是極為重要的。再說如今施老太太還健在,黃夫人就說出要分家的話,可見大房之人做的這些事是真的傷了黃夫人的心。
「那老祖宗可是答應了。」施國公府如今之所以能夠在這雍城裡風光無限,不就是因為施國公和二郎君施正興都是朝中重臣,權柄在握嗎?
施老太太真的甘心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施家分裂開來嗎?
施玉瑤點點頭,「老祖宗已經答應了,只不過還是要等二伯年關回來,才能正式地請施氏的族老們做個見證分家,所以如今外面還沒有消息傳開。」
祁漣伸手拍了拍施玉瑤的背以作安慰,「那你父親和薛夫人又是如何打算的?」
施玉瑤撇嘴,「我父親母親自然是不願意分家的,如今薛家的許多生意都靠著大伯父,若是就這樣分了家,薛家的生意定然也會受到影響的。」
她爹又是個不成器的,若是失了大伯的支持,只怕別人對他們三房也不會像如今這般恭維了。
可施玉瑤卻覺得分家之後也挺好的,省得她爹整日出去花天酒地之時都打著大伯父的名頭,哥哥也不成氣,整日只會氣母親。
以後沒人為她們撐腰,自己才會爭氣一些。
眼瞧著庾賦聲真是位君子,施玉瑤當初一個只知吟風弄月、吃喝玩樂的小娘子,同他在一起之後,如今也懂得了為薛夫人考慮了,也知道督促她哥哥長進了。
祁漣拍拍她的手,「好在以後你嫁了出去,倒也不用煩心這些事了。薛夫人那樣一個厲害的,你們三房以後的日子想來也不會比別家差的。倒是如今,既然嫁了人,可就好好跟著薛夫人學學管家的事,可不要像我一樣,如今府里的那些事,現在看著還頭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