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命門
楚溫良惡狠狠地威脅道:「你連你女兒的命都不要了嗎?!」
海修遠笑著催促道:「你怎麼還不動手?」
楚溫良:「你……」
海修遠早已覺察到,楚溫良對自己的女兒別有用情。
這份情,任何人都可以從楚溫良看她的眼神里覺察到,更何況海修遠還是海仙仙的父親。
海修遠甚至已經猜出是海仙仙主動跟著楚溫良離開,否則那夜,仙仙怎會在楚溫良的客房裡?
海仙仙曾為了嫁入皇庭之事與海修遠鬧了三天三夜,又是絕食,又是上吊,又是割脈。
直鬧得海修遠將她鎖在了閨房裡。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海仙仙怎會錯過?
海修遠見楚溫良遲遲不肯動手,暗道:賭對了。
「既然這位俏郎君下不去手,那就休怪海某不客氣了!」
海修遠驟然收斂起笑容,大手一揮,黑壓壓的守備軍便圍了上去。
「爹爹!」
海仙仙突然尖聲叫道。
她一把奪去了楚溫良的匕首,將刀刃狠狠刺進脖頸上的皮膚。
前夜尚未癒合的傷口登時又鮮血直淌。
海仙仙髮髻凌亂,狀似癲狂:「他不敢殺我,難道我還不敢殺我自己嗎?!」
刀刃越沒越深。
楚溫良慌了神:「仙仙你把刀放下!」
「海仙仙你瘋了!」
海修遠怒罵道:「你!你混賬!」
這個好女兒,攪亂了他全盤的計劃!
「是!若爹爹執意要抓我回海府,我便瘋給你看!」
海仙仙脖頸上的鮮血浸濕了青綠色長衫。
她沖這城樓上喊道:「開城門,放我們出去!」
海修遠氣得幾近暈厥,看著海仙仙此時的樣子,他心知加官進爵早已化為泡影。
他向後退了幾步,揉著睛明穴問:「武晁,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方才射箭的練家子便是武晁,乃落城守備軍首領。
他生得高大,五官甚是立體。
武晁身為武將,不便置喙海老爺的家事,便道:「為今之計,恐怕只能開城門。」
海修遠心肝顫了顫:「讓這些落城民兵前往祁都?!」
這可不是能加官進爵的功績了,保不齊會丟性命,甚至招來滅族之災。
「卑職目測城樓下面僅有百餘人,不如且放他們出城門。」
武晁湊近海修遠耳畔,低聲道:「從落城到祁都,約莫明日天亮才能抵達,我們趁著天黑時,將小姐救出,再滅其他人。」
海修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覺得甚是有理。
瞧著海仙仙此時的狀態,硬來只會玉石俱焚。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遠遠傳來人聲轟鳴。
片刻,便看見黑壓壓的人群朝城門口湧來。
海修遠嚇得眼神失了焦,喊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是……民兵?」
武晁看得不真切,卻覺得為首之人甚是眼熟。
那兩人騎著馬,一馬當先地沖在前面,抬頭叫著:「武晁!你可還記得我們是誰?」
武晁俯首向城樓望下去,突然想起,這二人正是燼風軍的千戶盛暄與吳漠。
當年,武晁便是千戶盛暄手下的兵。
武晁沖城樓下方喊道:「盛千戶!」
「記得我就好!」
盛暄打馬上前,道:「你可知燼風軍因何收到朝廷圍剿?正是你身後之人,暗通羌狄,偽造燼風軍通敵的證據,燼風軍才遭此橫禍!」
「不、不可能……」
武晁難以置信地看著海修遠:「怎麼會?」
海修遠於武晁不僅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
當年燼風軍覆滅,是海修遠執意將武晁暗留在守備軍中。
待清剿的風聲過去之後,又不斷提拔,直至首領的位置。
「燼風軍當年竟是蒙冤?」
武晁皺了眉,聲音顫顫,眼眶濕紅。
海修遠情緒異常激動,老臉脹得通紅,喊道:「不是的!武晁!大敵當前,休要被人誅了心!」
盛暄掏出懷中的信紙,怒道:「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麼可抵賴!」
「信紙?」
武晁心神一顫,揚了揚下巴,命手下到盛暄那裡將信紙取回。
海修遠更慌了,連忙擺手:「不可輕信!不可輕信吶!那信是偽造的!」
「你閉嘴!」
武晁激動地將手中劍柄對準海修遠的喉結,道:「安靜。」
武晁手中有武器,又掌管城中一萬守備軍的調度。
此時的海修遠卻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魚肉。
烏雲漫過天際,「嘩啦」一聲,劈下一道驚雷,北境的狂風吹得更加生猛,雨滴狠狠砸落下來。
「羌文?」
武晁拿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
眼前這位他視之如兄如父的人,竟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這些是從海府搜出來的?」
武晁揚了揚手中信紙,問海修遠。
海修遠做賊心虛地不肯說話,眼神慌亂,根本不敢直視武晁。
「沒錯!」
盛暄站在城樓下,仰頭道:「正是我從海府書房尋到的!武晁!莫要錯信奸佞!」
武晁的喉結滾動,緩緩拔出長劍,對準海修遠。
寒光刺痛海修遠的眼睛。
「武、武晁……」
海修遠萬沒料到,自己一手提拔扶持的武晁竟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心口。
「爹爹!」
城樓下的海仙仙心頭一緊,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楚溫良趁勢將她的匕首收了起來,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地。
「你冷靜一點……」
海修遠緩緩跪了下來,更咽道:「當年剷除燼風軍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誰知釀成大錯,要想反悔,為時已晚!」
又一聲驚雷震天而響。
閃電照亮遼闊的天空。
城樓上下的眾人已被雨水淋濕。
雨太大,濺出水霧,人影有些朦朧。
良久,武晁才收刀入鞘,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我不殺你,但我要我的守備軍加入燼風軍,離開落城。」
海修遠抬頭,不無驚恐地問:「你要抽走我全部的守備軍?」
「我不是在與你商量。」
武晁的聲音在淅淅瀝瀝的水聲中有些飄渺。
他跳上城樓,轉身朝眾守備軍喊道:「眾將士聽令!現著五千守備軍隨我相助燼風軍!國難當頭,匹夫有責!」
狂風吹得武晁的衣擺獵獵翻飛。
「是!」
守備軍的士氣陡然被鼓舞,身騎戰馬,在城樓下與燼風軍匯合。
「開城門!」
武晁騎於高頭大馬之上,舉劍而喝。
城門轟然而開。
兩萬燼風軍與五千守備軍有條不紊地走出城門。
馬蹄濺出滿地泥濘,只留下落城城門的狼藉。
「老爺……」
留守的守備軍為海修遠撐了把傘。
海修遠撐著雙膝,緩緩站了起來,沉聲嘆了口氣:「都走啦?」
士兵回答:「走遠了。」
海修遠在雨中哈哈一笑,一斂方才驚慌失措的神情,道:「這個武晁啊,演戲就演戲嘛,非要拔劍,搞得跟真的一樣。」
那士兵也跟著笑,大有討好的意味。
武晁承蒙海修遠的提攜之情與救命之恩,但這不是此人的命門所在。
此人生得五官立體,是因為他有羌狄血統。
而海修遠書信上的羌文,正是武晁所寫。
「去了祁都好哇。」
海修遠再次滿意地長嘆一聲:「去了能把水攪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