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武晁
珠簾中
賢親王換了一個坐姿,用左手撐住下頜,道:「兩位愛卿可有異議?」
蔣肇忠被削了權,壯著膽子,為自己說句公道話:「若是將城中風雷軍全數撤走,風雷軍且何去何從?」
賢親王道:「風雷軍朕自有安排,蔣愛卿候命便是。」
蔣肇忠急道:「可是冊封大典在即,全城由倭軍把守,這豈不是……」
說話間,他又生生將「倒行逆施」四個字咽進肚子里。
「朕已經說了,朕會安排。」
賢親王提高了嗓音,道:「是朕如今喊不動你這位兵部尚書了,為何處處節節與朕作對!」
蔣肇忠叩首道:「臣不敢!」
「朕乏了。」
賢親王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退下。
喻慶喜掀簾而出,細著嗓子道:「兩位大人請。」
走出卧龍殿時,正值豐川玄斂著衣擺走上台階,朝殿中走去。
三人擦肩而過。
武晁頭一次見這位倭人首領,沒料到對方竟是一位翩若驚鴻的白衣僧人,不由得轉頭一直看。
「莫要再看啦!」
蔣肇忠走在前面,回頭不耐煩地催促:「人都進去了。」
他在皇上那兒吃了癟,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兒去。
皇上這一招走得實在是自毀城牆啊。
蔣肇忠知道皇上想要與倭人共治大祁的打算,可是若將風雷軍全部撤走,那便不再是「共治」,而是「統治」了。
*
江鎖一直被關在御花園的耳房裡,吃飯時,守衛會為她解開麻繩,用完飯,便又將她捆起來。
江鎖耐著性子等了三日,她堅信賢親王定會來找她,與她談判歸降的條件。
可直到第四日,江鎖被震天鑼鼓聲吵醒,她都沒有等來賢親王。
門外響起守衛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聽這聲音,是冊封大典開始了!」
「真是晦氣,若不是為了看守房裡的那個,說不定咱們還能去湊湊熱鬧。」
「是啊,那要不咱們走去瞧瞧?」
「你瘋了!你不知道這房裡關著的是誰!」
「嗐!這都多少天了都沒翻起風浪,一介女流能有多大能耐。走啦!走啊!」
「來了來了。」
江鎖聞聲,盤腿坐了起來,心下覺得蹊蹺——花這麼大的力氣將她抓來宮中,賢親王為何不肯露面見她?
正想著此事,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外面的聲音更顯嘈雜。
來者卻是兩名宮女。
江鎖再仔細看去,有些訝異地道:「皇後娘娘?南枝?」
皇后換上了一身宮女的服飾,顯得嬌小年輕了幾分,江鎖差點沒有認出來。
皇后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南枝走上前去,幫江鎖把麻繩解開。
南枝輕聲道:「三皇子他們被關在另一間耳房中,我們帶你們出城。」
江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問:「那你們豈不是也有危險?」
皇后搖頭道:「我與南枝早想離開這深宮,苦於我這皇后的身份,總是有傷體統。今日卻不同,大祁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冊封大典上,錯過今日,只怕今後再無機會。」
自兒子祁燼逝世后,皇后便潛心吃齋問佛,不問世事。
她與自己的夫君亦漸行漸遠,形同陌路。
這深宮於她而言,與牢籠無異。
江鎖再次問:「娘娘可想清楚了?」
「落子無悔。」
皇后的聲音輕輕的,卻也堅定。
江鎖跟在二人身後,匆匆出了房門,旋即來到另一間耳房,正是關押海尼耶、三皇子、如酥與蘇克玉的地方。
看到江鎖的那一瞬,海尼耶頭上的鸚鵡興奮地扯著破鑼嗓子叫道:「得救啦!得救啦!我們得救啦!」
直嚇得海尼耶掐住了鸚鵡的脖子。
鸚鵡還生生不息地叫:「要死啦!要死啦!再擠真的就死啦!」
如酥看著江鎖,發現數日不見,她清瘦了好多。
「又沒好好吃飯吧?」
如酥怪聲怪氣地問江鎖。
江鎖懶得理他,四處打量房間,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便問:「你們房間外面沒有守衛?」
如酥被問得愣住。
是啊。
她們是怎麼堂而皇之地進來的?
蘇克玉問:「沒人攔著你們嗎?」
「不好。」
江鎖預感不妙。
守衛是被人故意撤走的。
「不錯不錯。好歹有個聰明人。」
門外傳來一個人鼓掌的聲音。
須臾,小小的耳房外便被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
武晁從人群里走出,閑庭信步。
武晁看著江鎖,一副很是遺憾的樣子,道:「都說祁都的江鎖智計無雙,乃是東宮太子的左膀右臂。我這局做得如此明顯,你卻現在才發現。是餓傻了吧?」
江鎖從容應答:「反正沒吃飽。」
南枝憤然沖在前面,指著武晁道:「無知豎子,竟敢在皇後娘娘面前放肆!還不跪下!」
武晁簡直要被南枝天真無知的樣子氣笑了,道:「皇後娘娘?她如今這副模樣,還敢自稱皇後娘娘?」
武晁轉而看向皇后,道:「這位皇後娘娘,是想要與你們一同逃出宮吧?今日乃是欽天監選定的黃道吉日,冊封在即,若是錯過今日,乾坤已定,皇后只怕再無機會出宮了。」
武晁乃是頭一次進宮,他野心勃勃,躍躍欲試。
若能抓住皇后潛逃出宮的證據,便能為皇上立上一功,助他在祁都站穩腳跟。
「來人!」
武晁當頭一聲喝:「將他們所有人給我拿下!」
逼仄的房間里爆開三皇子凄厲的哭聲。
一群人被逼至牆角。
如酥順手抓起牆角處用於裝飾的花瓶,朝來勢洶洶的士兵砸去。
這一舉不僅沒有讓士兵後退,卻更激起了士兵的情緒,圍上來的人紛紛拔出了劍。
江鎖一行人已被逼得退無可退。
為首的一名士兵瞅准了武晁對那位出逃的皇後娘娘最感興趣,提起刀伸手去抓:「過來吧你!」
不過一介低階士兵而已。
平日里連見也不可能見到皇后尊容。
而此時此刻,卻像抓一隻小雞一般,將皇后的後頸衣衫提了起來。
「你住手!不得對娘娘無禮!」
南枝大為惱火,衝上去便與士兵撕扯了起來。
那士兵勃然大怒,吼道:「臭婆娘不知好歹!」
說完,拔出長劍,對準南枝的胸口奮力一刺,刺了個對穿對角。
登時,鮮血四濺,沾濕了那士兵的半張臉。
皇后失聲尖叫了起來,抱住南枝。
只聽南枝叫了聲:「姐姐……」
便沒了呼吸。
眾人呼吸盡皆凝滯。
三皇子被眼前景象嚇得都不哭了。
武晁站在原地,將雙手負在身後,洋洋自得地道:「還有誰想來嘗嘗這刀刃穿心的滋味呀?湊個整數,我好為你們哭一哭。」
江鎖突然發出了笑聲:「你死到臨頭卻不自知。該哭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