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最後告別
入冬的這幾日,下了幾場雪,也帶了些寒氣出來,凌霜院的幾株花偏偏開的極好。
沈婉凝披上一件雪花絨大氅,在院子里修剪著長在上面的雜葉。
聽到身後的竊竊私語,她問道:「綠竹,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事,您別多慮…」
沈婉凝回頭掃了她一眼,清晰的捕捉到了她臉上的緊張。
小姑娘只要是撒謊,她一眼就能看出來,「你要是不說我就讓張宏遠去打聽了。」
「也沒有什麼事,就是街上傳了一些話,說什麼瑾王攻打西南沒下狠手是因為…」
沈婉凝的身子頓了頓,「舊情復燃?」
「小姐您別當真,傳這話的人就是太閑了,等一會我就讓楊其昌去街上把說閑話的人教訓一頓!」
沈婉凝嫣紅的唇瓣揚起。
那種閑話是沈家大房在的時候才傳的。
現在小承王的事情馬上就要塵埃落定,只要小承王登上皇位,沈家就會成為國丈。
那些看沈家不順眼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跳了出來。
曾經那些謠言也就重新被放了出來。
「如果沈家把這些傳閑話的人都抓起來,豈不是就要真的證明沈家心虛?」
綠竹氣鼓鼓的說道:「可是奴婢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話分明就是故意要給小承王聽的,要是真的傳到了小承王的耳里…」
沈婉凝的手頓了頓。
她已經把她和李璟琛的事情告訴了他,現在他們的事情再度傳起,他大概是會很在意此事吧?
要是這樣,豈不是真的要重了李璟琛的意?
張宏遠走了過來,「小姐,大理寺少卿張大人求見。」
綠竹狐疑道:「張大人?他找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沒說,只說要見您,您要是不見他就一直在府門口站著。」
從張路原下葬之後,沈家與張家便一直沒有聯繫。
張路平性子帶了些讀書人的傲氣,從前表面上與沈江民客客氣氣,但實際上對沈江民這種帶了些粗線條的漢子也是不屑的。
也是因為弟弟不得不緩和了關係,也因為張路原,兩家的關係才好了那麼一些。
後來沒了張路原,也就真的就成了形同陌路的關係。
現在突然找上門來,倒是讓沈婉凝摸不著頭腦。
她把剪子放了下去,「大概是有什麼事情,請他到前廳吧。」
進了前廳就見一個一身男人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裡。
他穿著一身白衣,也帶著白色的帽子。
從弟弟死後,他的臉上多了些滄桑,眸子也是紅潤的。
張路原一直都是他的精神支柱,從弟弟死後他的精神支柱也就崩塌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傲氣,整個人都垮掉了。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張大人請節哀。」
「放心吧,一時死不了,我弟弟死的那麼慘,我還要留著這條狗命給他報仇呢!」
「張大人是要報仇?」
「我願意盡出張家所有力為沈家效勞,除掉瑾王,我相信會是我張家與沈家一同的願望!」
張路平拱手作揖,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從前沈婉凝也想過要拉攏張路平,畢竟他的地位在朝堂中站了一半的分量。
可是他態度堅定,只要張家與沈家不能結親,就沒有一切聯盟的可能。
現在竟是為了給弟弟報仇,不惜搭上張家的一切力量。
沈婉凝清冷的眸子很是平靜,「張大人真的決定了嗎?你可知一旦做出選擇,就永遠也不能改變了。」
「我張家對天家忠心耿耿,盡職盡責,也不知道犯了何錯竟讓瑾王這般狠毒了我,還殺死了我的平兒,此仇乃是張家血海深仇,平兒那般信任沈姑娘,我也沒什麼不能信的。」
他從前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唯一的弟弟,現在弟弟都已經沒了,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張大人請起,小承王和沈家能有張大人的助力,如雪中送炭,除掉瑾王是我們同樣的目的,張大人放心。」
張路平艱難的站直了身子,他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白色瓶子和一封信,「這個是我收拾原兒那些藥物時發現的,這個瓶子放在一個盒子里,保存的極好,我猜測著大概是他給你的東西,所以就拿過來了。」
沈婉凝接過瓶子和信,她先打開了信。
裡面寫著:耗盡一生,終制此葯,此葯可解情毒,留給汝之。
看完上面的字,她眉目動了動。
情毒…
此情毒又是什麼意思?
「對了,還有這個。」
他從下人手裡接過一個小燈籠,形狀為兔子。
「這是原兒一直珍藏起來的東西,有多次遺憾沒有送出去,現在他已經不在了,還請沈小姐收下這個,也算了了他最後一個心愿。」
……
送走了張路平,綠竹回來時就看到那個兔兒燈掛在了屋子裡。
微風吹了進來,兔兒燈在輕輕搖晃著。
沈婉凝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飛舞的雪花,她身形筆直。
「小姐…」
「綠竹,那天沒能送他,陪我去跟他最後道個別吧。」
綠竹準備了一個暖手爐放在了小姐的手裡。
沈婉凝披上大氅,踏著雪上了馬車。
京城外的地勢凹凸凹凸不平,有幾座山丘,山丘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雪,遠處看去白茫茫一片。
幾座山丘相隔甚進,其中一個不明顯的山丘上面蓋著一個墳塋。
上面擺著一些水果,還有一些花。
沈婉凝點燃了清香,裊起細細的煙。
山丘上面,寒風更要刺骨一些,寒風滲透在山縫裡,像是凄厲的叫聲。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墓碑上面的三個字,依稀想起從前的種種,想起他拿著兔兒燈站在雪地里的場景,他的模樣是那麼的執著。
上面的那三個字格外星目,從前很熟悉的三個字,如今卻預示著要永遠刻在這裡。
也代表著墳地里的人也要永遠的停在了這。
山丘的後面就是喧鬧的京城,而他選擇躺在這裡,大概也是想要離京城再近一些。
綠竹抬頭看了看,小姐雖然不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但她還是能從小姐的背影里感受到難過。
她了解自家小姐,一定會在這裡繼續再站下去。
她有點不忍心,「小姐,您身子受不了寒,往後還有機會,我們還是改日再來看張少爺吧。」
「嗯。」
沈婉凝拿過兔兒燈,掛在了墓碑上面。
走時,雪已經下了厚厚的一層,她踩著白色的雪,留下了一些腳印。
「咯吱咯吱」的聲音漸行漸遠,掛在墓碑上的兔兒燈輕輕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