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犧牲

搜救進行了整整一個星期，在這期間，所有人都沒睡過一個整覺。市中心的房屋倒塌面積達到90%，搜救全靠人力去挖，國家派了各個省份的消防官兵和軍隊來幫忙，此時搜救隊差不多已經把d城市中心翻了個面，但大家還是不敢輕易放棄。

高飛領了幾盒自熱米飯，走到一處廢墟旁遞給坐在那裡的席蘇勒一盒，「吃點吧，只有這個了。」這幾天大家從剛開始的麵包過渡到自熱米飯，已經算是豐盛的餐食了。

席蘇勒嘆息一聲，「行吧，也很好了。」於是，他便接過飯盒打開吃了起來。

飯吃到一半，一陣劇烈地搖晃，遠處的人在喊：「不好了，又餘震了。」

高飛和席蘇勒站起來就跑，期間路上飯灑了一地也沒顧得上，等到跑到附近的空地時，餘震停止了，兩個人都沒受什麼傷，席蘇勒長出了一口氣，卻在下一分鐘聽到了微弱的呼救聲。

「高飛，你聽到有人喊救命的聲音了嗎？」席蘇勒問。

高飛看向他，「沒有啊。」

席蘇勒靜心聽去，又聽到了微弱的兩聲呼救。他辨別了一下方向，隨即扔了飯盒向右跑去，「應該是在那邊。」

高飛也跟著他跑，兩個人停在一處之前挖過的廢墟前，「這裡早就被我們翻了好幾遍了，哪兒有人啊？」就在此時，一聲微弱的呼救聲傳來，高飛也聽到了，「還真有人。」

是的，這正是那家火鍋店的頂上，火鍋店在負一樓，之前受傷的人被卡在柱子下面，沒有被發現也是情理之中。

「有人嗎？」席蘇勒趴在地上，朝土裡問道。

裡面的人聽到了外面的人聲，原本沙啞的呼救聲變得驚喜起來，「有人有人的，救救我們，我們被困在柱子底下了。」

席蘇勒看向高飛，高飛也看向席蘇勒，高飛說：「我去叫人！」

席蘇勒點點頭，看高飛跑遠，便嘗試跟裡面的人溝通，「你們別怕，我們馬上找人過來救你們。」

「謝謝，謝謝。」裡面的人感激涕零，畢竟已經被埋了不知道多久。

席蘇勒皺眉，這個地方之前排查過很多次，可都沒有生命跡象，要不是剛剛的餘震，可能這些人還不會被發現，他忽然覺得有一點高興，畢竟又可以多救幾個人。

很快，高飛搬來了救兵。經過大家一個星期的努力，大型機械早就已經可以進來了，此時高飛身後便有兩輛挖掘機緩緩開過來。

可是，挖掘機在距離這裡五、六米遠的時候，它剛要向前再移動，地面卻漸漸凹陷下去，起初大家還沒發現，等挖掘機再前進了兩米，地面突然『咚』的一聲，掉落下去一大塊，在原有的地面基礎上砸出一個大坑。

只聽下面的人一聲慘叫，隨即有人在下面喊：「怎麼回事啊，我們被砸到了。」

「是啊，快救救我們吧。」

「哥哥，你怎麼樣，沒事吧。」

「啊……我的腿！」

高飛聽到，臉色一變，趕緊阻止挖掘機繼續前進。他和席蘇勒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滿滿的疲憊，高飛彎下身去，一手撐在大腿上，說：「看來，只能用手挖了。」

「挖吧，之前那麼多都挖過來了，再努點力。」席蘇勒說道。

這時，下面有人哭著喊：「解放軍同志，我哥哥的腿被剛剛倒下來的鋼筋戳穿了，現在正不停地在流血，麻煩你們，能不能幫他找個醫生。」

「是啊，麻煩你們幫忙找個醫生吧，他不能沒有腿啊。」有人跟著喊。

「還有我爸爸媽媽和我男朋友，之前被火鍋的油燙傷，現在燙傷的地方已經化膿了，而且他們還發著高燒，所以能不能也請你們幫我們先找一位燒傷科的醫生。」

高飛和席蘇勒聽得直皺眉，這時周圍已經來了不少人幫忙，凌清澤也在其中。他聽到裡面的人說的傷情，緊皺著眉頭，朝裡面說道：「好，小姑娘，你先別慌，我就是醫生，如果可以的話，你先找根布條什麼的捆在你哥哥流血的地方，盡量幫你哥哥止血，我們馬上就下來救你們。」

高飛拿著微型無人機，操作遙控器讓無人機飛入裡面看情況。

只見，原本好好的柱子，被地震震出了一個三角形，柱子下面目前有五個人，三男兩女，女孩看上去除了憔悴一點，沒什麼異樣，倒是被燙傷的那三人情況看起來有點嚴重，有兩人面色潮紅，看樣子已經在暈睡的邊緣，只是因為情況特殊所以一直在撐著。而如女孩所說，被鋼筋插進腿里的她的哥哥，此時腿上正血流不止，剛剛聽了凌清澤的話，女孩正哆哆嗦嗦地在給她哥哥的腿止血，用的是一條絲巾。

可是觀察房體結構，卻不再適合挖掘，因為撐著上面泥土磚塊的柱子，如果要動的話，勢必很冒險，萬一它承受不住重量，斷裂下去，下面的人將再沒有生還的可能。

最後，經過大家一致商議，決定從剛剛塌陷的洞口下去救人。席蘇勒和高飛自告奮勇，凌清澤是醫生，也不例外，所以，同他們三人下去，將人挪到洞口，再讓吊車把人拉上來。於是，他們三人快速栓緊繩索，從洞口跳了下去。

被困人員見到他們三人的瞬間，說是熱淚盈眶都不為過。凌清澤首要的任務，是查看傷員的傷勢情況。剛剛被鋼筋戳穿大腿的男子，雖然女孩已經為他簡單止了血，可到底是沒有專業的醫生和專業的醫療器械，此時他的大腿還在向外不斷冒血，如果他失血過多的話，同樣也有生命危險。

再反觀其他被燙傷的三人，女孩的母親和男朋友的傷勢較重，此時已經因為傷口化膿潰爛而導致的高燒被燒得迷迷糊糊，凌清澤使勁拍了拍他們的臉，意圖讓兩人清醒，「醒醒，別睡，再忍一忍，我們馬上救你們出去。」

「是啊，我們會救你們出去的。」高飛也說道。

說著，三個人先把女孩母親從廢墟下輕輕挪出來，再由席蘇勒和高飛抬著擔架，把人運送到洞口，由上面的吊車把人拉上去。

接著，兩人又回到這裡，把女孩的男朋友，女孩和父親一起送了出去。女孩最初不肯走，她說都是因為保護她，她的哥哥才受的傷，她要和哥哥一起出去。高飛他們勸她，說這裡很危險，讓她出去等，他們保證，只要他們在，一定會把她的哥哥救出去。

把女孩送走後，席蘇勒和凌清澤看著女孩的哥哥犯了難，這裡地勢特殊，男人被剛剛砸下來的一塊水泥壓住了腿，水泥塊上的鋼筋斜插進了他的大腿，雖然剛剛凌清澤已經給他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可要想把他救出來，並非易事。

高飛忽然覺得心裡很難過，平時再多的苦難他們都一起闖過來了，可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他覺得有些恐懼，天災是人最不可抗力的東西，比如雪災，比如洪水，再比如這次的地震。

凌清澤先是用鋼鋸鋸斷了插在男人腿上的鋼筋，就這一個動作，男人就已經被疼暈了過去。而後，三人努力了一下，想把壓在男人身上的水泥塊抬起來，卻發現水泥塊太重，根本不可能搬動，再找人進來也顯然不合適，因為這裡很狹窄。可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地面又開始搖晃，頂上的水泥不停地往下落，凌清澤本能側過身子擋在男人上方，背部被一大塊水泥砸中，當場就吐了血。

席蘇勒看到了，他大驚，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其他了，只喊道：「高飛，帶著凌清澤，你們先撤。」

「不行，要走一起走。」高飛抓著旁邊的斷牆，大聲回。

凌清澤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友，笑道：「我沒事。」就算人是鋼鐵身軀，也不可能被那麼大一塊水泥砸中還沒事，看凌清澤慘白的笑容，席蘇勒就很擔心。

但，天災哪有情，剛剛的小震蕩只是毛毛雨，接下來，一場更大的餘震動蕩起來，幾人只覺得水泥塊落得更厲害了，他們還來不及靠近彼此，就被掉落下來的鋼筋水泥淹沒……！

而地面上的人，只看到原本還有一些空隙的樓房，霎那間就被餘震震平，上面錯列的鋼筋水泥房體頃刻間塌陷，最後這一片都被夷為了平地，所有的，包括高飛，席蘇勒，凌清澤，都被一同埋在了下面……。

蘇爅和時辰接到通知的時候，其他省的救援人員已經將他們三人的遺體挖了出來，同時被挖出來的，還有沒來得及被救出來的女孩的哥哥。

蘇爅和時辰兩人悲傷至極，看著昔日自己的隊友靜靜地躺在地上，一身塵土，身上血跡都未乾，兩人的心都痛得在滴血。

沙茁自遠處奔來，他顫抖著嘴唇，伸手摘掉了自己的帽子，慢慢跪了下去。

譚蕁記得，自從來到部隊，不管多苦多累，自己好像從沒掉過淚，此刻卻覺得眼睛異常酸澀，有眼淚就要奔涌而出。

沙茁終於哭出了聲，他抓著蓋在高飛身上的白布，嚎啕大哭。

周圍的人全部都神情肅穆，大家或站在遠處，或蹲在近前，大多數人都在抹眼淚。天空灰濛濛的，像是要下暴雨，悶熱煩躁，讓人汗流浹背，讓人想罵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