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峰，弟子宿舍。

月上中天，一道白光無聲無息地穿梭在空中，屋內少女眉心緊擰，不安地喘息著。

英子渾身冷汗，口中不知喃喃著什麼，不一會兒便大聲驚叫著醒了過來。她猛地起身，雙拳緊緊握住撐在兩側，因恐懼瞪大的杏眼充滿了瀕死的驚慌。

正當她平復心情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屋外有人敲門道：「英英，你沒事吧？」聲音清亮，明顯是一個少年。

環顧四周，月光透過窗欞，一切是那麼的陌生，又是那麼的熟悉。

英子壓下心中情緒，長又卷的睫毛顫顫，對外喊道：「師兄，我沒事。」

門外的人卻愣住了。

「英英？你沒事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說。」

英子這才想起來，二人這時應該還未拜入雪峰真人門下，而在外門弟子之間，多是互稱姓名。

那麼，她此時應叫他——阿山。

這般想著，英子披了件外衣便下床開門。

明月高懸，身材精瘦的少年匆忙趕來，只穿了一件單衣。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擔心地看向英子，那一瞬間，英子幾乎快認為他是世上最溫柔的人。

可也只有英子知道，在他這副麵皮下，是多麼地冰冷無情，唯獨對那個人……

英子收斂心緒，不再去想。

少年的擔憂不似作假，他見英子開門后看了他一眼，便垂頭不語，便輕聲喚道，：英英？」

英子死時也不過二十，如今死而復生見到心心念念的人，自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少年見了更是心疼，下意識地將她攏入懷中，「別哭別哭，我在……」

等到若干年後，物是人非，英子時時會想起，那沐浴在月光下，擁抱著安慰她的清俊少年。

————

翌日清晨，英子早早地起了床，她決心好好修鍊，讓自己變得強大，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保護大家。

已經重生一次，過往的覆轍，她不會重蹈。

昨夜在李山懷裡放聲大哭，心中鬱結消散了些許。李山只以為她是因沒被雪峰真人選上而傷心難過，便摸摸她的頭，溫聲安慰。

英子訝異，她在十五歲時和李山一同被雪峰真人看中，收入內門成為雪峰真人的弟子。而現在，她和李山卻在南峰外門弟子居住的地方。

這是為什麼？

她慢慢地停下哭聲，抬起頭抽噎著想要問他。

李山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無奈嘆了口氣道：「彆氣惱了我的好英英，真人選程語兒自有他的理由，宗門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真人，你不必執著他一個啊……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會幫你，別哭啦，早點休息好不好？」

英子瞳孔陡然放大。

程語兒。

她怎麼會在這？

不對，這個時候她怎麼會在這？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李山目光溫柔，將英子外衣攏了攏，他接著道：「好英英，若是不能進雪峰真人門下，待在這裡，也是好的，等到我們修鍊到一定時候就走，我存了許多靈石呢。」

靈石是可以換成凡間的錢幣的。

英子卻是搖了搖頭，「阿山，我不走，我要修仙。」

李山輕拍她的背，「好。」

然後英子便向他打聽程語兒的事，得知她在雙親被魔修殺害，一年前被雪峰真人救回什岱宗，身體恢復后便展現出驚人的才能，再然後就成了雪峰真人的親傳弟子。

前世便是這程語兒害得李山死去，李山對她愛得死去活來，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為她取得療傷的紅言花。待到英子知道，那種滿了紅言花的秘境早已關閉，自此，天人兩隔。

她前世的師父雪峰真人，為護她性命被程語兒的情人一掌打死，然後是她的師弟，愛程語兒愛得瘋魔，私自打破禁制逃出什岱宗。英子找到他時，只看見一張被吸幹了的人皮，左臂內側，是一個青色的胎記。

那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師弟。

而英子，死在為他報仇的路上。

程語兒的情人攔住了她，似笑非笑，手指輕輕一動便要了她的性命。

可程語兒此時應在凡間，她是被雪燧真君救到這裡來的。

天知道向來無情無欲的雪燧真君為什麼要死心眼地娶一個凡女。

天知道二人舉行道侶大典時會有那幾個男人來搶親。

天知道為什麼她真心實意相對的兩人會愛上程語兒。

英子很難過。

但她很快振作了起來，既來之則安之，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一切都還沒發生，她來得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