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大叔重傷未愈,哪有功夫去偷襲徐老頭!」天明焦急道,「再說我們剛來機關城,路都不認識,怎麼可能找到鑄劍池?」

「你現在不就在鑄劍池嗎?」高漸離冷聲道。

「我……」天明語塞。

「蓉姐姐,是我帶天明和少羽來鑄劍池參觀的,」高月說道,「天明的話有道理,蓋先生自從來了機關城就一直閉門不出,並沒有機會了解機關城的詳細構造。鑄劍池偏僻,若是想要避開眾弟子,又等徐夫子落單,非墨家本門弟子,幾乎不可能做到。」

「那又怎麼解釋,徐夫子看到的分明是蓋聶的臉?」高漸離反駁道。

「徐夫子,」端木蓉又問,「你確定,你看到的是蓋聶?」

徐夫子點點頭,「那張臉,的確是他的模樣。」

「但是,」他又有些猶疑,「那個襲擊我的蓋聶,與現在站在這裡的蓋聶,給我的感覺全然不同。那個蓋聶殺氣凜冽,似乎將我一擊致死,而此處的蓋聶,身上並無殺氣,反倒溫和的很。」

「或是他擅於偽裝,瞞天過海罷了。」高漸離冷嗤一聲。

「你們都說是我襲擊的徐夫子,那,我襲擊徐夫子的目的是什麼?」突然,蓋聶開口道。

「誰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高漸離只覺得可笑。

「如果是想殺死他,以我的武功不會失手,此時徐夫子恐怕已經殞命。」蓋聶繼續道,「如果是想偷竊,鑄劍池並無丟失之物。如果是想為禍機關城,這裡沒有地圖,也沒有機關構造的圖紙,我襲擊此處,只是徒勞。」

他的話不無道理。眾人皆知他的武功不在任何人之下,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殺人,又何必暴露面目,徒增懷疑?

這般張揚,彷彿……就是想要昭示是蓋聶所為一般。

「無論如何,現在機關城遭遇流沙攻擊,是非之時,不能放鬆警惕。」雪女說道,「依我看,既然蓋聶嫌疑未除,便派人將他嚴加看守,讓他不得隨意行動便是了。當務之急,還是為眾弟子解毒,以防流沙繼續攻擊。」

「且慢,」蓋聶一凜,「你說,流沙攻擊機關城?」

雪女一怔,「是,機關城水源被赤練下毒,很多人已經中毒了。」

蓋聶目光頓時銳利起來,他四處環視一周,最終看定了端木蓉,「端木姑娘,你們是何時發現水源被投毒的?」

「今早。」端木蓉言簡意賅,「投毒時間應該是昨晚。」

「各位,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蓋聶嚴肅道,「衛庄一旦動手,便是不死不休,在水中投毒不是結束,只是一個開始。他必然已經計劃周密,要屠盡墨家每一個人,為今之計,不是解毒,而是避難,要儘可能保護還安全的人。」

「那麼多中毒的弟子,難道不管他們了嗎?」端木蓉有些憤憤。

「來不及了,」蓋聶眼中難得有了獨斷,「凡是中毒不深的人,要儘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必須是衛庄不可能知道,即使知道也不可能攻破的地方。如果能撤離,最好是能立刻離開機關城!」

「你……」端木蓉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會回到我的房間,哪裡都不去,你命人將消息傳出去,就說蓋聶被軟禁在那裡。」蓋聶神情認真,語氣不容反駁,「衛庄的目標是我,只要你們與我劃清界限,他不會無故遷怒。在這段時間裡,你將大家都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無論外面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這時,又有一名弟子飛奔而來,「蓉姑娘,高統領,雪女統領,城外機關密林已被攻破,有大批秦軍正在進入機關城!」

「秦軍!」眾人皆是一驚。

「蓋聶先生,」少羽緩緩道,「衛庄的目標的確是你,卻也不全然是你。如此看來,他此行不僅有他自己的打算,還有嬴政的謀划。」

蓋聶眉頭微皺,背後有些許寒意。

比衛庄攻擊機關城更可怕的,是衛庄和秦王聯手攻擊機關城。以流沙的詭譎和秦國的鐵騎,他可以想見,機關城淪陷只是時間問題。

秦王善於制衡,他不會動用帝國武力去討伐一座無處下手的機關要塞,而是會利用江湖力量,讓諸子百家彼此消磨,自相殘殺。衛庄善於利用,他會利用一切他能得到的資源,去完成他自己的目的,流沙儘管擅長刺探卻人員有限,正需要大量的性命去填平邁向機關城的溝壑。

這兩個人,真是一拍即合。

只是當年韓非為了抵禦連橫而建立的流沙組織,為了對抗秦國而成立的流沙,如今卻成為了秦王棋子,真是諷刺無比。

「端木姑娘,」蓋聶再次提醒,「來不及了。」

端木蓉沉吟片刻,果斷道,「小高,雪女,你們帶著徐夫子、班大師、大鐵鎚以及項氏一族的人進入墨核,務必要保護好他們的安全。我將天明少羽和月兒帶到禁地,那裡無人可入,衛庄不可能會攻破。」

「好,」高漸離應道,「可是,那禁地……」

「這是唯一的辦法,」端木蓉一字一句,「現在沒有比禁地更安全的地方,我相信以他們的機敏,不會有事。」

「更何況,」她聲音低下來,「荊大哥的血脈,決不能落入秦國和流沙手裡。」

「那你呢?」雪女急道。

「機關城裡還有許多沒有解毒的弟兄,我不能放棄他們。」端木蓉語氣堅決,「我留在外面,時刻關注流沙和秦軍的動向。」

「這太危險了!」高漸離一口否決,「一旦與流沙遭遇,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此時我退了,將會是無數人代我犧牲!」端木蓉語氣嚴厲,不容反駁,「我是墨家統領,我有我的職責!我們不能退,不能怕,必須讓機關城挺過難關,沒有萬一。」

雪女沒有說話,眼裡已有了淚光。

「蓋聶,」轉而,端木蓉又說道,「你留在那間石室,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可是……」

「我墨家從不會讓外人替死赴難,」她語氣突然柔和了些,「你要留著這條命,將你欠墨家的一樁樁一件件全部還清,你與衛庄欠了多少恩怨是你們鬼谷的事,但你虧欠墨家的,絕無可能一死了之。」

她的眼神和語氣依然像初見時那樣涼薄,但蓋聶聽著看著,感覺胸口有些發悶。

像甘苦交織的葯,像寒暖交替的水,像早春覆著堅冰卻潺潺而過的河流,像晚冬催出嫩芽的最後一場雪——

那些潛於心底的口不對心,那些溫熱的惻隱。

他摸不透,看不清,卻分明能感受到那一丁點不可說的溫度,或是真心。

端木姑娘,在下,必不退縮。

也請你,務必,務必,務必珍重。

……

沉重的禁地大門漸漸合上,端木蓉終於鬆了一口氣。

將那三個孩子送進去,她便沒有了軟肋。荊軻的遺孤,太子妃的女兒,楚國項氏一族的少主,這三個年幼的孩子,恰恰是機關城最後的希望。

「嘖嘖,此處機關如此精妙,看來我們進不去了。」突然,一個嫵媚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端木蓉渾身一凜,如墜冰窟。

「不必進去,我們有更好的意外收穫。」一個低沉男聲出現,語氣淡漠又傲慢。

端木蓉慢慢地回頭,入眼,果然是那白髮長袍。這個人一如當初所向披靡地殺進太子殿一般,最終站在了墨家禁地的門口,彷彿他的劍從未遇到過阻礙,能夠抵達任何一個野心所至。

她抬眼,正對上衛庄的目光。

那雙眼平靜無波,如同落滿了蒼茫的白雪。蓋聶的眼也是靜靜的,但那種靜是靜水流深,是溫厚悲憫的從容。衛庄的眼更像殺伐過後的疆場,死寂一片,只等著下一次毀滅。

她突然明白,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在常年的殺戮和爭鬥中變得麻木冷酷,那些在死亡中學會悲天憫人的劍客,更為難得。

她從未想過去依靠任何人,唯獨這一次,她覺得,縱使將整個機關城放在那個人肩上,縱使將她未知的生死放在那個人肩上,他,都不會辜負所望。

鯊齒慢慢揚起,停在了她眼前。

她閉上了眼。

------題外話------

終於要寫到墨家vs流沙了,有些雞凍~

聶蓉的感情線太難把握了,他們的感情是真正的成年人的愛情,隱晦又默契,暗暗地生長,少一分不夠情深,多一分顯得矯情

接下來的1v1也要好好構思一下,動漫里是用墨家視角敘述的,這裡得換成流沙視角

難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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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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