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消化與接受
沿途死靜,噠噠馬聲空靈巨大,時值寒冬四下枯萎蕭瑟。
學會騎馬的林帛綸策奔了一段路途便得心應手了,轉目朝蕭條的四周好奇探看,但見敗樹枯草凋零,垂喪枝幹上結著冰凌,道路的雜草臘黃鄂垂,土道彎蜒寬長,地上的泥綢黃土坑坑窪窪,甚為顛簸。
這是哪裡?如此幽靜古道讓他疑惑,似刀的北風颼颼往盔甲縫沿鑽入,極寒的凍風杵杵鑽皮割肉。現在不是夏天嗎?難道他被海底火山氣浪卷到北極來了?
甫一想,他當即上翻白眼,前看不吭半聲的兇手酷女,吞了吞沫液猶豫不決,最後還是開聲喊道:「喂……等等。」
「吁!」女子冷如寒冰,聽得嚷喚卻也雙手提拉韁繩,剎住馬蹄回頭冷漠詢問:「怎麼了?」
她一駐馬,林帛綸當即也力拽韁繩,馬匹嘶吁兩聲,便也停下蹄子。聰明的腦袋隱約不對勁,拎著小心小肝吞吐弱問:「現……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吧?」
「二十一世紀?」女子目光帶惑,看著他,反問:「什麼是二十一世紀?」
「我嘞個去!」這反問頓讓林帛綸肚裡低咒,老臉泛黑欺身追問:「那……那這裡是……是什麼鬼……鬼地方啊?」
「鬼地方?」女子眉頭上挑,點了點頭回答:「不錯,此狗地就是鬼地方,這裡是咸平戰道,走吧。」話落,調過馬頭,不多言地駕了一聲便朝前飛奔。
「等……」愣想不通咸平戰道在啥鬼地方,他見著酷女前奔,趕忙也拍打韁繩前追而去,馳騁與她平行時,老臉巨大哀苦哭吼:「快告訴我,現在是什麼年代、年間、皇帝老兒到底是那位大爺啊!」
恍若未聞他的咆吼,女子緩慢扭過淡漠冷眸,擰起的皺頭不舒,似有不解地打量跟前這張糾扭五官,半晌才回答:「我大宋是定安三年,金狗是泰和元年,我皇聖諱項定,狗皇畜名完顏泰。」
什麼什麼跟什麼啊?林帛綸頭腦嗡嗡作響,窮極所有的腦槳努力的回想教科書,華夏上下五千年,宋朝有出一個姓項的皇帝嗎?宋朝皇帝家好像是姓趙的吧?姓項的歷史有出過皇帝嗎?見鬼,除了項羽那蠢貨差點有可能外,從山頂洞人開始,姓項的哪來的皇帝。
可是,金國的泰和元年就是南宋時期啊,而且歷史上的金泰和皇帝好像叫完顏璟吧?什麼時候又變成了完顏泰了?而且金國十位皇帝裡面,壓根就沒有一個叫完顏泰的,著實是見鬼去了。
頭腦亂蓬蓬,埋頭苦想的林帛綸理不出半點思緒,腦袋上三個問號一閃一閃,一對黑珠暈的咕嚕打轉,額頭下三條黑線弱問:「那……那現在是公元幾年啊?」
女子芝眉死緊,不解地看他,「什麼是公元幾年?」
「公元……」林帛綸被反問到結舌,現在還沒公元呢,急忙換了個問題:「你們皇上姓項,那項羽是不是……」
聽到項羽名諱,女子冰眸眯起,壓聲斥責:「不可亂提聖祖名諱。」
還真是啊?這個鬼世界項羽不蠢了?猛吞口水,林帛綸暈了,只覺天旋地轉,張合了數次大嘴,快哭出來地喘息咆吼:「那你們這個見鬼的大宋從建國到現在到底有多少年了?」
「九百九十八年。」不明白此獃子到底要問什麼,女子皺眉回答完最後一個問題,重聲哼斥:「什麼叫見鬼的大宋?要叫喚我聖朝。」教訓完獃子,女子便不再搭理他,轉過冷若霜雪的漂亮臉蛋,專心朝前迎風馳騁。
我的老天!林帛綸壓根沒聽見她斥責,空白的頭腦嗡嗡響叫,大張的嘴巴猶如讓人生塞入雞蛋,既大又圓。無法相信自已竟被旋渦卷回到宋朝,而且這個見鬼的宋朝還不是歷史上的宋朝,這個見鬼的宋朝皇帝不姓趙改姓項了,大金皇帝不叫完顏景,改名叫完顏泰了,這都成什麼事了?這也太神馬浮雲了吧。
等等!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里有平行時空之說,百慕大三角也有平時空之說,難道那個魔鬼三角真的潛藏著大自然的極速能源?相對論里的曲線時空,鏡世界難道是真實的?只要以超光速穿越過蟲洞,就能回到一個類似的過去,莫非自已在百慕大底部的旋渦內鑽過了蟲洞,回到了一個不在歷史,卻與歷史極度相近的古代。
「啪!」
「痛!」
很想去相信這一切,林帛綸毫不猶豫掄起手掌,兇狠就朝自已臉頰煽摑,劇烈的疼痛告訴他這一切是真實的,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和電視里上演的狗血劇一樣穿越了,而且還是穿越到一個歷史上沒有的平行時空大陸,這個原始的華夏大陸不在教科書內。
這一日他渾渾噩噩跟著酷女無神向前奔行,頭腦混亂嗡響,雙目無神無靈,生吞雞蛋的嘴巴無法合上,就這麼處在呆怔的空白世界里。
駕騎出戰道,女子像是很熟悉這塊地方般,沿著大道叉枝兜兜轉轉,晌午時分來到一片茂盛的松林前,拉駐馬蹄后,疑惑睇瞥了一眼靜默的獃子,見他臉龐獃滯,嘴巴大張,仿似三魂七魄都不見了般,百思不得其解下,翻落馬匹吆喝:「下來。」
林帛綸確實三魂七魄全被震跑了,酷女拉馬,他也拉馬;酷女落馬,他也落馬;酷女牽馬朝松林走入,他也跟著做。
女子來到了密林深處,尋了處大松下當起歇息起,疑惑看著那個坐於地上猶似被點了穴的獃子一眼,噔時也納悶之極。喚了數聲得不到回應,不知他到底在弄什麼玄虛,擰著眉宇牽馬便出了松林,抵達小道手撐馬鞍一躍,駕的一聲馬兒頓如利箭咻矢而去。
當夜幕來襲時,寒風更冷更冽,聲聲咆呼從結滿冰晶的蒼松縫隙穿過,剛才陌名離去的女子卻突然返回,牽馬來到歇息地,見到那個獃子還依然保持著獃滯樣,搖了搖頭從馬背上拿起件厚被,上前往他凍的都發紫的身上蓋入,背後解下個包袱,掏出一袋清水和兩個饅頭放於他跟前道:「吃吧。」
林帛綸的魂魄自知道穿越后就被抽走,毫無焦距地愕目失明,白凈大耳只是擺設失聰,傻著、愣著、呆著,空白的頭腦正在努力地接受與消化這個自盤古開天劈地偉大的一切。
女子見他一動不動地呆著,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說什麼地轉身坐於他對面,懷裡掏出一塊布,便低頭擦拭去血漬濃綢的銳利鋼刀。
穿越?古代?平行時空?獃滯的林帛綸頭腦里除了空就是白,張大著嘴巴愣看坐於前面的酷,一顆心只覺很累很疲,一具軀只覺很乏很倦,彷彿靈魂被撕碎一般,無法思考、無法動彈。
「砰!」一道倒地聲起,拭抹刀上濃綢血漬的女子抬目朝前睇看,見著獃子倒在被上閉眼了,色若點朱的杏唇瓣蠕動一下,不吭半聲繼續低頭擦了會鋼刀,直到鋼刀泛光銀亮,這才把刀放於背後,盤腿閉眼地打坐而起。
隔日,陰亮天宇自晨臨飄下稀零雪花,零星雪花絮絮飄落於黃道枯木上,令本就蕭瑟世界,更顯凄迷凄愴。
再次睜開眼時,林帛綸躺於地上看著從陰曦下飄落的白雪,紛紛揚揚,零零洒洒,似乎也為他感到凄婉悲傷。他的前途,他的親人,他的……
想到愛著的那個女孩,心臟驀地緊縮,怔看落在枝梢上的冰雪,一種無底的凄楚湮沒了自已,拉著他向心靈悲傷處延伸。
「男子漢哭什麼?」女子早就醒了,醒來時就見獃子痴愣地看著天空,好奇隨他不轉的目光往陰沉沉天空看了一眼,一個轉眸他已淚流滿面,臉上那道疼痛好像全家枉死般,讓見者不由的心裡跟著難受起來。
兩條青淚順著林帛綸眼角滑落臉頰,流入被褥內,浸冷了溫熱。他花了一日一夜消化掉穿越這個事實,心裡噔時空空蕩蕩,不知何去何從。他被遺棄了,這裡沒有他的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著的那個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雙目仰看雪花不轉,他哽咽詢問,吸了吸鼻頭,壓下心底無底的空洞憂傷,翻身坐起拭掉眼漬,轉過通紅眼眶,「我叫林帛綸。」
「林帛綸。」女子念了一下,瞥了他一眼,背後拿起大刀,站起身回答:「樓飛雪。」
見她起身牽馬就向外走,林毅君急忙撿起昨夜沒吃的堅硬饅頭和水袋,扭頭喊道:「被子,被子。」
「不用帶那些累贅。」樓飛雪頭也不回自顧往前走。
天氣這麼冷不帶被子晚上肯定被凍死,林帛綸肚裡納悶的可以,彎下腰急把還溫熱被子包裹起來,沉重抱著棉被急奔到馬匹前,解下韁繩便艱難地朝不吭半聲就走的酷女追去,不滿地嘀咕:明明就是個囚犯,還搞的自已家財萬慣樣,他大爺的,棉被一次性的啊。被子?她昨天還是個囚犯,到哪裡弄了兩件被子來的?想不通。
樓飛雪見獃子抱著兩團棉被,棉被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吞沒了,步履跌跌撞撞艱難從松林挪出來,嘆息地低聲罵了句獃子,無奈只得上前幫他把累贅包裹疊折綁於馬腹,冰冷返回坐騎邊,躍上馬背駕的一聲,朝前飛馳了去。
滿頭大汗把棉被綁住,林帛綸見她又自顧跑走了,趕緊把手上的饅頭塞入大嘴內,翻上馬匹朝前追去,駕騎中喝水啃饅頭,吃了這個世界的第一頓早飯。
兩匹快馬馳騁於荒道,天宇大亮時,絮飄雪花停止了,三十餘里后,到了一處村莊,村莊古樸凌亂,四下荒草敗樹,古色古香。
頭次親眼見古樸農鄉,林帛綸顯的特別的新奇,目光往棟棟蘺茅舍觀看,見著炊煙裊裊上揚,直到他看見一堆穿著游牧五顏六色裙服男男女女,但見這些男女身上的團服都殘破臟臟,男的蓄結扁辮,垂於脊背,有幾個還單耳掛著大鐵環或吊墜,看上去牛叉到不行。女的則盤鬢,有些頭上包飾布,有些戴羊絨翻領帽,看上去也很乾練兇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