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司馬晴晴雙眼洇濕。
「嗯,我很好,你還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朱炳覺得這個人奇怪,抿著唇搖了搖頭。
「孩子,你能抱抱我嗎?」司馬晴晴嗓音都顫抖了。
她腦海裡面閃過這個孩子剛出生時被她一隻手就能抱起來的畫面。
當時她也是懷揣著認真把這孩子撫養長大的信心的。
在臨死前,她想近距離和孩子接觸。
朱炳盯著司馬晴晴。
這般近距離,他也察覺到了什麼。
看看洛瀟笙,再看看站在門口的陳培堯,他遲疑了一下才輕輕抱住了司馬晴晴的脖子。
司馬晴晴瞬間把他抱緊。
朱炳在她懷裡掙扎了一下沒掙扎開。
司馬晴晴默默擦掉了眼淚,許久才捨得把朱炳放開。
她揉了揉朱炳的小臉蛋,然後站起身看著洛瀟笙。
「阿笙,對不起。」
洛瀟笙眉眼間帶著輕鬆的笑意,說:「別怕,我會陪著你的。」
司馬晴晴頓了一下,明白了洛瀟笙的意思,下意識搖頭說:「不行,你要好好……」
「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死後就沒人能阻止我們了。」
司馬晴晴撲到了他的懷裡。
強勢的她此時哭得像個孩子。
陳培堯沒給她們多長時間,轉身走出去了屋子,默聲替他提醒兩人。
洛瀟笙拍了拍司馬晴晴的後背,說:「別害怕。」
司馬晴晴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更加捨不得鬆開他的手。
洛瀟笙還是帶著朱炳離開了,在他們走之前,司馬晴晴把桌子上的黃玉墜子摘下來給朱炳戴上。
屋子裡恢復了寂靜,司馬晴晴癱坐在地上,像是被抽幹了靈魂。
陳培堯示意人把東西送了進去。
是那份需要簽字畫押的認罪書。
東西送到了司馬晴晴面前。
她瞥了一眼,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後坐到椅子上。
東西她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
即使發現了上面對二皇子及其不利的字眼,可她依舊沒做什麼。
反正都跟她沒關係了。
她沒有猶豫在上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並畫押。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負責把東西拿進來的官員遞給司馬晴晴一張白紙。
司馬晴晴知道他的意思,他們想讓她把司馬家藏匿銀錢的地址寫下來。
司馬晴晴平靜的視線落在這個官員身上,嗤笑一聲說:「讓陳培堯進來,我要親自說給他聽。」
這個官員退了出去,把司馬晴晴的要求說給了陳培堯聽。
陳培堯看了一眼房間,司馬晴晴打的什麼注意他知道。
司馬家銀錢地址無異於一個燙手山芋,對江山也是一個威脅。
司馬晴晴若是告訴他一個正確的地址那還好說,但凡她說了一個假地址,那他將成為眾矢之的。
「告訴她,若是老實交代我能讓她有一個好看的死法。」
陳培堯的下級官員把這話傳給了司馬晴晴。
司馬晴晴微眯著雙眼看了一眼外頭的陳培堯。
果然是老狐狸。
成王敗寇,若是勝利的一方是她……
司馬晴晴冷笑一聲。
還是在那張白紙上寫下了地址。
東西做不得假,就算為了朱炳,她也不會作假的。
東西呈給了陳培堯,他看了一眼就把東西送進了宮。
當天關於司馬具和司馬晴晴等人的處置方法已經定了下來。
當街斬首風險比較大,畢竟他們也無法確定有沒有餘孽來劫囚。
所以皇上是下旨給毒酒賜死。
這已然是最大的寬恕。
是讓陳培堯執行的。
毒酒分別送給了司馬晴晴和朱炎等人,可到了司馬具,陳培堯當著他的面把毒酒倒掉。
「一杯毒酒太過便宜你。」
陳培堯那笑容讓司馬具後背發寒。
他知道,陳培堯說的讓他不得好死的方式是要來了。
陳培堯讓人把司馬具的牢房釘死,放了數百隻老鼠。
是和皇貴妃一樣的死法。
當晚天牢裡面都蔓延著司馬具的慘叫聲。
這不僅是對司馬具的酷刑,對於看守牢房的人也是一種折磨。
他們見識了陳培堯的手段。
太子和皇上也不是不知道,他們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畢竟陳培堯恨死了司馬具。
當晚,在關押的洛瀟笙的屋子裡,他選擇了自盡。
活著的時候被司馬家禁錮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如今總是是可以了。
太子也為他們的感情動容,特意讓人把洛瀟笙和司馬晴晴合葬。
而關於朱炳,貶為奴籍,發配邊疆。
唐嬌聽到這個處罰時一口氣沒上來就暈了過去。
陳培堯說太子已經鬆口,朱炳的命是保了下來,可這樣和讓他送死有什麼區別?
唐嬌一昏迷,陳府亂作了一團,月娘趕忙安排人去請大夫。
而此時東宮,陳培堯正在跟太子對峙。
「這就是殿下所說的對那孩子寬恕?」
太子也看向陳培堯,說:「本宮不是饒了他的性命嗎?朝堂上誰不誇讚本宮仁慈大度?你還想讓本宮怎麼樣?」
陳培堯眼底神色暗沉了幾分,后槽牙用力咬了咬,一甩衣擺跪下來。
「臣懇求殿下免了那孩子發配邊疆的懲罰。」
太子看著陳培堯,忍不住感嘆說:「陳大人,你知道你從來沒在本宮面前這般恭敬過,如今主動下跪,竟然是為了一個罪臣之後,看來他對你很重要啊。」
陳培堯低垂著頭。
「對臣來說不重要,可是臣答應了夫人要救他,還請殿下准許臣不違背對夫人的承諾。」
太子哼笑出聲,「本宮可不放心讓一個餘孽留在京城,必須有人幫本宮看著他。」
「臣願意做這個擔保。」
「你想清楚,他若老實本分尚好,可若是有了旁的心思,那牽連的可是你們整個陳家。」
「臣明白。」
太子這下滿意了。
「好,既然陳大人做了保證,那孩子你便領回家吧。」
「是。」
陳培堯起身退出了東宮。
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聲太子狗東西。
就是吃准了他要保下朱炳,所以才演了一齣戲。
陳培堯帶著火氣回了府,剛進大門便被府里的人通知唐嬌昏倒了。
陳培堯心瞬間就亂了,慌忙回了後院。
大步走進他們房間時唐嬌已經清醒了,正靠在床上。
大夫也剛給唐嬌診完脈,正交代著什麼。
「怎麼樣?」陳培堯走到床邊,摸了摸唐嬌的臉。
唐嬌搖頭,「小炳怎麼回事?」
「是因為他的事暈倒了?」陳培堯來氣了,「為了他你再把自己氣出病來?你讓我怎麼辦?」
他聲音大了一些,臉色難看,而本來還想給他道喜的大夫大氣都不敢喘,看向月娘,然後告退了。
唐嬌本來擔心朱炳,這會兒被陳培堯一頓罵眼睛都紅了。
「你出去!」她推開陳培堯。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都沒問清楚情況就發脾氣。
唐嬌越想越委屈了,躺下來背對著陳培堯,不想跟他說話。
陳培堯愣了,下意識就要哄唐嬌,可想到唐嬌為了一個外人都昏倒了,他又不能放下去那口氣。
「你還生氣呢,你知道我多擔心,剛剛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一個外人就那麼重要嗎?那麼在意他讓我怎麼想?」
他今日必須跟唐嬌好好把話說清楚。
明明他才是唐嬌最重要的人。
旁人怎麼能占唐嬌這麼重的分量?
唐嬌頭都沒回,月娘把大夫送出去之後回來聽到這話,上前就把陳培堯拉開。
「哎呦我的大人,您有氣可不能這個時候發,夫人這才剛有了身子,您這樣可別讓她傷了心。」
「她還傷心,我找誰說理……什麼?」
陳培堯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瞬間冷靜了下來。
「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方才暈倒也是因為氣血不足,大夫剛才交代了,要讓夫人好好養著,可不能動氣。」
陳培堯有些手足無措。
不是為了那個小鬼暈倒的啊。
他看向唐嬌,正好看到她悄悄抹眼淚的動作,他心口瞬間像是被攥緊了。
「夫人,對不起……」
他坐下來攬著唐嬌的肩膀道歉,唐嬌把他的手甩開。
「我知道錯了,不應該對你亂髮脾氣的。」
唐嬌還是不搭理他。
陳培堯只好讓屋子裡的人都下去,然後坐下來,低聲問唐嬌。
「嬌嬌難道不想知道朱炳怎麼樣了嗎?」
唐嬌一聽這個遲疑回頭,眼睛都是紅的,看的陳培堯心更軟了。
「怎麼樣了?他們說朝堂的意思是要流放……」
「沒有,我已經找太子談過了,只是貶為了奴籍,可人是可以被我帶回家的。」
唐嬌趕忙坐起來,問:「真的嗎?真的可以留在京城?」
「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人我已經安排默聲去接了,等會兒你就能看到他。」
唐嬌提著心算是放了下來。
陳培堯看著唐嬌的表情,問:「夫人現在還生我的氣嗎?」
唐嬌瞪了他一眼,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
「你以後若還亂髮脾氣我可沒今日這般好說話。」
今日陳培堯是擔心她才這般,她能理解。
可這種事情就要立下規矩,不能養成他的習慣。
「是,夫人說的對,我今日是糊塗了。」
唐嬌坐起來,「小炳快過來了,我得讓人給他收拾一間房間。」
「我去安排,夫人你歇著。」
「還要交代一聲府里的人,不準為難小炳。」
「好,都聽夫人的。」
唐嬌看著陳培堯,繼續說:「尤其是你,我是真心疼那孩子,你可不能總是吃他的醋。」
「是,以前是我小氣了。」
不管唐嬌說什麼陳培堯都應著。
默聲速度很快,沒大會兒就把朱炳帶了回來。
這麼長時間不見,孩子長大了很多,五官更是明顯了,和司馬晴晴那張臉真是越長越像。
朱炳還是不喜歡把情緒外露,即使看到了唐嬌心裡很高興也沒表現出來。
「別怕,以後沒人能欺負你了。」唐嬌把他抱到懷裡好好安慰了一番。
朱炳黏著唐嬌,若不是王管事過來說要帶著他去看看以後要住的地方,這孩子怕是呆在這裡都不想走。
唐嬌本來是想跟著去看看的,陳培堯拉住了她。
「你就好好歇著,反正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何必著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方才暈倒,再加上剛才大夫交代的要好好休息,唐嬌再屋子裡也沒出去。
唐嬌安心養胎,有朱炳在她也不覺得悶。
朝堂上沒了司馬家的勢力,氣象一新。
所有事情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三月初,太子在朝堂上提出了要求娶鎮北王之女為妻之事,然而卻遭到了一眾大臣的反對。
他們褚白露從小在軍營長大缺乏教養為由,然後又列舉出了一眾適合太子妃人選的姑娘。
他們心裡安的什麼心太子會不知道?
無非就是看著鎮北王府已經沒了,褚白露沒有娘家依靠肆意貶低,然後把跟自己利益相關的人抬進來。
太子臉色已經相當難看,就在他要在金鑾殿上發火時,陳培堯站了出來。
「各位大人覺得鎮北王之女不適合做太子妃有失偏頗,畢竟各位大人也沒了解過她。」
「而且,鎮北王鎮守邊關數十年,為了漠北邊境的安定無心后宅之事只留下這麼一個女兒,如今朝堂之上各位大人這般說著鎮北王女兒教養不嚴,這等話,豈不是寒了邊關數萬兒郎的心?」
「鎮北王為我文朝安定付出了畢生心血,他的子女難道不應當受到褒獎?如今太子殿下能拿出這樣的誠意,各位大人卻攔著殿下這一片赤誠之心,是何目的?」
陳培堯輕飄飄一番話,讓方才發言的眾位大人臉皮發紅。
「話不是這麼話,要說褒獎,大可以有很多東西,何必非要拿太子妃之位做補償?」有人說。
「臣附議,不如就讓鎮北王之女承襲鎮北王府,對於女子而言,而已然是天大的殊榮。」
一片附和聲,陳培堯卻冷笑出聲。
「當真可笑,鎮北王之女十三歲上戰場,十五歲便排兵布陣取下敵方將領頭顱,如今更是率領漠北大軍鎮壓北突不敢越境,她承襲鎮北王之位,難道不是應當的嗎?」
如何就是褒獎了?
朝堂之事一陣寂靜,皇上坐在龍椅之上看著這群人,最後視線落在一直沒表達意見的老首輔。
「張愛卿,你意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