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十一郎捉弄亂兵

30 十一郎捉弄亂兵

張君瑞只見黑衣男人和白衣女子兩隊人馬在屋頂上遭遇之後,都警覺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似乎並不相識,彼此試探之後,發現互不相識,且兩不相防,便分道揚鑣。

函谷關城裡,如此藏龍卧虎?

黑夜之下,竟然這麼多秘密?

張君瑞認為那幾個白衣女子應該和自己無關,他應該沒招惹這麼多女人,於是選擇跟著黑衣人。

張君瑞跟著他們穿過幾個街巷,躍過諸多房檐,只見這伙黑衣人溜溜地潛入一間樓宇之內,沒有了蹤影。

張君瑞剛想縱身跳入樓中,卻見一個輕盈靈動的身影已經飛身下樓,不留一點聲響。

張君瑞旋即落地,一把拉住那人,共同躲在窗后,沉聲道:「不是醉了嗎?怎麼不好好休息?來這裡幹什麼?」

「屋頂上嘩啦嘩啦一片響聲,誰能睡得著呢。」

「那你也不該來湊熱鬧,這是危險的事情。」張君瑞皺眉道。

這小伙不是別人,正是十一郎。

「為何你能來湊熱鬧,我就不能?」十一郎神色自若笑道。

「好的吧。噓!且看他們要幹什麼。」張君瑞把十一郎護在身後。

他倆只見為首的一個矮胖的黑衣人命令另一個小的往窗戶內扔入一隻迷香,然後便悄悄在外面等著迷香發揮效用。

他們有七八人,都身材壯碩,且一身黑衣,圍著黑色三角面巾,只有雙目閃著凶光,一看就不是善類。

屋內不知何人?就這樣被人下迷香?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

張君瑞和十一郎簡直神同步,他們皆身上一輕,雙雙倏然躍起,從後窗翻進屋內,輕輕落地之際,卻見屋裡正睡著一名中年男子。

迷香的味道已經飄進了室內,十一郎屏住呼吸,又連忙把這睡夢中男子的口鼻用床簾捂上,張君瑞則將這男子輕輕一攜,便一起躲在了衣櫃後面。

那男子已經驚醒,剛想掙扎:「你們是?」

「小點聲!」十一郎朝那男子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男子見進來的兩個人沒有惡意,似乎在幫他躲避屋外的什麼人,也就屏住呼吸,靜觀其變。

外面的黑衣人覺得迷香燃燒的時辰差不多了,便踹開了房門,一個個閃了進來。

其中一個搶先翻了翻空空的床鋪,惱恨道:「大哥,讓這姓韓的給跑了!」

「老三,肯定是你剛才投擲迷香的時候,用力過大,驚動了姓韓的!」矮胖的黑衣大哥責怪另一個。

「大哥,我扔的迷香根本沒聲音好嗎?我一點聲音都沒聽到。」老三緊跟著大哥,聽了這話,十分委曲道。

那大哥不依不饒問其他人道:「你們說有聲音沒聲音?」

其他幾個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說沒聲音吧,大哥不願意了。

說有聲音吧,實在對不起三哥。所以只好都低頭沉默不語。

大哥說道:「老三,人是你弄丟的了。你現在從後窗這裡追出去看看。估計姓韓的是從後窗逃走的。」因為後窗是開著的,這大哥也不傻。

老三努力辯解道:「人真不是我弄丟的。」

「你去不去追?」大哥性格很暴躁,語氣很危險。

「我去還不行嗎?」三哥在大哥面前沒脾氣。

「大哥,那你在這裡要注意安全啊!」老三臨走還不忘回頭囑咐一聲。

「快滾!要你說!」大哥惡狠狠道。

衣櫃後面的張君瑞和十一郎,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都感覺到了:看來這兄弟兩個矛盾還不小。

三哥走後,那大哥一把扯下臉上的黑色三角面巾,坐在室內的凳子上,怒氣沖沖道:「只要帶上老三,肯定辦不成事!」

「大哥,大哥,別生氣了。三哥也不是故意的。」其他人紛紛上來安撫大哥的情緒。

「他就是故意的!如果老二在就好了。」提起老二,這大哥不免一聲長嘆。

「你們的二哥是何等的聰明,何等的機智!可惜,可惜他折在了蒲州城。被韓弘那狗官砍了頭了!我一定不讓韓弘到汴州來,宣武軍還是我劉鍔的天下。」大哥說完,一個拳頭重重捶在桌子上,以至於桌子上的茶杯、茶碗連跳了三四下。

和張君瑞、十一郎一起在衣櫃後面躲藏的,正是還未上任的宣武軍節度使韓弘。

想不到韓弘剛走到函谷關,就遭遇到了又一撥亂軍的追殺。

張君瑞和十一郎挑眉看韓弘,他就是新任宣武軍節度使韓弘?

宣武軍自從董晉死後,亂得不成樣子,這個新上任的節度使能不能好好管一管?

韓弘便朝張君瑞一點頭,心想這兩位俠客不知是誰,今日卻從天而降救了自己一命。

原來這伙黑衣人正是和那日蒲州城中杖擊惠明的軍漢是一夥的。今日前來,是為他們的二哥孟鄂驄等人報仇,同時也是阻止韓弘進入汴州。

黑衣人領頭的這位名叫劉鍔,因為進入宣武軍已經有二十年,所以在軍中資歷頗高。

此人本以仗義慷慨著稱,但自從近幾年結識詭譎勇猛的二哥孟鄂驄后,便開始趁著董晉病亡,宣武軍沒有主帥的情況下,乘機作亂。

他們往往三五十人成群,四處搶掠。最近為了能夠稱霸一方,甚至逐殺了兩任宣武軍主帥,以至於汴宋一帶,戰火連綿。

戰火還波及到河南、河北,崔家帶著靈柩去博陵的車馬被困普救寺,也是這樁因果。

現在劉鍔他們從汴梁千里奔襲來到函谷關,截殺的就是要走馬宣武軍,要上任的韓弘。

只要韓弘一死,宣武軍又是他們的縱橫之地。

帶頭大哥劉鍔翻看了桌上的厚厚一摞紙張,原來都是韓弘抄寫的佛教經卷。

自從那日,韓弘在蒲州城被惠明和智聰忽悠之後,已經徹底向佛教繳械投降,一有空閑就開始抄寫《金剛經》。

劉鍔一把將手中的佛經撕成粉末,輕蔑道:「抄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原來是個痴迷佛教的傢伙!就他?就他能當宣武軍節度使?!我呸!既然這麼信佛,那我就早點送他上西天見佛祖。」

「大哥,我們是在這裡等韓弘呢?還是跟上三哥去外面尋找韓弘呢?」幾個小的謙恭問道。

「先在這裡休息片刻。追了一天了,我的腳都麻了。」劉鍔道。

「對呀,對呀,我的腿也疼了很久了。」小的趕緊附和。

大哥招呼大家:「來來,大家都坐下吃杯茶。」一邊說,一邊自己先拖來一把椅子欲坐。

衣櫃後面的十一郎可不想讓他休息,於是調皮地拿出懷中彈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大哥拉過來的椅子一擊而倒,那大哥就一個屁蹲摔在了地上。

「啊!誰搞我?」

大哥疼得哇哇大叫,幾個小的連忙去扶。

張君瑞見十一郎頑皮,也不干涉。心想如果十一郎打草驚蛇,自有他來為之兜底,反正他專註打掃爛攤子二十年。

小的連忙撇清關係:「跟我們沒關係啊!都是椅子的錯啊,椅子的錯。」

「這是什麼破椅子!竟然摔到了老子!」

大哥咒罵之後,於是大搖大擺地擺正椅子,再次落座,但椅子又被十一郎的彈珠再次打翻。

「呀!連椅子都跟我過不去!簡直豈有此理!」大哥惱羞成怒。

十一郎抿住嘴不笑。這個豬頭大哥歇斯底里的樣子真真有趣極了。

「來人哪!你們幾個,把這椅子給我劈了!」大哥決定對椅子施暴,為了挽尊。

「哎呀大哥,不要和一把椅子置氣嗎?不值得。」手下的人都來勸。

「我說值得就值得!給我劈成粉末!」大哥心意已決。

大哥的命令不可違抗,於是幾個小的就拿著朴刀,朝一把無辜的椅子一頓亂砍。

然後好好的一把椅子,很快變成了一堆柴火棍。

張君瑞看了無奈。

韓弘看了直搖頭。宣武軍落在這麼一群糙漢手裡,這可怎麼得了?

只見這把椅子已經毀了,那大哥就拖過另一把椅子來坐。

他累了,迫切想坐下來喝口茶。

十一郎沒準備放過這個糙貨,於是如法炮製,又甩出一個彈珠,讓大哥再次跌落在地。

大哥的臉面怎麼放?大哥青筋暴突地坐在地上,錘著地板怒罵道:「快!快!給我把這椅子也劈了!劈了!」

於是,一群人又爭先恐後地蜂擁而上,又把第二把椅子也劈成了一頓飯的柴火。

現在還剩下兩把椅子了。

大哥劉鍔小心翼翼地扶住椅子背,看準了椅子的後座,這才敢把屁股慢慢地放上去。

因為,如果他再次掉落在地的話,他將在小弟們面前顏面無存。

但這次椅子沒有飛,而是他的右屁股上被重重地一擊!

「誰打我?哪個小兔崽崽敢打老子的屁股?」大哥劉鍔趴在地上,努牙突嘴。

「大哥!不是我啊!」

「也不是我!大哥,我什麼都沒做。」

「剛才有人打我屁股!是誰?!」眼前只有這幾個小的,再也沒有別人啊!

幾個小的都撲通撲通地下跪了,一個勁地磕頭說,給他們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打大哥的屁股啊。

無奈大哥不相信。

其中一個顫抖著聲音、壯著膽子說:「絕對不是我們乾的,大哥,我們感覺這是冥冥之中的一股力量啊!可能是佛祖,是佛祖乾的。」

「放屁!哪有什麼佛祖!佛祖都是騙人的!爺爺我生來就不信佛!」大哥揉著右屁股,掙扎著爬起來大聲嚷嚷。

劉鍔決定拖第四個椅子過來坐,這一次他必須要落坐成功。因為這是最後一把椅子了,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但是,事與願違。

大哥還是失敗了。

他的左屁股又來了同樣一擊!當然還是十一郎玩彈珠的傑作。

張君瑞用會心的笑容讚賞十一郎的彈功了得。寶藏男孩,他什麼都會,他無所不能。

「是誰?到底是誰?竟然專門打我的屁股!」大哥徹底暴怒了。

「大哥,肯定不是我們啊,我們都齊刷刷地跪在這裡呢,動都沒動一下。」小的們一起帶著哭腔道。

是啊,量這群小兔崽崽也不敢打他的屁股啊,這輩子敢打他屁股的只有二哥孟鄂驄呀。

不過,他真的好喜歡小孟打他,尤其是打他的屁股。可惜小孟死了……

想到這裡,大哥劉鍔難過到無以復加,眼淚幾乎流下來。

「沒有人敢打他的屁股,難道真的是佛祖顯靈?」大哥撓撓頭,半信半疑。

欺負這頭蠢豬,令十一郎心情大暢。十一郎雙臂抱胸,笑靨如花,張君瑞則死心塌地地喜愛十一郎的調皮,十一郎總能給他驚喜。

「來來,大哥,咱們喝點茶。」一個黑衣小的拿起桌上的茶壺,想要給大哥倒茶,卻見桌上殘留的一張抄寫著《金剛經》的紙張,自己飄了起來,而且紙后還散發著黃燦燦的光芒。

「我的媽呀!真是佛祖靈了啊?」幾個黑衣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壯景,連忙跪在地上向懸空的《金剛經》磕頭。

大哥撫摸著疼痛的兩個屁股蛋,也緊盯著懸浮在空中的《金剛經》,愣神喃喃道:「難道真是佛祖顯靈?這世上真有佛祖?」

他想一把扯過空中懸浮的那張紙,但紙張隨即躲閃,讓他根本抓不住。

「豈有此理!這是什麼妖術?」劉鍔左手圈出,右手回扣,但還是撲了一個空。

他本就脾氣暴躁,如今被屢次捉弄之後,更是惡向膽邊生。

劉鍔抄起腰間的朴刀,朝那頁紙張砍去。

只見他左右夾擊,刀法密集,但就是絲毫砍不到那頁薄薄的紙張,倒把自己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大哥,大哥,不要和佛祖爭鬥啊!得罪了佛祖,可不是鬧著玩的。」其他人統統跪在地上,拉住劉鍔,紛紛勸說道。

十一郎疑惑地看向張君瑞,他知道,這是張君瑞的手筆。這是什麼法術?阿瑞這傢伙,有兩下子啊。

韓弘在衣櫃后見此情境,再次確信了佛祖的存在,原來是佛祖一直在冥冥之中保護自己啊!

有佛祖的庇佑,他沒有必要躲在衣櫃後面做縮頭烏龜,於是他一把推開張君瑞的庇護,從衣櫃後面凜然而出,朝這幾個黑衣人一身正氣地大聲喝道:「無知狂徒,謀殺長官!得罪佛祖,罪不容誅!我韓弘必定將你們繩之以法!」

眾人都愣住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找了這幾天的韓弘,可不就在這裡?他只是躲在衣櫃後面而已。

劉鍔帶著幾個黑衣人紛紛亮出兵器,如惡虎一般,一齊撲了上來,

但打鬥之間,韓弘看起來武功平平嘛,就他這樣,能將這一群黑衣人繩之以法?

張君瑞心中責怪韓弘的衝動。

哪裡有什麼佛祖顯靈,只不過他剛才拋出了迷榖木,是迷榖木附著在紙張後面,使得紙張懸浮而已。

本來想用迷榖木把黑衣人都引到屋外去,結果這位宣武軍節度使竟然被佛法感召,自己主動跳了出來。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迎接亂軍的砍刀。

以他這樣的智商,能管理好宣武軍?張君瑞皺眉疑惑。

剛才想救他一命,然後借他之力平定宣武軍的叛亂,還中原一個太平,現在張君瑞有點懷疑他這個計劃能不能行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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