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叫於小慧

第94章 我叫於小慧

我叫於小慧。

我還記得,那天是1990年的正月初七。

那天晚上,一彎銀白的孤月懸挂在墨黑的天幕上,看不到星星。

崔友才晚上喝了二兩燒酒,又開始跟我翻舊賬,說我爸媽心太黑,要那麼多彩禮錢。他指著我的肚子說我最好給他生個兒子,不然就把我這個賠錢貨掃地出門。

我們家在村東頭,是建在一個小山坡上的孤零零的獨戶。我有一塊手錶,我記得那會兒是九點過,村裡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燈,睡下了。

崔友才罵我罵口乾了,讓我給他倒點兒酒潤喉嚨。我覺得喝這麼多酒不好,就給他倒了杯白開水。我大意了。我們家的暖水壺不大保溫了,早晨燒的開水放到晚上就是冷的,可那天我忘了暖水壺裡的水是我煮晚飯前剛燒的,很燙。

崔友才被開水燙到嘴,頓時暴跳如雷,「喊你拿酒,你拿這麼燙的水給老子喝,你個狗日的是不是想燙死老子?老子打死你!」

我那個時候已經懷孕五個月了。那不是我第一次懷孕。我第一次懷孕的時候,就因為三天兩頭挨他打,流產了。懷第二個,他稍微收斂了點,十天半月打我一次。

我害怕肚子里的孩子掉了,就護著肚子四下躲。

崔友才見我還敢躲,更生氣了,抓著小板凳追著我打。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被崔友才打死了,害怕他又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給打掉了。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抄起一根長板凳發了瘋似的地往他身上砸去。

我沒想殺他的。

我只是想制止他,可惜我運氣不好,他的運氣也不好,我一板凳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滿地都是血,板凳上還沾上了他的腦漿子。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嚇壞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瞪著眼睛死不瞑目的樣子。

我知道我殺了人,最好是去自首。我就拿了根手電筒,圍上毛線圍巾,哭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鄉場走,去派出所自首。

那天晚上很冷,寒風往領口袖口鑽,我穿了件不太厚的棉襖,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冷。

半路上,我碰到了一個人,他的電筒的光往我臉上晃了晃,喊了我的名字:「於小慧?你上哪兒去?你的臉……崔友才又打你了?」

我那會兒好像傻了,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把他認出來:是我的同學,崔成浩。

「我殺人了。」我對他說:「我把友才打死了,我要去自首。」

崔成浩問我崔友才在哪兒,我說在家呢。他拽著我,不讓我去自首,讓我帶他先去看崔友才。

我以為他是想看看崔友才是不是還有救,就把他帶回去了。崔友才跟我出門之前的姿勢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崔成浩伸手到他鼻子前試了下,早斷氣了。

海螺村的人大部分都姓崔,沾親帶故,崔成浩平時見了崔友才,要喊他一聲二哥。我是隔壁村嫁過來的,對崔成浩來說,崔友才和他的關係近些,我才是外人。但我不怕殺人的事被人看到,因為我沒想過要逃。

誰知,崔成浩對我說道:「你不能去自首,你殺了人,要殺頭的。我本來就跟家裡人說好了,過完年就去廣州打工,你跟我走。」

我愣住了。

崔成浩又說:「現在還早,我們把他埋了。我回家收拾幾件衣服,我們今晚就走,搭早班車進城。我們不去廣州,我們往雲南走,去邊境,沒人找得到我們。」

「可是……」

「於小慧,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我是不會讓你去自首的。我不想讓你殺頭。」

我這才想起來,當初崔成浩家裡也找了媒婆來我家說親,只是我爸爸媽媽要的彩禮太高,他們家窮,大哥娶嫂子就是東拼西湊借的錢當彩禮,輪到他,更是拿不出錢來。後來,我就嫁給了家境好些的崔友才。

我摸著肚子里的孩子想啊想,我想,是啊,我不能讓孩子跟我一起吃牢飯。

我和崔成浩一起,借著不太明亮的月光,在屋后糞坑旁的空地里挖了個深坑,把崔友才埋了。我們家是孤零零的獨戶,大晚上的,沒人注意到我們做了什麼。

處理好崔友才的屍體,崔成浩回家收拾行李,我也簡單的收拾了行李,在家裡等他來接我。

凌晨四點過,我們倆背著行李,走了七八里路,搭早班車進城,輾轉買了出省的火車票,一路向南。

幾個月後,我生下了女兒,給她取名莉莉。

在女兒滿月這天,我和崔成浩趁著夜色,把她偷偷放在了福利院門口,躲在暗處,看著福利院里走出一個人來,抱起孩子四下張望著罵了幾句,轉身進屋了。

那天,我哭得很慘,但我別無選擇。我們要逃命,我不想讓她跟我們一起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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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危險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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