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是瘋子還是傻子
「雨下大了，天水不比尋常，你快些離開，否則傷口會疼的。」沉無妄看著宴寧胸口上的露骨的刀疤，叮囑著說道。
宴寧乖巧的點頭：「好的，我知道的。」
沉無妄：「快些走吧！我看著你走。」
宴寧對著沉無妄燦爛一笑。
滿天大雨紛飛，朦朧之中，她彷彿再看看在青鵲山的那一日。
也是這樣的大雨。
她在雨中毅然決然的離去。
這一次亦然。
只是心境卻不相同。
影生鳳在沉無妄的暗示之下，揮動著翅膀，調轉方向，從雨幕中帶著宴寧離開。
宴寧回頭。
雨水從臉龐落下，有些溫熱，那眼前濕漉漉的，看不清他。
只能看見在天地之中那股模糊的紅影，孑然一身，越來越遠。
沉無妄盯著宴寧的方向。
看著那一群大鳥化作一小團，直到消失在煙雲之間，他這才收回視線，看著腳下汪洋。
黑綠的火海面，一道道黑影逃竄，盤旋。
「你是瘋子還是傻子！」
沉無恙在他腦海之中大叫。
掩蓋不住的怒氣和驚恐。
他要幹什麼。
自己捨身取義不夠，還要拉他陪葬。
誰要陪他去死啊？
沉無妄輕輕一笑，笑聲讓人只覺得駭人。
沉無恙：「瘋了，你真是瘋了。」
沉無妄笑夠了，這才開口道：「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不殺你嗎？你應該明白，我對你根本就沒有兄弟之情！」
「……」
沉無恙越來越覺得聳人。
沉無妄轉了轉腦袋，如同木偶一般的機械：「因為…我曾經答應過母后，此生絕不殺你！」
「那你還拖著我去死？」沉無恙心存僥倖，連忙求饒，試圖憑藉那最後一點點情分，讓沉無妄放過他：「阿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從前是我不對，如今我更是不對，你就當我不是東西，不要同我計較好嗎？」
沉無妄抬手，指尖捏著一顆珠子把玩：「可惜了，你一直都不安分，今天我若是有不測，你會更不安分。」
他若是死了。
沉無恙一定會對宴寧出手。
他不能留下他。
留下一個隱患。
「阿弟，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對弟妹出手的，我要是想對付她，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今日的，阿弟！」
「不，你會的，你會因為利益殺我，也會因為利益殺宴寧，我若是死了，宴寧就是你最大的阻礙，你不會放過她的。」沉無妄眼神一冷，抬手將珠子拋向空中，又一把抓住，死死的握在手中，戾聲道：「所以，你必須死！」
填補地裂，他只有三分活著的把握。
還有七分的不測，讓他不得不違背沉諾，殺掉沉無恙。
「沉無妄！」
沉無恙在沉無妄的腦海之中大吼一聲，吼完，他有些后怕的冷靜下來，分析道：「我可以發誓，從今以後決不會對楚宴寧出手，也不會動一點兒歪心思，否則我神魂俱滅。」
「我發誓，我對天發誓。」
「真的，留下我！」
「而且，以你的修為，也不一定會死，你今日殺了我，餘生該如何面對母后呢！你不是答應了母后不殺我嗎？我發誓不會對楚宴寧出手，你不要殺我！」
沉無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沉無妄卻全然不吃這一套，他抬頭看著天，雨線修長，頭頂卻還有艷陽。
烈日照不完九幽陰靈。
承諾也關不住燥動的野心。
他伸出手。
大滴大滴的雨水如珍珠一般捶打在他的手掌上，又順著指縫，從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上滑落。
沉無妄閉眼，長嘆一聲。
那聲嘆，如霧如煙。
他解開渾身的法力，隨著雨滴從雲端墜落。
天空忽然變得通紅，一層一層的火燒雲疊成了最昳麗壯觀的景色。
「吼———」
一聲龍吟直破蒼穹。
巨龍穿梭在天際，又一頭扎進黑青色的烈焰海水之中，萬丈的水花被掀起。
燒的通紅的雲層被撥開，一道璀璨的光破開雲層垂落在巨龍如水之中，白光化作一層靈霧一般的東西，將陰靈連同火焰海水一併壓住。
陰靈在靈霧之下橫衝直撞，卻無濟於事。
天水逐漸淹沒整個血海，大地又歸於一片寂靜無聲。
宴寧抱著嫁衣坐在血海外的一塊巨石上，看著血海被清澈的天水填滿。
除了翻湧的水花，漸斂的水波，周圍一片死寂。
天地的動蕩結束了。
向生向死河的水也被換了一遍又一遍。
這一切好像過了很久。
卻也不過一柱香的時間。
一柱香的時間了。
他還沒有回來。
「結…結束了！」有人試探的開口，劫後餘生卻不敢慶祝。
天地浩劫就在眨眼前。
他看著朋友，敵人，同伴是如何死去。
離山嵐轉頭，越過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向出聲之人。
那人連忙低頭。
離山嵐收回視線，看著水面，無聲的嘆了口氣。
小桃花倒在曲潮生的懷裡死死的咬著下唇，偷偷抹眼淚。
沉大哥。
沉大哥。
曲潮生阻止緊緊的抓著小桃花的肩膀，也偷偷紅了眼。
韓榮烘乾外衣蹲下身，蓋在宴寧的肩頭。
宴寧坐在石頭上，抱著雙腿，只從手臂上露出眼睛，眼中裹著淚光，卻不敢落下來。
才一柱香而已。
沒事的。
韓書白彎腰擰了一把下袍，雨水嘩啦啦的落在水面上，他看著水面中那張少年正盛的臉，提了一腳泥去水中，將他打散。
他抬頭看著水霧氤氳的水面。
死了也好。
韓書白轉身，邁著長腿走向宴寧，坐在她身旁，道：「你渾身都是傷，先療傷可好。」
芳衡額頭的青筋暴跳如雷。
差點兒沒暈過去。
他真想趴在韓書白的耳邊，問一句：你是不是缺心眼。
啊。
他的祖宗唉。
現在去湊什麼話啊。
不說話，就是最好的關懷了好吧！
「沒事！」宴寧搖頭，說話之時，聲音沙啞，她自己都能感受到咽喉火辣辣的疼痛。
韓榮見她說話了，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韓書白側目看著她：「你聲音都變了，還說沒事兒，就算要等著，也要先療傷啊！」
宴寧垂眸，修長的睫毛遮住眼睛。
韓書白似乎還要說些什麼。
芳衡連忙阻攔道：「我來我來，我這裡有靈藥，你們不都受傷了嗎？也不能都不管，來來來，先療傷，先療傷？」
說著，芳衡還不忘蹲下身扯了扯在曲潮生懷裡的小桃花：「桃花，快快快，去給大王上藥去！」
說著將一瓶治療外傷的靈藥塞進小桃花的懷裡。
少秋看著小桃花紅腫的眼睛，道：「要不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