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世間絕望是我才看見希望
韓書白看著宴寧:「都到眼前了,也不必拘泥於這一刻,你腿本就不舒服,天水只會讓你更痛,你快些上岸,他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嗎?」
「不是!」宴寧否認道:「我不是不放心,只是想親手接他回去。」
宴寧看著沉無妄。
他孤身一人去。
不能孤身一人回。
沉無妄小幅度的搖頭,不贊同的看著宴寧:「宴寧…聽話,你不是說…以後會好好聽我的嗎?」
「上…岸。」
宴寧站在水裡看著沉無妄。
水淹至她腰間,她雙腿如被蟲子啃噬一般的疼痛。
片刻,她道:「那我去岸邊接你,我們各退一步,否則你我都多疼一刻。」
沉無妄無奈點頭。
他知道。
他不答應,宴寧一定不會同意的。
天水會讓人的傷痛,疼上百倍。
先上岸再說。
「好。」宴寧轉頭,幾步垮上了岸,站在岸邊翹首以盼的朝著水中的沉無妄伸手。
韓書白學著宴寧的模樣,扛著沉無妄的一隻手。
他整個人太過虛弱,如同一隻人偶,隨他擺動,連呼吸聲的非常的淺。
離岸邊不過是十幾步的距離。
韓書白的心,卻彷彿走了十萬八千里。
離岸邊越來越近,宴寧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慌亂了起來,她連忙朝著兩人催促道:
「快!」
「快上來。」
小桃花拍了拍宴寧的肩頭:「楚姐姐,別著急,馬上就到了。」
芳衡也在一旁開腔:「韓書白,你走快一點兒啊,你不疼啊。」
韓書白低頭,眼睛里有些掙扎。
他將沉無妄的手抬起,繞過自己的頭頂,扶著他往前走。
離岸邊還有三步的距離。
宴寧抬手朝著沉無妄的手伸去,沉無妄對著宴寧微微一笑。
曲潮生也站在宴寧的身邊,對著沉無妄伸手:「沉大哥,還有力氣嗎?」
「伸手,我抓住你。」
沉無妄對著兩人伸出右手。
曲潮生連忙上前一步將他的手抓住,他一直蹆邁進了水裡,另一隻手抓著沉無妄的胳膊。
他剛剛抓住沉無妄的胳膊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沉無妄!!」
「韓書白!!!」
宴寧看著曲潮生下水,她也朝前挪了半步,踩著水際,湧上來的水打濕了她的鞋底。
她看著沉無妄。
忽然「撲哧一聲」。
宴寧愣住了。
她直直的看著沉無妄的臉,他的笑容還沒有褪去,又因痛苦而扭曲了起來。
「沉無妄!!」離山嵐瞪大了眼睛,大吼一聲。
宴寧依舊愣住,她想動,可是好像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有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她只能看的清楚沉無妄的臉。
她的餘光里,沉無妄的左胸正中心臟的地方,一柄尖銳的冷刀,帶著鮮血從后而出,直指著她。
刀尖落下第一紅潤的血珠,滴落在天水之中,迅速在水中開出一頓多頹麗的花。
沉無妄笑看著宴寧,彷彿要將她的模樣,牢牢的刻在骨子裡,心裡。
他渾身的力量被抽離。
朝著水面上倒去。
隨著沉無妄倒下的,還有韓書白的右手。
他直直的站著,卻給人一種僵硬的感覺,他看著宴寧的眼睛,右手微微顫抖。
宴寧彷彿被抽去了靈魂,一雙眼睛暗淡無光,她看著韓書白。
韓書白卻覺得,她沒有看任何人。
突然。
她動了。
宴寧抬手捂住自己的腦袋,痛苦的大叫了起來。
世間絕望,是才看見希望。
明明,她就可以帶沉無妄回家了。
明明,他已經回來了。
宴寧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裡痛,她不敢看,她不敢知道。
她以為,只要她不面對,這一切就是假的。
沉無妄倒在血泊里,漸漸往下沉,他看著宴寧崩潰的喊叫。
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
按在地上朝著宴寧爬去。
生命在漸漸溜走。
他也在快要消亡之前抱住了宴寧。
血腥味撲鼻而來,宴寧蹲在地上抱著腦袋瑟瑟發抖。
她知道抱她的是誰。
可是她不敢抬頭。
是不是,只要她不抬頭,他就永遠不會走。
「別怕…」沉無妄忍著痛,將宴寧圈在懷中,他高大的身軀將宴寧團團蓋住,像是在保護自己的珍寶。
他一遍一遍的道:「別怕…」
「宴寧…別怕。」
宴寧顫了顫,死死的咬著下唇,直到血腥味鑽了她滿嘴,她不得不面對。
「你…不會走…對嗎!」宴寧抬頭,哀求的看著沉無妄,說話時,是她沒有發現的顫抖:「你…那麼厲害…算無遺策…這…這都是你的計劃對不對!」
宴寧猛地抱著沉無妄,看著他胸前的刀。
那個位置。
那個位置?
「沉無妄,我聽說,有些人的心臟不長在這裡,長在另一邊的,你就是這樣的人,對不對,你告訴我啊…」
「你告訴我,你就是這樣的人。」
宴寧想要碰你碰,可是又害怕弄疼了他。
淚珠如雨一般的墜落。
沉無妄笑了。
笑的蒼涼。
「宴…寧…我…永遠…愛你!」
淚水猛地決堤:「我不要…我不要你永遠愛我。」
「你說了要永遠陪著我的。」
「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宴寧…我有好多話…」沉無妄將湧上咽喉的鮮血咽了下去:「想…對你…講…」
「如今…來不…來不及…了。」
「我…贏了…我自己…輸給了…天。」
天不允許他活。
「宴寧…等…我。」
「我…不會…丟下…」沉無妄抽搐了起來。
魔力,靈力在慢慢消散。
可是他還有好多話,來不及講啊。
天水以極快的速度退去,轉眼間就消失了的無影無蹤,血海的大地由黑轉黃,化作人世間最如同的土壤。
稚嫩的綠芽從土裡里鑽了出來,一望無際的血海,變成了花海。
眾人看著這一幕,卻全然沒有欣賞的心思。
大風吹過,花瓣被吹的漫天飛舞。
連帶著消散的還有要將懷裡的男人。
沉無妄倒在宴寧的懷裡,看著伸在他臉龐的百花:
「血…海…開花了。」
「宴寧…我…會永遠愛你。」
宴寧搖頭:「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活著。」
「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沉無妄眨了眨眼睛,半身於風中化作黑色的碎片,如被燒燼的紙灰。
宴寧感受著懷裡的人越來越輕,哭的撕心裂肺。
她想抓住那飛遠的黑灰,卻只能看著他從指縫之中偷偷溜走。
「別走!」
「沉無妄,你別走!」
「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同你說…你…你能不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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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