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今夜沒有月光，漆黑的夜，只有零星的幾顆星星做伴。萬物安寧，皆入夢鄉，偶爾一陣風吹過，吹落樹上的殘葉，飄到地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音，聲音似呢喃，似低訴，又似在安慰落葉的悲傷，離別飛舞一曲。

庭院幽幽，蟲鳥入眠，白日里有些熱鬧的小徑在這午夜裡就顯得清冷地多，孤單地多。

高牆林立，白日里看著不怎麼樣，在夜裡，看著，這心裡就有些冷。

這樣的深夜，這樣的天氣，沒有人會在外面遊走。

子時，人最脆弱的時機。

子時，人睡得最死的時刻。

子時，殺手最佳的攻擊時間。

高牆邊上一棵榕樹枝頭上，最後的一片葉子隨著一個人影的飄落，也飄飛了。奇怪的是，葉子的顏色是綠色的，原來不是只有黃葉才會掉落，綠葉也會凋落。區別的只是，黃葉是要到時機才落，綠葉是沒到時機就落了。

殺手當然是看不見這些的，殺手的眼裡只有獵物。

殺手的劍很鋒利，剛剛磨好的，攻擊獵物只有一次的機會，因為攻擊的次數多了，獵人的危險程度也就高。

所以風無痕的劍從來都只出一次，一次就夠，一次就是一條人命。

江湖上他的要價最高，但請他的人卻不曾少過。

他殺人，只憑個人喜好而接，但只要接下了，就從來沒有失手過。

今夜，他的劍又要飲血了。看著身邊伴隨多年的靈劍，他詭異地笑了笑，朝著目標物方向施展輕功而去。

翻越過假山，長廊，轉彎處，一處居所，上書水雲居。

是這裡了，風無痕看了一眼牌子。

很多殺手要做的**香，他是不屑做的。

他要殺的人，必須是清醒的，否則就失去了樂趣。看到人家求饒的表情很絕妙，風無痕自認為。

就像貓抓老鼠一樣，捉到就吃，太無趣，好好玩一下，這才有趣，他當殺手，就是為了殺人的過程，結果倒不是很重要，因為他自信，沒有人能逃得出去。

所以他進入房間的時候，並沒有動劍，而是用手去拍曉曉和藍兒的臉。

「該醒了。」風無痕猜測著她醒來后，第一個動作就是尖叫，第二個動作就是拉緊被子，第三個動作就是求饒。他等著，等著一場貓與老鼠的遊戲。

可是他錯了，她確實拉緊被子，做了他預料中的動作，但她沒尖叫，沒求饒，因為她竟然翻了個身，繼續睡著，依稀可以聽到她的低語：「藍兒，別吵了，好睏啊………」

藍兒卻醒了，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準備尖叫，但她叫不出來，因為一把寒光閃閃的劍逼在她的脖子上。

她想叫醒二小姐，可是她卻發不出聲音來。她的手腳都不聽使喚，都在發抖啊。

這叫他如何動手，生平第一次他遇到個豬，這樣都還能入睡？於是他不相信，繼續去拍幾下，而且越來越重，但好象她只是握住他的手，然後把他的手放到別處：「叫你別吵了，藍兒，好藍兒………」

她的手好軟啊，好溫暖，似乎有著淡淡的香，傳到他的手上，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

他在想什麼啊，她是他的獵物啊。風無痕立即恢復清醒狀態，眼睛瞄到桌上的水壺，頓有主意。

冷夜的涼水，自然是冰的，當風無痕把一壺水倒在曉曉的臉上的時候，曉曉終於清醒了。

當她眼睛逐漸清晰的時候，她看見一個男人，一個手拿著水壺，玩味地笑著的男人。

「你可以打八十分。」曉曉打量了幾秒鐘，給了分數。這個男人她給他打分八十分，相貌不錯，表情也不錯，至於他現在的動作嗎，就有點可笑了。

「你不好奇嗎？」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要叫醒你？無波的眼神蒙上了一層疑惑。

「好奇心會殺死一個人的。」曉曉頓了一下：「無論你是小偷，是強盜，甚至是殺手，這跟我沒有什麼關係，等你做了一些事情后，才會與我有所關聯，比如你偷走了一些東西，逼我拿出一些寶貝來，或是殺了我。我們之間才會有受害人與被受害人的關係存在。」

「你不怕死嗎？」靈劍直逼而來，藍兒差點驚叫起來，但只是劃過了曉曉的發梢，削下了幾縷髮絲。如此的場面，卻不見她有任何的異樣。太平靜了，一個人就算不怕死，但也不可能如此平靜的，除非她根本不想活。

「你想找我的劍，就是為了死？」銀光一閃，劍回。風無痕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氣憤，他是頂尖殺手，卻來殺一個根本不想活的人，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侮辱。

「不是，我也怕死的。」曉曉看著風無痕的眼睛，定定地說道。只是你的劍的速度太快，而我的反應慢了些，所以你就看我，非常鎮定，太冷靜。因為我根本沒意識到死，所以才超乎尋常的平靜。

風無痕從曉曉的眼眸看到了她沒有說完的話，這讓他總算有些顏面。

「何況你現在根本不想殺我。」曉曉又蹦出一句。

「為什麼？」風無痕確實有點不想殺她了。

「殺氣，你身上沒有了殺氣，就在剛才突然消失了。」有滴水從發上滴到臉上了，曉曉順手拉上被子，用被單檫了。

「就算沒有殺氣，同樣可以死人。」風無痕嘴角的玩味更濃。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耐，不過你不妨這樣想。」曉曉笑道：「留下我豈非更好，這世上少了一個有趣的人，多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你想想看，對你有什麼好處呢？豈非多個有趣的人，少具冰冷的屍體來得更好些。」

「你跟我談條件？」你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可以在我風無痕面前談任何條件，只有我提條件，只有我讓人家選擇，而不是人家向我提條件，讓我來選擇。

「這算條件嗎？沒有任何交易的物品，無非只是一些意念罷了。」曉曉道。

「好，誠如你所說的，我答應了這個，豈非要破壞了我殺手的規矩嗎？」風無痕雖無心殺人了，但依然還是要謹守江湖規矩的，收人銀兩，總要替人辦事。

「你從沒失手過嗎？」曉曉雙眸發亮。

「沒有。」記憶里從十五歲出道當殺手，十年生涯從未失手過。

「沒遇到過厲害的對手嗎？」曉曉再問。

「有」六年前風坡嶺一戰，鬥了三天三夜，最後他因為經得住飢餓，他勝了，所以他現在已無對手。

「既然如此，我算你的一個對手如何？你想想看，有個對手是好事，能催促你奮發，殺手的最高境界是寂寞，沒有對手是孤獨的。」曉曉建議道。

「你」風無痕頓了一下：「不是對手，是獵物。」

「誰說獵物不可以成為對手的，好象沒這個規定吧」

「沒有此規定，但你依然不是對手，是獵物。」風無痕的嘴角笑意更濃了。看來今夜他的劍不能飲血了，如同她說的，他已沒有殺氣。一個殺手沒有殺氣就不算是一個殺手了。

「有人來了，我走了。」風無痕察覺到三丈外有腳步聲，立即起身，施展輕功的同時，轉過身來，對著曉曉：「你很有趣，獵物，記住了，後會有期。」

「終於走了？」藍兒顫顫地從被窩裡爬起來，打開門四處張望著，沒人了。

「二小姐，他走了。」關好門窗，藍兒仍然心有餘悸，剛才二小姐差點就……。想到剛才的情景，藍兒的一顆心都要蹦出來了。

「恩。」曉曉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有件事我想不通，他不是來殺我們的嗎？怎麼會如此輕易就放過我們呢？」藍兒想不通，既然是來殺她們的，又為何沒動手呢？

「藍兒，你希望他動手嗎？」曉曉反問道。

「當然不想了。」藍兒頭搖得厲害。

「那不就結了，他不殺我們，不是更好嗎？管他來的目的是什麼，至少沒跟我們牽連什麼關係。」曉曉淡笑道。「不過幸好殺我們的人找來的是頂尖高手，否則今天晚上我們兩個的小命可都沒了。」

「為什麼？武功高點的，不是把握性更高點嗎？」藍兒有些不明白了。

「一個人在江湖上有了些名氣，他總是有他自己的一套習慣了。就像剛才那個殺手，如果他要動手，早在我們睡夢中就該把我們砍了，但他沒有，他把我們叫醒，再殺。由於一流高手殺人的機會很多，所以他們就會有所選擇，就會有所謂的自己的規矩。所以這也就給我們留了機會。」曉曉對著藍兒一一解釋道：「相反三流高手不太有名氣，所以他想追求的是有名，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殺幾個有名的人物，但有名人物又不是那麼好殺的，所以他們就會用小人的手段，三流高手追求的是結果。如果今天來殺我們的是三流高手的話，絕對不會跟我們有任何交流的機會，他在我們還在睡夢的時候就下手了。所以我們要謝謝那個請殺手的人，眼光高啊。」說到這裡，曉曉眼裡閃過一道光芒。

暴風雨這麼快就要來臨了嗎？呵呵，我會讓風雨更激烈一些的，既然是你先惹上我的，那麼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二少爺，你怎麼在這裡？」小九有些奇怪，這麼晚了，二少爺怎麼跑到水雲居的門口了。

「沒事，隨便走走。走吧。」為什麼今晚我有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許是我多想了，看著毫無動靜的水雲居，郭西月放心地回西月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