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姒妃哲風番外4:三年籌謀只為這一天
贏哲風去了貢郡,很幸運的是,他一到藥王谷,就正好遇見了出谷的綠頭翁。
綠頭翁掩藏了身份,和贏哲風到了東籬山莊。
在東籬山莊,贏哲風遇見了百草詩。初見之時,他覺得百草詩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很像姒姐姐。他想帶她回焱京,以後也可以給姒姐姐做好吃的。
最後,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早讓他知道,阻止他的人,一個是從未在他面前出過手,卻始終壓他一頭的的五皇兄;另一個是把他賣了,他還幫著數銀子的敵國攝政王,那麼大概贏哲風也不會為難百草詩。
宛州鹽案爆發后,贏哲風鍋從天上來。
山水迢迢,發配雷州。
臨行之前,他在甬道與姒妃擦肩而過。姒妃穿著寬大的衣袖,遮著並不顯懷的身子。她說:「你放寬心,我會在陛下面前給你求情。」
有了她這句話,贏哲風無所畏懼。「姒姐姐你多保重。」
姒妃當然會,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她的腹中還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焱宋和談之際,正趕上姒妃將要臨盆。
她私心裡希望,自己的國家都爭取更大的好處,希望攝政王滿載而歸,但她什麼都做不了。
姒妃自幼習武,雖然武學天賦不如妹妹歡顏,但身體非常康健。只是長期服用避子湯,到底還是對她的身體產生了巨大的傷害,小皇子遲遲不肯降世。
難道這是上蒼對她的懲罰嗎?
換做一般女人,早就堅持不住了,但姒妃非同常人。她在殿內,聽到了陛下的暴怒,對太醫們的斥責,如果她有什麼差池,整個太醫院都要陪葬。
而後,她聽到了嬤嬤進來時的稟報,有太醫建議皇上「剖腹取嬰」。女人肚子上被割一刀,還能活嗎?孩子還能活嗎?
聞所未聞。
姒妃請焱武帝進殿,向他告別。這些年,焱武帝對她不薄,她雖然心裡不愛他,但仍感激他。
焱武帝不顧大凶之忌,攬著垂垂無力的她。「愛妃,你會沒事的,朕是一國天子,難道還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嗎?」
大抵人之將死,姒妃沒有厭惡焱武帝。她欠他的恩情,就來世再還吧。
意識陷入迷糊中,姒妃額頭都是虛汗,隱約察覺有人進入了殿內。
掌事嬤嬤暴喝一聲:「住手,娘娘豈是你能……」
姒妃的脈搏被細膩的指尖摁上。那個叫百草詩的奇女子說:「不號脈怎麼治,如果不想害了你家娘娘,就站的遠一點。」
哦,百草詩居然翻她的眼皮。
如果讓皇帝看見她翻白眼,還會寵著她嗎?生死之際,誰能想到,姒妃想的居然是這麼嚴肅的問題。
「必須立刻馬上手術,取出小皇子。」百草詩下了定論。
手術是什麼?姒妃不懂,她睜開了眼,氣若遊絲問:「疼嗎?你是要……割開我的肚子嗎?」
百草詩沒有否認,她聲音柔和:「我保證不會疼,你睡一覺醒來,就會見到孩子了。」
姒妃被喂下了一種葯,微甜,便徹底沉睡。
睡夢中,她時而看見攝政王,時而看見贏哲風,他們拉扯著她,她身心快要裂開。
她看見贏哲風,向著先生舉起了長劍。
姒妃是被痛醒的。
她覺得小醫女騙了她,割一刀不是不疼,而是過後會加倍的疼。腹部之上,傷口摸起來就像是一條蟲子。
不過比起自己的痛,她更擔心先生。
那個夢是個不好的徵兆,先生現在焱京談判,想來四周必然危機四伏,虎視眈眈,她要去見他。
她下令重重賞了小醫女,對於救命恩人,姒妃毫不吝嗇。她直接命人從自己的小寶庫里,拿出了最珍貴的安南進貢沉香木。
而後她開始思索,怎麼偷偷溜出宮。
姒妃知道,這皇宮之中有一條求生通道,是宋國幾代細作用生命挖出來的,可以通到宮門之外。這條通道,除非生死攸關,否則不得啟用。
但她等不了,她必須要去見他。
她喚來了貼心嬤嬤,用一個厚厚的繃帶,將她的傷口完完全全裹住。
嬤嬤手都軟了,捏著汗,「娘娘,你不能冒險。外面沒有消息。」
她說的沒有消息,就是沒有壞消息,否則肯定會通知宮裡。
姒妃不管,紅著眼,「我就是要出去,你要麼幫我,要麼看著我自投羅網,被陛下的羽林衛抓住,以前的一切都前功盡棄。」
嬤嬤能怎樣呢?
為了防止焱武帝突然駕臨,整個福姒宮嚴陣以待,姒妃拿出了殺手鐧——她這麼久以來結交符盛大太監不是沒用的。
夜晚時,姒妃忍著痛,去了紅袖添香。
誰會想到呢,焱京最負盛名的青樓,居然是宋國的細作經營。而姒妃要見的人,就在花魁綠歌的隔壁。
「你不該來的。女人,要懂得愛惜自己。」暗夜之中,裴元憲平淡地說道,聽不出喜怒情緒。
「如果我不來,你會去看我嗎?」姒妃含了絲絲哀怨,以及對他的企盼,「既然山不就我,只好我就山。」
當然不能,縱然他是攝政王也不可以,「你一切都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可我不滿意。」姒妃在竭力控制著情緒,但聲音依然高了兩度。「我不滿意,我最好的年華鎖在了厚厚的圍牆裡,不滿意喜歡的人不在身邊,也不滿意每天對著一張蒼老的臉,虛與委蛇。為什麼小妹她可以每天陪在你身邊,而我只配擁有一堵牆呢?」
借著燭光,裴元憲望向她的腹部,他自然已經聽五味子稟報了姒妃生產的事。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恐怕也只有一個人能做到吧。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綴著的小罐子。
「你不知世人有多艷羨你,你高貴而美麗,擁有她們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高貴?我只知我周遭都是毒蛇,他們吐著信子等著我犯錯,然後一口吞下我。美麗嗎?我已經不年輕了啊。當我人老珠黃的時候,誰會記得我?」姒妃聲聲如泣,宛如控訴。
「你還有小皇子。」
「對,我們的孩子。我真期望他一夜長大,長成你的模樣。」姒妃當時也是抱著試試的衝動,沒想到成功了。上天果然待她不錯,她以後要供奉香火,以酬天道。
夜太靜,外面還似有聲響。
折羽和百草詩,扒牆聽著秘密。只是暫時不確定裡面是誰。
短暫的沉默。
「你這幾天還好嗎?我聽說了你的消息,不敢打聽,又忍不住想知道你的一切,我快要發瘋了。」姒妃又道,明明只是談判,她卻覺得危險異常,眼皮也一直跳。
在這裡終究不安全,裴元憲辦事素來謹慎,「你自己保重身體,家大業大,也要他有資格繼承的那一天。我,該走了。」
姒妃卻迎了上去,「你不要走,可以抱抱我嗎?就一下。」
沒有回應。
一切陷入無聲之中。姒妃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悲傷瀰漫開來,「你,既然不肯碰我一下,為何那一夜又給我希望?你可知,你給我的傷,永遠都不會掉了。它是我的勳章,是我們之間的紐帶。」
裴元憲抽出了手,,「你不要胡思亂想。時刻謹記你的身份。」
姒妃忽然鼻翼翕動,「莫非你心裡有了別的女人?你身上……那是什麼味道?」
那是淡淡的菊花混合著枸杞的味道,他戴了幾個月,已經將他自身原來的味道都蓋住。
裴元憲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個無常面具,戴在了臉上,開了門。
不對,他的感官異常敏感,周圍有人的平穩呼吸。
當下,他要做的首要事,就是攔住這兩個人,給姒妃離開爭取時間。
百草詩和折羽,與裴元憲在局促的環境中相逢。
戰鬥一觸即發。
姒妃無可奈何,掀開了木板,下面有嬤嬤和侍衛接她。
那一夜具體的戰鬥情況她不清楚,她的處境非常糟糕,因為她感染了風寒,傷口也要發炎了。焱武帝緊急下令,宣百草詩進宮。
姒妃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淡淡菊花混合著枸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