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親

「李教練好。」

「小林他爸爸，這麼晚叫你過來，真的很抱歉。」

「沒事，一切都是為了孩子不是。」

躲在牆外的林少傑，偷偷的聽著牆內的聲音，久遠的記憶在腦中回想起，他知道和父親說話的是誰。

李道宏，那個之前看中自己的籃球教練。

「我們家林少傑的成績......」

「成績很好，雖然有不少缺點，但是優點也突出，畢竟非專業的能達到這個程度，天賦還是很不錯的。」

李道宏鼓勵的說著，林父聽的更是開心。

但是門外的林少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是......」

「怎麼了，李教練？」

林父的聲音很焦急，事關兒子的前途，他這個做父親的有些失了方寸。

「老林，我就這麼叫你吧！」

李道宏拉著林父坐在沙發上。

「這次特招的六個新隊員，留給後衛的只有兩個名額，其他是鋒線和中鋒。得分後衛的人選差不多定下來了，另一個組織後衛......」

李道宏頓了頓，看著林父渴求的眼神，還是忍不住的說道。

「也已經內定了。」

林父雙眼無神的癱坐在椅子上。

「那，那你叫我來......」

「老林，我非常抱歉，我真不想這樣，林少傑是我看好的球員，但是現在這個名額不能給你。」

「李教練，你們不能這樣呀！」

林父有些渴求的說道：「他的測試成績很好，教練們都說了呀，您也說了我兒子是您看好的，不是么？」

「我是很看好他！」

「錢，是錢的原因么？」

林父慌亂的說道。

「李教練，如果這樣我現在就去取錢，要多少您說，我能拿得出的肯定拿，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李教練，這個事關孩子一輩子的大事呀！」

「老林！」

李道宏大聲說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我李道宏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錢又是什麼？」

或許是這些天來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按不住了，林父扯著近乎破音的嗓子大聲說道。

「自從接到這個消息我就第一時間就聯繫你了，來之前你是怎麼和我說的，現在我帶著兒子趕過來，成績你也看到了，你給了我們最大的希望，但在這個時候，你告訴我這個名額不能留給我們。

如果是我兒子不合格我也認了，但他是第一名，第一名呀！

你們怎麼能這樣？

你不是教練么？」

「教練也不能決定所有的事。」

李道宏掏出一根煙，遞給林父，低沉著聲音說道。

「有些事情我就不和你細說了，我這麼晚找你過來也是因為這件事情。省城大學這邊肯定是不行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只要我能做主的，我立刻就能讓林少傑過來報道，但這個名額我決定不了，有些人拿走了。」

「當教練的不能決定球員，那當什麼教練。」

林父面紅耳赤，李道宏反而勸慰道。

「老林，如果我今天不叫你過來，幾天後再由學校通知你，林少傑沒有被選中，你還會怪我么？」

林父沒吭聲。

「我不想騙你才和你說這些的，你們從縣城裡過來不容易。

有些人想要進來，我攔不住，也沒那個本事，林同學成了犧牲品，我現在能做的不多，但是我能叫你過來，是想給你一個其他的機會。」

說著，李道宏遞出一張紙。

漸漸平復下來的林父並沒有接過李道宏遞來的一張紙，而是看著它飄落在地，沙啞著嗓子說道：「這是什麼？」

「省城大學沒這個機會，但是江南大學那邊還有可能，他們目前還有一個後衛的空缺名額，如果幾天後你們才知道這個消息，那麼肯定錯失了這個機會。」

「呵呵！」

林父有些不相信的說道：「你們這些當領導的，怎麼說都可以，你這邊有六個名額我都拿不到，他那邊只有一個？我能信么？」

「老林，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只和你說一點，體育上，我李道宏在省城大學可有可無，但是在江南大學，他謝政和就是一把手，只要他看上了，名額就跑不掉，一切憑實力說話。」

「是么？」

心力憔悴的林父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張紙，輕薄的紙張彷彿重於千斤，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也許在這至暗時刻，李道宏又給他點燃了一盞微光。

「林同學還是不錯的，我也不想這樣的好苗子沒有出路，去試試吧？」

牆外的林少傑，看著父親穿著那身褶皺的西裝，附身撿起紙張。

彎曲的背影印在玻璃窗上，越發的顯得佝僂。

「好，我試！」

感覺父親快要出來的林少傑，盡量放輕腳步，快速離開。

回到略顯逼仄的賓館房間，重新躺在床上的林少傑雙眼無神的看著屋頂。

濕熱的夏季快要到來，沒有空調的屋子只有一扇換氣扇「呼呼」的吹著，房間里有一股說不出的霉味。

想到了父親，想到了那個為了自己前途奔波的身影。

林少傑總覺得眼睛有些濕潤，或許......是沙塵迷了眼吧！

父親回來的很晚，渾身上下一股子煙味。

閉著眼的林少傑能夠感受到父親就坐在床邊，靠在椅子上小憩。

躺在床上許久的林少傑故意翻了個身，迷茫的睜開雙眼。

「爸，還沒睡？」

「睡不著！」

林父看了看兒子，從口袋裡掏出同樣是皺巴巴的紙條。

「兒子，要不我們再試一次，好么？最後一次」

林少傑愣住了：父親知道自己跟蹤他的事情？

「你從小就不太會說謊，你走路的聲音我能聽得出，剛才門外的是你吧？」

林父掏出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嗆的咳嗽起來。

起身的林少傑一把搶過煙：「媽不在你身邊，你就不停的抽，身體不要了。」

「不要了。」

林父的眼睛有些濕潤：「我的兒子那麼優秀，但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爭氣，明明測試是最好的，偏偏落選了。」

「我？優秀？」

林少傑指著自己，悲痛道：「我自己要是有本事考上大學，還要我父親一大把年紀去求人？」

說完林少傑看著父親手中擺在桌上的紙就想拿過來撕了。

「幹什麼？」

「還試什麼試，都是在玩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嘴上說的好聽，不幹實事，真要是看重我了，就定下來，誰還能攔著不成。

還不就是怕自己的位置受影響，說到底也是我沒本事，真要是有那個能力，也能給人家掀桌子的底氣。」

林父一把搶回那張紙，上面有李道宏的親筆簽名。

「你發什麼癲，腦子壞了。」

這張紙對於父親來說，就是黑暗中的微光，他絕不忍兒子錯失最後一次機會。

「李道宏又沒有對不起我，相反我很感激他，機會是我看到的，但他若不點頭，我連進校門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麼恨他。」

林父搬過兒子的肩膀，抬頭看著著比自己高了大半頭的兒子。

「兒子，你這麼大了，我能陪著你走下去的時間不多了，我的人生經驗對你不適用，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懂么？」

換氣扇「呼呼」的吹著，但卻吹不走那夏日的燥熱。

林少傑打量著父親已經開始斑白的雙鬢，常年的亞健康，已經顯得有些老態龍鍾，和母親站在一起，感覺大了至少十歲。

再看看父親手上帶了二三十年的老魔都手錶。

林少傑不覺的想起了，那個年幼時父親畫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支表。

那隻表也許從未走動過，但卻帶走了林少傑最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