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上山
柴亮送來消息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葛雲朝得知現場沒有活口,本不想深夜趕路,可是沈安安看著他的眼神,怎麼形容呢,他覺得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不忍心拒絕她。
當然,他心知肚明,那只是她的手段,她對自己沒什麼情誼。其實不要說情誼了,她對他恐怕連虛情都沒有,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既然決定娶她,只能和她慢慢培養感情了。
一行人草草用過晚膳就出發了,沈安安特意換了一套便於騎馬的勁服。葛雲朝沒有故意逗她,要求與她同乘一騎。
他們策馬飛馳了半個時辰,天完全黑了,林中更是伸手不見五指。葛雲朝不得不勒住韁繩。
山路崎嶇,戰馬再彪悍,但終究只是畜生;沈安安馬術不錯,但她不會武功,萬一馬蹄打滑,她沒有自保的能力。葛雲朝看過柴亮送回來的草圖,確認方向後對著沈安安說:「要麼你我共騎上山,要麼我先去前面探路,我們雖有火把,但是對地形不熟悉……」.
沈安安打斷了葛雲朝,正色說:「我和你一起上山吧。」她躍下馬背,走向葛雲朝。
葛雲朝有些詫異。昨日,她堅決不願意和他同坐一匹馬。他彎下腰,沖著沈安安伸出右手。
沈安安抓住他的手掌,踩住馬鐙借力躍上馬背,說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如今我們有正事要辦,你把我當成男子就行了。」
「你倒是實際得很。」葛雲朝手握韁繩,雙臂環住沈安安,叮囑道,「不要往下看,害怕就閉上眼睛。」他輕聲安撫她,「你放心,只要我活著,你一定不會有事。」
沈安安撲哧一笑:「世子武功了得,我本來沒害怕的。你說得這麼可怕,不會是嚇唬我吧。」
葛雲朝夾緊馬肚子,控制著馬匹前行的速度與方向。這是一段上坡路,往下就是懸崖。要不是他的馬足夠強壯,他可不敢在這樣的山路與人共乘。沈安安毫不猶豫,態度輕鬆地上了他的馬,他有些佩服她的膽量,以及她的「現實」。
「還能與我說笑,就是不害怕了?」夜晚的空氣濕漉漉的,他可以聞到她發間的皂莢香氣。如果他帶著她,在平地飛馳,不知道她會不會尖叫。他微微收攏手臂,「怎麼不說話?」他低頭看她一眼。
沈安安從未與人如此親近。她本以為這是事急從權,就如同他們一起被追殺的時候,她並不覺得自己抱著他逃命,有什麼不妥,可此刻她清晰地感覺到他的體溫,她很不自在。
她假裝毫不在意,回道:「我只是在想,不過隔了一天的時間,他們就殺人滅口……這般殘忍,究竟有何目的?」
葛雲朝嘆氣:「左不過為了那把椅子。」
沈安安愕然,驚問:「你是說,他們在策劃謀反?不是說黑衣人不是後周繡衣司的人嗎?」
「身上沒有圖騰,不等於不是後周的細作。」葛雲朝糾正她的話,頓了頓又道,「更何況除了後周,還有前梁,不是嗎?」
沈安安皺眉。她覺得葛雲朝的態度不對勁,他太過輕描淡寫了。轉念間,他又想到了那次刺殺。
白天的時候,她試探過長安,葛雲朝壓根沒有調查,是誰下死手,想要他的命。他不去調查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他知道幕後兇手是誰。
既然他知道,卻又什麼都不做,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已經在布局,要麼他動不了對方。
想到這,她只覺得後背發涼。桃夭居僅有的幾本史書上都寫著,功高蓋主的開國功臣大多沒有好下場。皇家是世上最殘忍的一群人。
沈安安禁止自己繼續往下想,畢竟葛家的事和她無關,她和葛雲朝不過是萍水相逢。她就事論事:「所謂師出有名,難道後周與前梁都在找他們的皇族後代?」
葛雲朝點頭,不屑地冷哼:「皇族後裔?血脈看不見也摸不著,當你可以說他是,也可以說他不是的時候,他究竟是不是,根本不重要。幕後之人就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只知道殺人滅口,再不然就是用那些下毒、***、刺殺的下作手段,成不了大事。」
沈安安仔細思量他的話。她從未想過這些,她只想照顧好桃花寨的百姓。對百姓來說,誰當皇帝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國號大景、大梁、大周是一樣的,畢竟普通百姓就連這幾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轉念間,沈安安怒道:「葛雲朝,你故意把啞男困在軍營,因為她是——」她沒有說出飛「飛鶴將軍」四個字,他們周圍有不少舉著火把的侍衛。
葛雲朝幾乎條件反射一般抱住沈安安,嚴肅地命令她:「別亂動。」
沈安安沒有動,畢竟她也不想墜崖。她壓著聲音說:「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不是你,啞男永遠只是啞男。」
相比沒人見過的所謂「皇子」,飛鶴將軍站在啟封城的城樓上振臂一呼,不消一日就能招來擁躉無數,到時詔安軍就陷入了被動。
這才是葛雲朝設計趙沛「看住」啞男的真正原因。恐怕趙沛都沒有想明白這層,但沈安安想到了。他摟著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說:「想聽真話嗎?」
沈安安偏頭避開他的動作,虎著臉說:「當然聽真話,難道聽你扯謊嗎?」
葛雲朝低聲解釋:「我不了解啞男,也不認識飛鶴將軍……」
「你不了解,不認識,就能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嗎?」沈安安生氣極了,義正詞嚴地替啞男辯白,「告訴你,啞男是世上最討厭打仗的人,她絕不會招兵買馬,起兵謀反。平日里她與人比武,都只用刀背。」
說著說著,沈安安心中生出恐懼與不安。她質問葛雲朝,「你不會暗地裡考慮過,殺了啞男永絕後患吧?」
就連俞紅妹這樣的小丫頭都把飛鶴將軍視若神明,只要啞男願意,她完全可以佔山為王,或者索性舉旗謀反。
站在詔安軍的立場,飛鶴將軍毋庸質疑就是他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