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失望
五年前,沈安安大難不死,啞男教會她的第一件事:她想要桃花寨不出亂子,做任何事都不能心軟。在她遇襲后醒來的第一天,她眼睜睜看著啞男一刀殺了反對她的一個村民。
葛雲朝認為,沈安安同情陰陽人,所以她大費周章地想要保住窈娘的性命,繼而以窈娘為例,令其他人陰陽人,包括瘦馬,放棄他們的復國大計,從而保全他們的性命。.z.br>
詔安軍的首要任務名為剿匪,實則是維護各地穩定,督促地方官清政務,重農桑,讓百姓們儘快恢復生產與貿易。繡衣司的細作,無論是陰陽人還是瘦馬,只要他們安安靜靜不作妖,官府不會主動追捕他們。
葛雲朝這般認為,所以沈安安如何處置窈娘,他都可以接受,但對象僅限於窈娘。至於其他人,窈娘不能保證他們願意放棄復國大計,更不要說沈安安了,她根本不了解繡衣司的細作是怎麼樣一群人。
事實上,沈安安並沒有想這麼多,她也不認為自己有多善良。因此,當葛雲朝朝她看過來,她壓根不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麼。她問窈娘:「你們為何選中陸勉之,誣陷他殺害水生?」
這一回,窈娘真正猶豫了。
葛雲朝見狀,微微眯了眯眼睛。難道沈安安問到了關鍵的問題?他試探窈娘:「陸勉之的出現,並不在你們的計劃中。你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麼?」
窈娘右手握拳,嘴唇幾乎抿成一直線。
葛雲朝冷笑:「之前你沒有說實話,我們沒有繼續拷問你,因為真相於我們並不重要。甚至於,也許我知道的事實,遠比你多得多。」他頓了頓,又道,「沈姑娘心地善良,執意要保你家人的性命,你總得讓我看到,並非她一廂情願想要幫你,你說是不是?」
窈娘艱難地說:「我原本接到的任務,誣陷俞紅妹殺人,製造混亂,趁亂殺死其他山寨派來打探消息的人。在我行動之前,有人通知我,把俞紅妹換成陸勉之。」
這事和沈安安的推測差不多,她不解地問:「這麼簡單的事,剛才你在猶豫什麼?」
葛雲朝搶答:「你沒聽到嗎?他說了,「有人」通知他,現場還有他的同夥,他不想出賣同伴。」說話間,他突然看向沈安安,「陸勉之今年正好十八歲。」
沈安安馬上明白過來,搖著頭說:「陸勉之生在桃花寨,長在桃花寨,他幾乎沒怎麼離開寨子,而且他的後背沒有胎記,他不可能與後周有關。」
葛雲朝馬上抓住了重點:「你看過他後背?」
話音剛落,葛雲朝就後悔了。他說話的語氣猶如吃醋的丈夫,就連窈娘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幸好,沈安安只是一本正經地說,她和陸勉之從小就是玩伴,一起長大。雖然陸勉之總是一板一眼的,但他小的時候也會下河抓蝦摸魚。
關於自己的目標為何從俞紅妹變為陸勉之,窈娘確實不知道緣由。按他猜想,或許僅僅是為了把桃花寨拉入渾水。
沈安安一心想要弄清楚,窈娘以及他背後的大周,與桃花寨是否有關聯,窈娘的供述無法幫助她做出判斷,反而讓她陷入了更深的迷霧:柳彥行究竟是誰?如果他的目標是佔山為王,桃花寨眼見就要被朝廷詔安了,他為何還不揭竿而起?
沈安安心不在焉,興意闌珊。葛雲朝不明所以,以為她又同情心泛濫,想著如何安慰她。窈娘不管他們是不是想聽,他「傾訴」了自己與水生一家的過往。
當年,他接到上峰的任務,幾乎一眼就選中了水生,因為他單純利於操控,且家中人口簡單。他***水生,故意示弱賣慘,順利成為「窈娘」,潛伏於寨子。
他很早就確認,大周皇子並沒有落入水匪寨子,但他用各種借口搪塞上峰,在水生家一住就是幾年。為了掩蓋身份,他不惜假扮懷孕,又大費周章偷盜嬰兒。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很糊塗,他究竟是大周的細作,還是水生的「妻子」?
在他長久的控制下,水生早就對他言聽計從,協助他假扮女人,假扮他的妻子。他原本以為,水生死了,不過是又一個任務結束了,可是當他親眼看著他咽氣,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他希望自己死後,能夠埋葬在他身旁。
他一心求死,直到沈安安說起他的孩子,還有水生的父母。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但他不想當「窈娘」,更不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說到這,窈娘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嘴裡不斷地重複,他不是怪物,他對不起水生,他不能害死他的家人。
葛雲朝見狀,命人把他帶了出去,又吩咐長安送上他和沈安安的晚膳。
夜幕下,唐祖佑遠遠看著葛雲朝書房的窗戶。翩翩的燭火中,葛雲朝和沈安安的影子交織在一起。唐祖佑時而看一眼影子,時而在月亮門前來回踱步。
王思陽忙了一整個下午,剛剛命人把屍體送去埋葬,這會兒別說是晚膳了,就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他看到唐祖佑,生怕他不管不顧闖入書房,惹得主子不快,急忙上前阻攔。
唐祖佑看到他,搶先開口:「王先生,世子與那個妖女……我是說沈姑娘……他們如此這般,等世子走了,下官該如何……如何待她?還有她的兄長,病得那麼厲害……」
「唐縣令!」王思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疼得厲害。這個唐祖佑腦子裡全是草嗎?他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管他家世子的私事,他耳朵聾了,還是腦子壞了?
王思陽腹誹歸腹誹,臉上依舊維持著謙謙君子的儒雅微笑。他好聲好氣地忽悠唐祖佑:「唐大人,您的任期滿了,定然是要高升的,哪裡用得著考慮這些瑣事啊!」
唐祖佑呆愣在原地。他的任期只剩一年多了,他很快就要離開岐山縣了。不知不覺中,他與沈安安糾糾纏纏已有三年多了。
王思陽又渴又餓,嗓子都快冒煙了。他對著唐祖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笑著說:「唐縣令,今晚月色正好,不如與在下飲杯水酒吧。」
他的話音未落,葛雲朝的書房傳來沈安安的嬌斥:「葛雲朝,你答應我的事,你怎麼能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