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芙蓉樓

褪去白日的喧囂，京城的黃昏依舊撩人，街上漸次亮起燈火，市井生活景象如工筆畫卷鋪展在沈夢漁這個「異鄉人」的眼前。

她一邊欣賞，一邊不忘加緊步履地趕路，往她從未涉足的南街而去。

早些時辰她在客棧問柳二娘借砂鍋給奶奶煎藥的當兒，柳二娘搭了一嘴，向她提及南街芙蓉樓有個「試味比賽」，贏了能得賞銀。

沈夢漁一聽眼神兒亮了亮，試味比賽？這不正好能發揮她的絕技嗎？！

「何人都能參加？賞銀多嗎？」沈夢漁向她細細打聽。

柳二娘瞧她有興緻，可自個兒知道的確實不多，這消息是一位身著黑衣戴著面罩的瘦高男子讓她代為透露給沈夢漁，看在那足足十兩銀子的份兒上，她樂意代勞。

「具體如何奴家不知，不過住尾房的那掮客去過，說賞銀還不錯，小娘子既有心思，便親自去瞧瞧得了！反正也是不虧的。」

沈夢漁點點頭，說的也是，不是有句話嘛，死馬當活馬醫！

她伺候奶奶服過葯，哄她歇下，吩咐煙碧好生看顧著沈子仁，遂出門去。

比起繁華市井的西街，南街高端許多，大部分是大酒樓，和高級一些的商鋪，還有戲院等娛樂場所，再往深里走，便是住宅區。

沈夢漁一邊走腦海里一邊浮現出原主的記憶，她從前來過這一區，給人送過東西，那人臉上有個印記，但她記不清樣子了，大概是無關緊要的記憶罷了。

這時，一陣馬蹄聲嘚嘚敲打著地面，伴隨著軲轆軲轆的車輪聲從身後傳來。

沈夢漁和街上的路人那樣趕緊避讓到一側。

馬車四面皆是精美絲綢所裹裝，寶藍色的垂簾，四周鑲嵌著金色的裝飾品，在日光下微微晃人眼。

馬車前後各有一騎馬男子，著統一黑袍，腰間戴佩劍，侍衛模樣。

沈夢漁聽到旁邊路人議論道：「這是哪家貴族的座駕？好生氣派！」

「兄台，你外地來的吧？這天子腳下如此氣派還能是誰家！」

「宮裡頭的？」

「那倒不是，城南景王府的！」

景王府？那就是皇親國戚咯！沈夢漁多看一眼那匆匆而過的馬車，心想，要是魂穿到這麼富貴的人身上，就不用這般狼狽啊！

感嘆一句，我命由天不由我，便繼續往前走。

走了好些路，沈夢漁終於看到一家飯館，在現代應該就是連鎖大酒樓的等級，許是快到飯點，食客進進出出，甚是紅火。

飯館里傳來陣陣食物的香氣，誘得她不由得駐足，抬頭望去，門口上懸「芙蓉樓」匾額。

原主的記憶里，芙蓉樓於京城的食肆中頗負盛名，沈家也曾在此設宴，她吃過一次。

兩名中年食客從芙蓉樓出來，邊走邊討論。

「芙蓉樓這試味比賽著實有挑戰。」

「唐兄所言甚是！可惜在下沒那金舌頭，倒是輸掉了十文錢！」

「願賭服輸嘛枝山兄，我請你喝酒去！」

沈夢漁側耳聽到，勾起嘴角，立馬邁進芙蓉樓。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芙蓉圖，上有題詩一句「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

精緻的雕花窗欞，中央有假山小池，碧葉粉荷點綴其間，古韻典雅、步步為景。

是她記憶里的芙蓉樓大飯館沒錯。

「小娘子，用膳這邊請！」

「我是來參加試味比賽。」

「好的，請隨小的來。」店小二將她引至側廳的一張鋪著紅桌布的案前，上頭放著一精緻板子，寫著「試味賽」以及兩行小字規則，還有倒扣的答案卡片，一托盤上還放著白花花的銀子。

沈夢漁瞄見那銀子，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小娘子請坐，小的去傳菜，您且看看比賽規則。」店小二給她端上一盞清水。

沈夢漁微笑點點頭，看了看規則，凡挑戰者要先交十文錢，若能猜出一道菜的全部材料，便能得到二十兩銀子作為獎勵。

沈夢漁暗暗吸氣，芙蓉樓還挺大手筆，一頓豐盛早飯的錢能夠贏來半個月的住宿費，划算！

剛剛的店小二端來了一盤芙蓉豆腐，放在她的跟前。

「久等了小娘子，先交錢便可動筷！」

沈夢漁掏出十文錢給他，但又捏住不放，問道：「那如果我贏了，是不是可以繼續挑戰下一道菜？猜中一道就有一道的獎金，以此類推是嗎？」

店小二愣了愣，設此「試味賽」五日以來，還無人能夠挑戰成功，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去請示大掌柜。

大掌柜濃眉一挑，放下手裡的活兒，走至側廳，看到案前坐著一個穿鵝黃色襦裙的豆蔻少女，垂鬟分肖髻，眉彎新月，明眸皓齒，膚若凝脂，雖是小圓潤臉龐，卻也出落得輕靈可人。

「在下裴某，芙蓉樓大掌柜，姑娘不妨先試菜。」他並不覺得眼前的美人兒能夠試出什麼花樣。

「這道芙蓉豆腐用的是南豆腐，口感鮮嫩爽滑...醬汁里有甘草、陳皮、打發過的蛋清......」沈夢漁吃第三口，抿嘴笑道，「還加了骨頭高湯，用蔥末、薑片、料酒、桂圓肉熬制！」

瞧她說得個八八九九了，裴大掌柜略微有些吃驚，這姑娘還真有兩下板斧，不過，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材料，連日來無人能吃嘗出，她怕是也要止步於此。

他正想開口說話，沈夢漁嘗完第四口，說出了最後一種材料：「胡椒。」（註：唐代胡椒非常金貴，需要從西域進口，一般食肆用不起，所以沒吃過的人是說不出的。）

店小二把答案卡片翻過來。

裴大掌柜的濃眉玉面愣了愣，隨即拍掌稱道：「姑娘巧舌，裴某佩服！」

他跟手下夥計微微頷首。

店小二拿著小鎚子敲響了案前的一面小銅鑼，高聲宣佈道：「恭喜小娘子，挑戰成功，賞二十兩銀子！」

在坐的食客紛紛側目，有鼓掌的，有好奇的，甚至還有幾人移步而至圍觀，躍躍欲試。

沈夢漁接過沉甸甸一袋銀子，笑逐顏開，感激道：「多謝老闆，這銀子真是及時雨！」

裴大掌柜瞧她打扮雖素雅簡致，但倒不至於是那種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窮窘人家，反倒還透著高門仕女的貴雅氣息。

這缺錢的情況，估計是出了什麼事兒吧！

「我可以再挑戰下一道菜嗎？」沈夢漁又掏出十文錢放在案前，沖著裴大掌柜俏皮地眨眨眼。

「本店雖沒這個先例，但既然姑娘饒有興味，當試無妨，請稍等。」裴大掌柜在夥計耳邊低語幾句。

他就不信，這女子能夠猜中第二道菜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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