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章 白手套石亨
炮在弦上,如今不得不發。
「開炮。」
朱祁鎮中氣十足道。
只聽得一聲巨響,炮彈出膛,所有人下意識的後退幾步。
後世出土的文物證明雖然證明大明已經有了開花彈,但因為工藝落後,開花彈性能不穩,故而實心彈在有明一朝一直都在使用。
剛剛出膛的實心彈初始速度極快,眨眼間,實心彈已然重重落在了水泥製成的矮牆之上。
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那道矮牆被打的碎屑亂飛,出現一個深深是凹痕,失去動力的彈丸落在地上,矮牆卻依然屹立不倒。
旁邊的人第一反應就是「老天,這麼硬?」
朱祁鎮似乎並不滿意,吩咐道:「繼續開炮。」
半柱香的功夫,炮手已經麻利的重新裝填好了一發。
足足又打了三發,雖然落地的碎渣很多,但矮牆依在,彈丸落地。
一眾人愣在原地,看著灰色的矮牆,眼裡都是古怪之色。
「諸位卿家,現在覺得,這面牆如何?」
如何?
硬啊,這都硬的離譜了。
張輔感嘆道:「此麵灰牆,不輸大城。」
要知道,這面矮牆他是上手了的,厚度不過兩三尺而已。
這樣的表現,足以讓人瞠目結舌了。
「諸位卿家知道這面牆是何做的嗎?」
眾人紛紛搖頭。
「金英,讓人把東西提上來。」
一旁還有些發傻的金英立馬回過神來去辦。
金英心裡感慨,陛下說的半點沒有虛假,這玩意可真是神器啊。
他昨日可是親眼目睹了這塊水泥路的修建,真是不可思議。
材料極其的簡單易得,砂石這東西到處都有,河裡面多的是,很容易就開採到。
一桶水泥灰被放在了眾人面前。
這,這是……
朱祁鎮使了個眼色,金英在一旁開口道:「諸位大人,這牆,就是昨日用桶中之物所制。
這過程又是極為的簡單,只需要將砂石和水泥用水混合在一起攪拌,然後倒在一起就可以,在等上一日便可。」
啥,就這……
就這和草木灰一樣的東西能……
所有人都第一反應是不信,但卻又不得不信。
一桶攪拌好的水泥也被拿到面前,這些泥漿看起來和魚塘裡面的泥漿差不多,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區別,這裡面還摻雜了很多的沙石。「不止如此」,朱祁鎮道:「卿家再看看地上,這也是水泥制的,卿家們看看這地上可有什麼不同?」
所有人愣愣偏頭,發現在地上一條短短,卻是與眾不同,格外顯眼的水泥路。
一群大臣們踏在上面之後,面色大變。
踏上去的第一刻的感受,腳底下的感覺就好像是踩在了一塊大石頭上面,就是平整,平整的難以想象。
雖說踩上去也有粗糲感,可這比起其他的路,就是宮門口的青磚路,那也是好到不止一星半點了。
張輔甚至於不信邪,用力在水泥馬路上一跺腳。
「哎呦~好硬。」
這一跺腳,張輔整個人就忍不住吃痛的叫了出來,接著頓時就來精神了,忍不住蹲在路上,用手指敲了敲,仔細研究一番。
其他人猶豫片刻,也放下架子,同樣也是蹲下來用手摸一摸、敲一敲,都彷彿是敲打在堅硬的石頭上面。
「這,簡直不可思議!」
吳幸有些難以置信,起身再回頭看了看身後這。
很難想象,和淤泥一樣的水泥漿,這東西幹了之後竟然和石頭一樣堅硬,還會這般平滑。
這幾位朝廷數一數二的頂級臣子們此時正在好奇的在這短短的水泥地上來回走著,蹲下來東敲細西看,看的朱祁鎮心裡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這還不夠。
這是一小個宦官將一桶水潑在水泥地面了。
一群人本來還不明所以,可直到看著水下的水泥地面沒有絲毫變動,立馬反應過來了其中的問題。
「乖乖,這地面居然沒被水泡化。」
張輔瞪著眼睛,嘟囔起來,不過想來這水泥連炮都轟不爛,區區一點水怎麼可能泡爛。
工部尚書吳幸眼裡最為發直,他突然想到,若是官道能像這水泥地面一般……
不會被水泡爛的官道,對於這位工部尚書老說,簡直就是不可想象。
官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四通八達的官道是連接大明每一個地方的血管。
在這個時代,交通是極為不便的,修路架橋都是非常消耗錢財的事情,官道這種吃銀子的,只能是朝廷出面,若是能百年修一次,十年維護一次都是極好的。
於是每一次往往都是需要官方出面在農閑的時候以徭役的形式召集老百姓來修橋鋪路。
因而自古以來這架橋修路都是造福一方的好事,如果有地主老財能夠出錢修條路、架個橋什麼的,那都是算是會被當地人豎起大拇指誇讚幾句,誇上一句大善人。
若是在他吳幸任上能把官道修成眼前這副模樣,他這工部尚書,怕是要千古留名了。
吳幸搖了搖頭,他在想些什麼,這水泥雖有如此好用,想來肯定稀有,昂貴不知,怎麼可能如他所願一般…
朱祁鎮瞧出了吳幸的不同,問道:「吳卿家,朕看你好似在想些什麼?」
被皇帝突然點名,吳幸一驚,穩了穩心神,如實說出心中所想。
一番話說出口,倒是讓所有人的心也活泛起來了。
王佐想著的是要是真能修成這般道路,這樣一來,戶部撥給工部的銀子就又能少了,自己這手頭上就又能多上些御財,太倉又能豐厚些許,他又能把錢花在刀刃上了。
鄺埜和張輔想著,若是路能如此的話,能每年各地軍馬掉撥就能容易不少。
每年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能收到不少摺子,都是因為大雨沖毀官道而不得不誤期寬限日子……
未曾聊到,朱祁鎮笑了起來:「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這水泥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倒是吳卿家和朕想的一樣,都想到了用來修繕官道。」
吳幸傻在原地,陛下那句「水泥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這句話在一眾人的腦子裡盤旋,久久未曾散去。
在他們眼裡,水泥幾乎是化腐朽為神奇的東西,只需要用上些,與沙石一起便可,這樣的東西,在他們固有的思維之中,難道不該是價值連城……
可當朱祁鎮說出這水泥原料之後,眾人先是一愣,接著就是狂喜。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這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是真正可以說是不要錢的。
這樣的成本,王佐已經動了要和工部商議商議,大修特修,好好整頓一下大明基礎設施的各項具體事物。
「來人,朕看那邊不錯,將太子帶過去。」
朱祁鎮看著自家兒子心思也不在這,一門心思的看著那門二將軍炮,想了想,索性今日放他一馬,讓他玩個痛快……
幾個小宦官領命之後,牽著朱見深離去。
朱祁鎮收回心思,繼續道:「朕今日讓諸位卿家一同來兵仗局,就是來看看這水泥,這水泥,將會為我大明做出巨大貢獻。
諸位卿家想想,這等堅固,修路修壩比之前能好上多少,朝廷又可以減免多少銀子,百姓又能得到多少便利。」
「陛下說的是」,王佐接過話頭,立馬錶態道:「戶部每年因為這些,減免賑災都不是筆小數目。
不過現在好了,有此水泥,我大明百姓蒼生,有福了。
臣代表戶部表個態,此等利器決不能擱置,工部儘快要拿出個法子,戶部一定能撥就撥,能快就快。」
朱祁鎮啞然失笑,果然是王佐,和他之前猜的一無所二。
這也是為什麼王佐這隻眼睛時時刻刻盯著內帑,總想著這裡少一點,那裡少一些的鐵公雞,哪怕朱祁鎮私下罵他「一毛不拔」,可還是放心將戶部交由他搭理負責。
此時的吳幸覺得幸福來的太過突然,兵部的好日子這是來了。
有錢又便宜,要不,先從京師修路。
不僅是工部心思活泛起來,鄺埜和張輔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這玩意用來修路是很不錯,可要是用來修建邊牆堡寨,豈不更是美哉。
方才也看見了,那麼一道矮牆都能擋住火炮好幾發的轟擊,效果不要太好太好。
北邊數千里的邊牆不知道有多少缺口,多少堡寨關口急許修繕,若是用水泥的話,省時省力,成本低廉……
此言一出,與朱祁鎮不謀而合。
這樣一來,漠南修建新城和軍堡的速度也能大大加快。
君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就已經決定了未來大幹基建的基本政策。
金英在一旁像個透明人一般,他知道,陛下這是要發大財了。
昨日陛下已經下旨,將原本有御馬監管理的皇店給提了出來,交由司禮監,御馬監共同管理。
陛下也告訴了他,皇店,也能做這水泥生意。
看著樣子,大明朝以後用水泥地地方多了去了,這何愁不能發財。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
隨後,急得雙腿打晃的黃賜趕來,直接跪下,六神無主,結結巴巴的說道,「陛下,大事,大事不好了,太子爺,太子爺他.....」
剛剛歡快的氣氛戛然而止。
「太子爺他......掉井裡了。」
氣氛瞬間降落到了冰點。
這邊話音未落,朱祁鎮已經嗖的一下邁步沖了出去,一陣風一般。
群臣也傻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後,緊接著也跟風似的,趕緊追上。
後面,金英帶著一溜太監侍衛,都小跑著跟著。
不多時,整個皇宮都被驚動了。
朱祁鎮趕到的時候,就見有人整個人趴在井邊上,整個胳膊都伸了進去,臉憋得通紅,「太子爺,太子爺,您抓著奴婢的的手!抓手!」
一群太監侍衛束手無策,急得原地跺腳。
平日伺候朱見深的太監已經嚇得癱倒在地,襠下已經濕了一片。
朱祁鎮一副要殺人的模樣,提過這個瑟瑟發抖的太監,眼睛通紅:「說,給朕說,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這太監如同篩糠一般抖著身子交代起來。
剛剛太子爺看完了火炮之後,就和幾個宦官玩鬧起來。
他們幾個不敢違背,可誰曾想到,就是這麼眨眼的功夫,太子爺站到一塊蓋著的枯井上面,不知怎地,一腳踩空了,頭衝下就張下去了。
這太監聲音都哆嗦著,雙手不住的顫抖。
說著,對井裡喊了一聲,「六斤?」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朱祁鎮踹開周邊人,直接趴在井口,慢慢朝裡面探。
地下黑乎乎的一片,視線中漆黑一片,就是隱約聽到哭聲。
朱祁鎮一轉眼,眼神猙獰的看向其他人,「還愣著幹啥,救人。」
旁邊的人趕緊把繩索順到井裡,「太子爺,您抓著繩子?」
也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榔頭沿著水井的周圍就刨了起來。
一旁的百官們也都急瘋了一般,恨不得自己就要動手。
要知道,這可是太子啊,太子啊,是國本,是儲君,是萬萬不能有一點閃失的。
這時,一個瘦弱的小宦官像是做了許久的思想鬥爭之後,突然大聲道,「陛下,讓奴婢下去吧,奴婢下去一定能將太子殿下帶上來。」
眾人一驚,朱祁鎮狐疑的看著:「你?」
「是,這洞口太小,奴婢身子瘦弱,讓奴婢大頭衝下一點點放進去,腰間栓上繩索,一點點探進去,把太子爺拉出來!」
朱祁鎮沉默片刻,「好,救出太子,朕記你一大功,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司恩。」
朱祁鎮心知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雖說是枯井,可朱見深年紀太小,在井中多待一分,也就多一分的危險。
司恩被繩子捆的死死,就感覺身子一倒,整個人被人放倒了,然後腿上也被纏住了繩索。
「放,放……」
朱祁鎮在井口親自指揮,張輔索性趴在井口出觀望著。
司恩被人大頭衝下的舉著,然後對準井口,緩緩的放了下去。
司恩頭衝下,不消一會兒,血一下涌到了天靈蓋,整個人腦子裡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