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朕拿你們沒辦法
地下?!
所有人的呼吸一下子提了起來。
靜兒姑娘身子僵硬地挪開了些,沒了她擋著,那又悶又響的聲音果然清晰了起來。
只是這次,不再是噗噗屁聲。
「嘎吱……嘎吱……」
像失了韌性的關節在緩緩活動,又像尖銳的指甲划拉光滑的石板。
「莫不是以前死在淑宣殿的冤魂……」老宮娥終於忍不住喃喃出聲。
明明是青天白日,可眾人卻覺得脊背發涼。
「啊——」
離得最近的靜兒姑娘終於忍不住尖叫一聲,顧不上崴到的腳,連滾帶爬地往外面爬去。
驚恐情緒是會傳染的。
「啊,啊啊啊啊——」
瞬間所有女眷們尖叫著四散逃開。
宰相夫人更是跑得鳳冠都落地了,才回想起自己似乎還有個女兒,只得跌跌撞撞回頭。
「靜兒,靜兒快走啊!」
她扯著自家女兒的衣裳,臉都急白了,可靜兒姑娘根本沒法站起來,娘倆急作一團。
其他人很快跑得不見蹤影,方才嘈雜熱鬧的淑宣殿一下子就只剩他們幾個人。
方瑤和樊辰互看一眼,小心翼翼往那塊兒地方靠近。
老宮娥低聲勸道:「王爺,夫人,你、你們還是莫要過去,萬一……」
她話還未說完,地底又傳來極其輕微的「咔嚓」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裂開來。
方瑤皺了皺鼻子,泛著焦糊氣息的空氣中有她這些日子極其敏感的血腥味兒。
不濃,新鮮。
其中隱隱夾雜著一絲惡臭。
很淺淡,卻非常熟悉。
樊辰顯然也聞到了。
「等下。」
他抬手攔住還在往前的方瑤,從身上掏出塊乾淨的帕子幫她認真地系在下半張臉上,然後自己也弄了一塊兒。
有了面巾子的遮擋,兩人才重新靠近。
只是方瑤一身鳳冠霞帔,寬大的袖子和重重的頭飾都讓她的行動甚是不便。
樊辰示意她先站在身後,自己率先上前,半蹲下來。
地面上有不少稜角鋒利的碎石瓦,上面有不少血跡,有一些浸入烤得焦黑的泥土裡。
方瑤離得近,視力也好,注意到這些血漬顏色不深,便扭頭看了眼狼狽不堪的靜兒姑娘。
後者鵝黃色的衣裙上有明顯的血跡,她心下瞭然:「血是她的。」
樊辰點點頭,繼續俯下身,方瑤有點兒緊張。
好在那怪聲雖不大,也不小,不需要將臉貼在地面。
樊辰只是微微側頭,凝神細聽。
那開裂聲斷斷續續,越來越響,而且離得越近,臭味就越明顯,他眉頭擰得很緊。
「地下好像埋著什麼……」他斟酌著用詞,「東西。」
方瑤沒有太意外,「我覺得它好像快爬出來了。」
樊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脖頸前拽出一隻綁了紅色細繩兒的哨子,放到面巾下輕輕一吹。….
霎時間,十來個身穿窄袖勁裝的年輕男子從四面八方無聲冒了出來。
方瑤張了張嘴,這麼快出現,顯然是有備而來啊!
樊辰不滿地瞟了一眼不遠處的靜兒姑娘和宰相夫人,語氣淡淡:「我和瑤……方夫人來此處為了查尋事情,誰知令女一路跟蹤我來到淑宣殿,我才出言訓斥了她。」
他毫不客氣地指出靜兒姑娘口中的「迷路」是假,跟蹤是實。
宰相夫人被說得面色羞赫了一下,拉著自家女兒只想趕緊離開此處。
「這幾日皇上讓我暗中處理這事,後宮不方便男人進出,我只好讓他們先匿在暗處。」
樊辰沒空再搭理她們,將方瑤往後帶了帶,下令道:「將此處隔開,禁止無關人等靠近。」
「是!」
很快,皇上和赴宴的文武百官也得知此事,滿座皆然色變。
那些勸說皇上讓樊辰多娶幾個大臣們也啞然無聲,他們的女眷們更是沒了留在宮裡的心思,慌慌忙忙地離開。
一場變相的相親大宴戛然而止。
淑宣殿這頭,廢墟四周拉了一圈兒紅菱,每隔五丈就有人守著。
妃子宮娥們都疏散到別處,可這裡到底是皇宮后苑,地底的東西還不知是何物,方瑤和樊辰不敢貿然開挖。
「我先回去拿面具!」
方瑤剛要轉身,便被樊辰拉住,「不急,這東西應該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我們等皇上先過來。」
沒一會兒,皇上乘著龍輦匆匆趕來。
「辰兒,如何了?」
無論是私底下,還是在外人面前,樊辰都不大習慣叫父皇和爹爹,他清咳一聲,道:「回皇上的話,這裡的事還是需要方夫人出馬才能解決。」
皇上微微一愣,看向站在樊辰身側的方瑤。
方瑤對這位想方設法給樊辰塞小老婆的未來公公頗為不滿,行了禮后便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
這會兒樊辰提起自己,只好往前一步,說:「回皇上的話,這地底的東西,依我看,很可能是還未除盡的疫妖。」
皇上面色微變,周圍的宮人們也不由緊張起來。
「那……」
皇上才說出一個字兒,那地底又接二連三地傳來愈發清晰的「咔嚓咔嚓」、「嘎吱嘎吱」的怪聲兒。
這下,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樊辰深吸一口氣,突然上前一步,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走到皇上身邊兒,壓低聲音說了什麼。
皇上面色發青,他盯著方瑤目光閃過一絲不善。
方瑤被那氣勢極強的目光死死盯著,身體微微發僵,聽覺敏銳的她,突然明白樊辰為何要讓她先留下。
她心情複雜,面上愈發坦坦蕩蕩地回望過去。
皇上目光閃了幾閃,扭頭看向樊辰,沉聲問:「若是有人威脅於你……」
「沒有,這全是兒臣自己的意願。」樊辰堅定道,「昨夜的話,全是我的肺腑之言。」….
皇上面色不愉,明黃色寬袖下的雙拳緊緊握著。
方瑤其實已經猜到,作為大祥唯一的皇子,根本不可能那麼輕鬆如意地只娶一個妻子。
或許在這些人眼中,讓樊辰娶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女子為正妃,已是天大的恩賜。
儘管她在樊辰的半推半就下,為大祥立下大功。
這對父子之間定是有過爭議,只是樊辰一直沒告訴自己,今日來皇宮參加國宴,那些個獻歌獻舞恐怕也是皇上特意安排的。
給樊辰看,更是給她方瑤看。
明知道這種事情留給樊辰去處理最好不過,可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道:「皇上,如果您執意讓樊辰娶其他妻妾,我現在就可以退出。」
「你……」
皇上臉色難看得跟鍋底一樣,他才要發怒,樊辰便立即道:「若是這樣,我終身不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皇上是徹底被這倆氣到了,臉瞬間比鍋底還黑,不遠處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除了瑤姐姐,誰也配不上辰哥哥!」
大伙兒驚訝地看去,穿著淺粉色長裙的七公主提著裙子跟一朵花蝴蝶似的跑到皇上身旁。
「你這丫頭怎麼來了?!不是讓你跟你娘去……」
七公主才不聽皇帝啰嗦,扯著他的袖子撒嬌道:「爹爹,爹爹,您就隨了辰哥哥的意吧!您見過他和其他女子親近過嗎,好不容易碰上瑤姐姐,要是瑤姐姐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辰哥哥真的會終身不娶的……」
「你們是要氣死朕嗎!」
兒子女兒一個個跟自己作對,皇上氣得臉紅脖子粗。
忽然,有人低呼道:「天上有七彩吉雲!」
眾人急忙抬頭,這會兒正是晌午,天空亮堂不少,頭頂一團雲彩一半白色,另外一半鍍了層七彩金邊兒。
方瑤望著不遠處的太陽,心中知曉這是光的折射。
可是古代嘛……
果然,一臉陰鬱的皇上見到那彩雲后表情瞬間變了,一旁的老內侍也低聲勸道:「皇上,七彩祥雲乃是大吉之兆!秦王的婚事到底如何,您還是要三思啊。」
方瑤和樊辰都悄悄睨著皇上,也許是被勸動了,也許是看在新年第一天祥雲的份上,後者終於長嘆一口氣,道:「朕真是拿你們這些年輕人沒辦法!」
他雖沒明說,可眾人都曉得他到底是退讓了。
方瑤和樊辰不由欣喜地互看一眼,後者更是直接跪拜道:「兒臣謝謝皇上!」
「辰哥哥,你怎麼還喊皇上,得喊爹爹!」
樊辰面上一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低聲喊了句:「爹……爹爹。」
皇上也雙目微熱,急忙將他扶起來,對一旁的方瑤說:「方夫人,朕命你立即協助樊大人,處理淑宣殿之事,你可願意?」
方瑤心中一振,脫口而出道:「我願意!」
說罷她忽然覺得自個兒在皇上面前大大咧咧用「我」是否有點兒不妥,結果根本無人在意這些。….
「嗯……你們多加小心。」
皇上瞟了眼那片面目全非的廢墟,沉聲道。
話都說甩去了,方瑤自然是不敢懈怠,想要趕緊回去取東西。
「不用,我已經叫人去拿了。」
樊辰悄悄拉住她的手,「楊高他們應該是快來了。」
果然,不出一刻鐘,熟悉又激動的嗓音讓方瑤精神一振。
宮裡的人速度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面具和冊子送了過來,估計是皇帝下了特殊批准,連楊高、阿武、李富貴他們也全都提著工具跟了過來!
自己人一多,方瑤略微緊張的心情就鬆了不少。
「大師!」
阿武娘從一眾老少爺們中擠出來,手裡抱著一捧衣裳,急顛顛地跑到方瑤面前,「快,我給您帶了衣裳,您這一身寶貝可莫要弄髒哩!」
方瑤驚喜地接過衣裳,她還在愁呢,身上的鳳冠霞帔的確十分不便。
那邊兒皇上並未離遠,坐在十多丈開外的龍輦里,打算親自坐鎮後方。
方瑤找地方換好衣裳回來,阿武娘就趕緊過來拉著她的胳膊,賊頭賊腦地偷瞄那團輕紗幔帳遮擋的明黃大轎子。
這小老太婆頭一回見皇帝,一臉夢遊的表情,略顯滑稽。
不過這會兒,方瑤沒空打趣別人,為了能贏得「美人歸」,她還得繼續戰鬥……
正想著,美人來了。
樊辰快步走到她跟前,「「瑤瑤,動手嗎?」
方瑤重新戴上面具,地底傳來的聲音愈發清晰,卻沒有熟悉的心跳和呼吸聲。
她又翻開冊子,裡面依然模糊一團,甚至都沒怎麼發熱。
「動手吧。」
方瑤點點頭,阿武他們早已戴上了面巾子和手套,聽到這話,拿起手中的各種工具,便圍著發出怪聲兒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挖起來。
隨著泥土被挖出的越多,空氣里的惡臭也愈發濃郁,即便戴著面巾子也無濟於事。
四周守著的侍衛,不少難受地乾嘔起來。
更莫提站在跟前的人,方瑤眉頭緊鎖,這次的臭味兒雖甚是熟悉,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濃烈。
這會兒還沒挖出東西,要是等挖出來了……
「誒,挖著東西了!」
那東西埋得不深,沒一會兒,李大柱就激動又緊張地喊道。
四周的人都面色緊張起來,只有方瑤精神一振,「繼續挖!」
楊高又率先往下刨了一鏟子,重重的鐵剷頭子登時碰到什麼,發出甚是清脆的響聲。
待鋤頭移開,一抹米白色在黃黑色的泥坑裡若隱若現,還帶著淺淺的熒光。
這顯然不是什麼疫妖。
大伙兒連忙用鐵鍬扒拉開上面的泥土,結果米白色越來越多。
片刻后,有人驚聲道:「這是一隻玉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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