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子爺,本郡主不嫁6
沈憶只要一眼看過來,顧松寒就覺得心底大亂。
初見時沈憶一句「質子」,把他的屏障擊的破碎不堪,後來勸她接下聖旨,心中愧疚又心疼。
帶著這樣的情緒,再看眼前倚著的人,清麗纖細之中淡淡的勾人心魄,那雙水霧朦朧的眼睛若有若無盯著他,便讓人無所遁形。
顧松寒握著酒杯的手一再收緊。
他也沒想到,短短數日,他竟然對一個剛認識不久又同病相憐的女子生出這樣的情愫。
沈憶看他遲遲沒什麼動作,便覺得索然無味。
但這些日子的了解,她覺得,顧松寒遠不似表面看起來的這麼簡單,最起碼,他把男人都會有的野心隱藏的完全看不出來。
堂堂西陽王之子沒有野心?不可能。
沈憶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
自酒樓回去的路上,沈憶斜靠在馬車外面,顧松寒反而在裡面坐著,有點不敢面對沈憶。
而沈憶則是酒喝的有點多,頭腦發暈,知道吹風沒什麼好處,卻還是喜歡這樣的夜。
恣意而又舒暢,健全的身體感受這個世界果然不一樣。
二人現在全然不顧外面的人是何看法,都說未出閣女子少於男子接觸為好,沈憶偏偏不。
現在天下人都等著看笑話,嗤笑二位大將子嗣如此不知廉恥,反倒是沈憶最想看到的畫面。
行至路上某個巷子,沈憶突然側眸看過去,眼神中很快的閃過了什麼,她下意識扯住了馬車車夫手裡的韁繩。
同一時間,顧松寒從側面小窗子一躍而出,黑袍裹著寧靜的夜色,竟然多了幾分不易看出來的冷冽。
沈憶迅速捆起了大袖子,直接跳了下去,二人相視一眼,從左右兩個方位包抄過去。
巷子里剛剛有東西墜落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人,連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傳出,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格外詭譎。
二人找到了最佳的位置準備摸進去,顧松寒卻皺眉,低聲開口。
「血腥味太重了,裡面沒有任何聲音,直接去看看怎麼回事。」
二人一齊進了巷子裡面。
倒著的許多木箱子遮住了半條路,唯獨裡面有一片堆了乾草的地方,安靜的躺著一個人。
青色圓領袍,官帽掉落在一邊,旁邊倒著的未封蓋木箱里殘餘著血跡,看打扮,應該是朝廷的人。
從現場看,應當是被人給了致命的傷,丟在了這個地方的箱子里,脖子還有淡淡的餘溫,剛剛應該是油盡燈枯后歪倒在箱子里,不慎掉了出來。
沈憶沒表現出該有的害怕,反而盯著這人身上的血,露出個淡淡的笑。
「真有趣,一國京城,天子腳下,居然可以隨機殺官員。」
當朝,青衣圓領就是剛入仕的官員衣服。
顧松寒聽出她話裡面的嘲諷,已經伸手在這人身上尋找什麼,沈憶猜測應該是能夠證明身份的令牌。
在朝為官便有認識他的人,這人遲早會被發現已死,奪走身份令牌顯然沒必要。
顧松寒已然從他胸口摸出,指尖從上面所纂刻的字上拂過,微微皺眉。
「特派蘆城觀察使,安道之。」
沈憶詫異了一下。
蘆城正在鬧飢荒,這人進宮目的不言而喻,果不其然,顧松寒繼續搜下去,還找出了這人懷中的信件及奏章,自然是要呈報給皇帝。
但他被殺了。
為了解決江南飢荒入京,卻被不知名的人在這裡了解了身份。
沈憶嘆息。
「恢復原樣,我們走,回去看看信里寫了什麼。」
他們二人暫時沒有參與這件事的資本,所以調查最好是暗中進行,不要讓別人知道是最好。
每日只要讓世人看到表面,即可。
回了馬車,沈憶又裝作一副醉醺醺的姿態,卻被顧松寒直接拉進車內。
馬車車夫驚得手都在抖,害怕裡面再傳出什麼不可描述的聲音來,想快點回去,卻又怕打擾到裡面的人做事,心一橫,還是慢了下來。
但裡面的沈憶和顧松寒可不是在做不可描述之時。
沈憶點上了蠟燭,直接握在手裡,蠟燭油從另外一邊低落,灼熱的溫度快要接觸到手指,她卻只顧著借著燈光看信件上的字。
一番看下來,二人心底一沉。
蘆城飢荒一開始就有頹勢,遂早就往京城遞消息,希望兵馬的糧草減緩些,可以從別的地方徵收。
可新任西陽王上位,鎮北王回到北境,既要抵禦蠻族,戰事恐怕要重啟,暫時沒法協調,江南便不得不拿糧食出來。
然後就飢荒了,眼下入秋,觀察使特地進京,只為跪見皇帝,救江南百姓於饑寒。
各大洲皆有糧倉,糧食充盈,開倉放糧可解燃眉之急,江南人自會耕作,解決接下來的吃食問題,而眼下真的是周轉不開了。
看完之後,二人相視一眼,顧松寒直接把東西放在蠟燭的火苗上了,看著跳動的火焰和落地的灰,他抬腳碾碎。
「京城有人不想開糧倉。」
沈憶吹滅了蠟燭,半應著他。
「掩人耳目無非是糧倉空虛。近年江南已然成為天下糧倉,怕是因為其他地方的糧,早就被朝廷腐敗的蟲吃了,中飽私囊。」
恐怕富饒的江南落此境地,也是因此。
沈憶看向顧松寒,他眼底還有沒有斂去的森寒之色,然而被沈憶察覺之後轉身即逝,彷彿剛剛沈憶看到的是錯覺。
他仍然是那樣,帶著半分不解,「如此看我作何?」
沈憶把蠟燭放在一邊,捻了捻掌心殘餘的蠟燭油,「世子爺,堂堂大男人就別裝了,有野心未必不是好事呢。」
顧松寒看著她,微微皺眉,「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下一瞬,幾乎來不及反應,沈憶那張略帶著酒氣的臉近在眼前,顧松寒呼吸一窒,下意識的放鬆警惕。
沈憶眼睛里遞著如波的秋水看著他,輕巧的笑著道。
「世子爺,別裝了。」
原本垂在身側空落落的大掌,驟然觸及了柔嫩的肌膚,沈憶竟然是直接把手塞到他手裡了,若有若無的撫摸著掌心粗糙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