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鴛鴦絛

第五十七章鴛鴦絛

匕首刺入權渠胸膛三寸,他的眉頭猛縮了一下,卻忽然盯著顧憐幽笑了:『『你以為殺了我,大晁人就沒將領領兵攻打周朝了,可是,我們晁人是想佔領中原已經很久了。你殺了我,我回不去大晁,就坐實了你們殺屬國來使的罪名,大晁發兵是名正言順,史書上不會寫大晁奸佞,只會寫周朝狂悖,出爾反爾,你可要想好了。』』

顧憐幽的手更冷了,她身形搖搖欲墜,而晝玉收回眸,面無表情從旁邊的托盤上拿起利錐,直接扔了出去,用力之大,利錐直接破空扎進權渠的眉心,只留錐尾在外,整個穿破了權渠的顱骨,權渠雙眸猛然驚恐地睜大,血從眉心流了下來,他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文弱和氣的男人竟然有這麼強的武力,可是不等他有更多想法,他便已經斷了氣,強壯魁梧的身影盤著腿倒下去,死不瞑目,猶如一座羅剎雕像轟然倒地,

最讓顧憐幽恨之入骨,卻又讓她發自骨子裡害怕的人,就這麼死在她面前。

被他親手抓住,當著她的面親手殺死。

顧憐幽的眼睛里淚光閃爍,看著權渠就這麼倒下去,死得比她想象中容易太多,讓她一瞬間有所有力氣都從身體里抽離的感覺,搖搖欲墜地站不住。

晝玉垂眸看著她,伸手攬住她,高大的身影傾下,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寬大結實的懷抱里有她極其熟悉的清荷淺香,讓她慌亂的心臟安定下來。

私牢之中,光線微暗,一線天光從上方小窗中流入,浮在他俊美如謫仙的面容上,在他起伏的冷峻輪廓上鍍一層如神祗的銀光,高挺的鼻樑拉直一抹天光,如同一柄劍支撐起滿面湖間春色蕩漾,冷毅的面色撐起她最深的恐懼與不安,引來天光入隙。

顧憐幽靠在他懷裡,唇色煞白,欲言又止卻是沒能說出一個字。晝玉也不問,只是穩穩抱著她,寬大的手掌按著她的背,將她攬進懷裡。

從前都是她為他殫精竭慮,這是第一次,顧憐幽有被人保護著的感覺,脆弱的時候不用強撐,有人會把她擁進懷中。

但也是第一次,她見晝玉下手這麼狠,根本就沒有給一絲一毫多喘口氣的機會,他從來仁慈,對俘虜都不會迫害虐殺,這一次面對權渠,他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審便果斷殺了。在她還沒有開始面對心頭如浪的恐懼前便殺了權渠。

可只是靠在他身上片刻,她又推開晝玉,垂眸輕聲道:『『血腥味太重,還是出去吧。』』

晝玉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往外走,廣袖幾乎將她後背包攬,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包攬著她幾乎大半上臂和肩膀,他高大軒昂的身影走在身側,無來由給人以踏實可靠之感。

無言迎上來,低著頭道:『『殿下,兵力已經駐紮在城外,隨時可以動手。』』

晝玉淡淡道:『『待機而動,先把裡面的屍體處理了。』』

『『唯』』

他低頭看著顧憐幽:『『去換身衣服吧,地牢里煞氣重,別帶著走。』』

他伸手牽著她走進偏殿里,宮人已經將衣服準備好了。

他鬆開她的手,她陡然下意識想牽上去,卻只碰到他的袖角。

她的指尖微縮,收回了手,跟著宮人去換了衣服。

宮中織造華麗輕盈,雖然樣式低調,布料一點都不低調,流光錦在光下熠熠,步步生光。

她換完衣服出來,晝玉正坐在主位上聽著宮人的稟報,側臉輪廓峰峻起伏險茂,上身微微向後靠,卻沒有一點頹靡之態,反而有居高臨下的感覺,脊背依舊挺拔,肩膀寬闊,指尖輕輕握著一把玉扇,就是她上次撕破的那把,不知他什麼時候撿回去修好了,漫不經心地在另一隻手手心裡輕輕敲著。

光顏玉潤,清冷出塵,微微撩起眼皮看著正在稟報的宮人,有遙不可及之感,雖他姿態上毫無威逼之意,卻令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不是害怕恐懼的敬畏,而是仰慕的敬畏。

顧憐幽看著他,忽然想起來,以往貴女們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總是害怕在太子殿下面前出醜,想來若不是他年輕時容貌太盛,令女子容易失態,怎會讓貴女們如此小心。

他若是有個孩子,想必會和他生得一般出眾。

想到這裡,顧憐幽忽然回了神。他們上輩子那麼多年,因為她的緣故,一直都沒有孩子,雖然他沒有說過,但不知他心中是否有遺憾。

顧憐幽輕聲道:『『殿下。』』

晝玉擺了擺手讓宮人退下,顧憐幽走過去,卻是主動坐進了他懷裡,摟住了他的脖子,晝玉還沒看她一眼,卻是直接伸手摟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懷裡按進幾寸,坐在他的大腿上。他才抬眸看她。

他的眸子里有深深淺淺晦暗不明的慾望與火光,卻只是含著淺笑看她,聖人眸含珠如情,有不屬於聖人的春情。

顧憐幽對上他看得人生羞的眼睛,和他對視也不說話。

晝玉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似乎是有意在等著她的下一步動作,他的眸光緩緩從她眼睛移到她的朱唇,顧憐幽忽然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下來,晝玉被她親到的時候,閉上了眼睛等她自己主動,唇角微微勾起來。

顧憐幽蜻蜓點水了一下,卻沒有了別的動作,晝玉握著她腰的手忽然用力將她往自己懷裡勾了一下,顧憐幽被迫下滑,離他上身坐得更近。

晝玉挑了挑眉:『『沒了?』』

顧憐幽老實道:『『沒了』』

晝玉輕嗤笑了一聲:『『沒良心。』』

他說她沒良心的時候也是直勾勾含笑盯著她說的,玉顏惑人,一副墜入凡塵的樣子,一點都沒有初見時他那般神光玉沉的謫仙之感。

當著宮人的面,他和顧憐幽這般逾矩,摟著旁人的未婚妻,他也一點不覺得羞恥,也不在意自己的心腹們是怎麼看他,臉皮厚得可謂是當年的晝玉遠遠不能比。

宮人們看多了幾次,也是習慣了,完全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再也沒有第一次見兩人親密時那般震驚。

此刻宮人也不避諱:『『殿下,給顧郡主的添妝已經準備好了,不知您是否要過目?』』

晝玉摟著她,眼睛依舊定定看著顧憐幽,含笑道:『『正好拿上來讓郡主看看喜不喜歡。』』

宮人莫名低下頭笑了:「是。」

不多時,宮人就捧著一個檀木盒子進來了,低著頭憋笑拿進來,跪在顧憐幽面前,把盒子高高捧過頭頂:『『請郡主垂驗。』』

顧憐幽看著宮人奇怪的表情,隨手揭開了盒子,晝玉就摟著她的腰,含笑悠悠,等著她的反應。

盒子里的東西陡然躍入眼中,顧憐幽的臉陡然燒起來,她都不由自主地結巴起來:「你怎麼送我和雲薄鴛鴦絛。」

晝玉微微抬起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以為我是送你和雲薄的?」

晝玉拿起盒子里的鴛鴦絛,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著赤紅的鴛鴦絛,輕輕蹭過她玉白的臉頰:『『當然是我和你用。」

顧憐幽看著他含笑的眼睛,面上愈發燒起來:「荒唐,一點也不合體統,你別拿它蹭我的臉。」

晝玉戲謔地笑道:「你都和我在一起了,還在意體統?」

顧憐幽別過臉乾脆靠在了他肩膀上,避過他不要臉的眼神。

晝玉隨手把鴛鴦絛放回去,伸手摟住她的腰,含笑慢悠悠道:「把添妝賜到郡主府,起碼要讓郡主府知道誰才是郡馬。」

宮人死死憋住笑:「是。」

晝玉慢悠悠道:『『郡主這麼喜歡,凡是參與造辦的,每人賞三月俸祿。」

宮人立刻欣喜道:『『謝殿下賞賜。』』

無言也不要臉地迎上去道:『『奴才參與監造,謝殿下賞賜。」

宮人睨了無言這個不要臉的一眼,捧著盒子退出了殿中。

晝玉在顧憐幽耳畔低聲道:「郡主這般羞怯,想必是喜歡得不得了吧。」

低沉的聲音略過顧憐幽耳畔,氣息從她耳畔散開,似乎抽出了她的筋骨,取而代之的是漫入四肢百骸的酥麻。

顧憐幽癱靠在他懷裡,晝玉輕聲貼近她耳畔道:「都到這個份上了,還不親我?』』

滿殿的宮人看著太子殿下調戲女人,信手拈來,摟著姑娘說話的時候活像一個風流而容貌姣好的浪蕩子。

全然和平時不一樣。

殿下就是殿下,幹什麼都無師自通,連撩撥姑娘都像一個情場老手,不要臉的程度也如臻至境。若說沒有在風月里萬花叢中過,一朵不放過過,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所以,太子殿下平時出宮都在幹些什麼?

顧憐幽抬起頭來,推了他一把,要從他身上起來:「殿下自己呆著吧。』』

晝玉含笑定定看著她:『『反正我也蠢,不會亂跑,等顧郡主什麼時候想來對我不軌了,隨意前來便是。』』

顧憐幽無語地笑了一聲:「殿下好記仇。」

晝玉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籠罩了她:『『一直都記仇,憐幽以前養了一隻狗取名叫阿雁,我可是記到現在。』』

他伸手攬住顧憐幽的肩膀,顧憐幽淡淡道:『『這有什麼好記的,如果你願意讓別人罵你是狗,我立刻養一條狗叫阿玉。』』

晝玉垂眸看著他,他的手掌包攬著她的肩頭,無端的曖昧:『『養我就夠了,要准我像阿雁一樣上你的床,憐幽給我喂飯添衣,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和我在一起。」

顧憐幽一身雞皮疙瘩,面上卻波瀾不驚:「每次聽殿下說話我都聽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而周圍的宮人也聽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晝玉把她送出去,顧憐幽頭也不回地走了,晝玉無奈笑著看她的背影:『『沒良心。』』

而轉過身,他的笑瞬間消散:『『還有五日,務必準備好。』』

『『是。』』

棲如在宮殿中等了許久,急得團團轉,問了不止一次:『『憐幽還沒有來嗎?』』

侍女連忙安撫:『『主子別急,小姐既然進宮來了,就一定會來見您。』』

棲如的手心都微微出了汗:『『只怕她心裡還恨我,若是她大婚那日也不願意見我該怎麼辦?』』

侍女還未開口,便聽見外面傳來通傳盛英郡主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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