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榮光

第十六章 榮光

陸夫人勉強擠出一絲笑來:「王爺,夫妻理應同心,咱們不要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置氣了,千錯萬錯,都是妾身思慮不周,只是現在有件其他要緊的事,想請王爺安排……「

「什麼事?「

」富喜公公說,史學士不日便要到了,這事該怎麼安排?」

見鎮西王一臉的疲累神色,陸夫人便喚僕婦端了參茶進來,鎮西王飲了一口,說道:

「多學點經書總是不錯的,聽於管家說,義學堂已經修整一新,頗為清靜,就去那吧。」

陸夫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不過這義學堂原先只是為了照顧族中破落子弟設立的,讓裴野去那會不會太委屈他了?」

晏守城道:「能屈能伸才是男兒本色,義學堂怎麼了?正好叫他歷練一下,把元德也叫過去陪讀。」

「什麼?」

陸夫人像被針扎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時,聲音卻有掩飾不住的不樂意「可這聖旨上說得也太難聽了點,什麼放浪形骸……,咱們元德可一直是謙謙君子,若讓他也去,會不會有失公允啊?」

鎮西王睨了陸夫人一眼,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夫人,我一再提醒你,裴野的母親去了,他現在可也是你的孩子。」

陸夫人碰到鎮西王那道銳利如刀鋒的眼神時,心不由得抖了一下。

她連忙面容楚楚可憐地說道:「妾身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元德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他身子又不好,讓他去那義學堂風吹雨打的,實在不太必要啊。」

鎮西王語氣有些森然:「那夫人該考慮的是如何讓義學堂不再風吹雨打,而不是其他。今晚還有事,我去書房了,夫人早些棲息吧。」

「王爺王爺……」

陸夫人看著鎮西王頭都不回的背影,眼中流露真心,又委屈又不甘,神色黯然至極。

白日里聽富喜公公宣讀聖旨指斥晏裴野時,滿府上下,恐怕只有她眼角眉梢是掩飾不住地雀躍。

只要那子頑劣越不堪,元德的世子之位才越穩……,可沒想到王爺竟能為了那個糊塗東西,讓元德去做個陪襯!

憑他是個什麼東西,她絕不能讓元德在眾人眼中失了世子的榮光!

她思索一番,心裡有了計量,便將宋嬤嬤喚了進來,俯耳交待了一番,宋嬤嬤領命而去。

……

鎮西王府書房外的假山石旁,一條鞭子上下翻舞,如銀蛇般落在高大的冠木葉上,發出風嘯般的厲音。

阿瑟看著二公子的樣子,小心勸道:「二公子,別火了,讀書也不是什麼壞事啊。」

晏裴野綳著臉,恨聲恨氣地說道:「我可沒發火,就是覺得這樹都蛀了根了,削光了才不礙眼!」

阿赤那也說道:「那幫子嘴上無毛的閹黨,整天沒事幹,東家長西家短,比那婆娘還煩。」

聽到這荒唐的比喻,晏裴野竟深以為然。

阿瑟又狗腿似的說道:「公子,王爺剛才那樣說您也是為了您好,您可別真計較……

「小的找凝暉堂的喜姐打聽了一下,這個史先生可是翰林館的大儒,陸夫人都從庫房裡翻了好些個綢緞出來,說要給先生提前準備下來……而且先前那富公公不也說了以後帶兵打仗也是要識字的。」

晏裴野冷笑一聲:「我在他們眼中倒是個睜眼瞎了。」

阿赤那道:「他們都是群沒見識的人,王爺得勢的時候,每歲公子生辰賀禮都說的是聰明什麼天縱啥才來的,王爺一打了敗仗,怎麼個個跳著出來教訓人了?誰又不是天神下凡,還能天天打贏不成……再說了,就敗那麼一次而已,那麼多年渭州還不是守得硬邦邦的……」

晏裴野撫額一嘆:「我看你也要讀點書,好話說得太難聽了,什麼東西還硬邦邦,那叫固若金湯。」

阿赤那訕訕道:「對對對,你看小的這腦子……「

阿瑟先躲到二公子身後才插嘴搶過話茬:「……沒錯,就是個糨糊做的,跟二公子的一比,那就是個地上的棒槌……」

晏裴野也被逗樂,說道:「長安城裡來的人,那都是長著九個腦袋的人精,別說是個糨糊腦袋了,就是削尖了腦袋,也算計不過人家。」

阿赤那和阿瑟兩人洗耳恭聽。

晏裴野道:」他們明為臊我,實際上卻是敲打我爹呢,回頭又想給他安上什麼治下不嚴之類的罪名……」

阿赤那頓時恍然大悟,佩服不已。

「那您真的去義學堂嗎?那督學的史學士沒幾日便要到了……聽說他是長安翰林學府的老學士,十分的摳門小氣還死板。」

阿瑟又問道,同時用一種您慘了您死定了的可憐眼神望著二公子。

說起來鎮西王作為二公子的生身父親,這麼些年也算是操碎了心了。這些個婆婆媽媽的事也替他張羅打點著,許是怕二公子臊得慌,居然把大公子也叫過去陪讀。

晏裴野的臉色有些難看,將幾棵好端端的冠木狠抽了幾鞭子才停手,語氣有些陰沉地說道:「那我得先看看這史大學士有幾斤幾兩了。」

阿瑟哭喪著臉,如果公子要去學堂,他是貼身小廝自然得陪著,可他也不樂意去見那傳聞中如凶神惡煞的夫子。

他眼珠一轉,想了個主意:「二爺別怕,我聽說南街出了好多新鮮好玩的玩意兒,要不我先去淘點給您,以後您去學堂就不無聊了。」

晏裴野拍了拍阿瑟的脖子:「不錯,你這腦袋總算開了回竅了,快去快去。」

書房內,鎮西王端坐在桌案后。

剛才花園中那一陣吵鬧聲一字不落的進了他的耳朵,他知道是那渾小子故意說給他聽的呢。

紫檀書案上整整地平鋪著那一方明黃聖旨,那不是一旨簡單聖意,而是一把挾著威脅意味的刀。

所謂蜚鳥盡,良弓藏,而今蠻狄還在大譽卧榻之側虎視眈眈,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將取而代之的那把火燒到了他的跟前。

鎮西王苦笑一聲,歷朝歷代都有黨爭,如今更是朝局不安,各自為營。

如今渭州巡撫換血,王蠡督以監軍之職,仍在渭州的鎮西鐵騎此後便要受王蠡處處掣肘甚至被整編。

而渭州與朔州之間隔著個陽谷關,互為犄角,若失了渭州的後勤保障,朔州便可稱得上被人拿捏住了咽喉。

朝堂局勢在風波動蕩中走勢如何?

身經百戰的鎮西王憑著天生的政治嗅覺窺見了即將到來的風雨滿樓。

凝暉堂內,陸夫人正縴手輕拔茶蓋。

一個女婢剛剛進來,「為難」地當著眾人的面來言報說晏二公子在府內花園大發脾氣,陸夫人聽了只笑不語。

坐在她下首的是朔州最為有名的胭脂坊的老闆娘劉文氏,滿臉諂笑地說:「原來是這府里要興建太學了……」

她故意說錯,引得陸夫人發笑又覺得有面子:「說笑了,哪就太學了,太學那可是長安城裡一等一的學府,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哪敢有這念頭。」

劉文氏說:「那請來的先生也是長安城的大先生,能得這樣的先生指點,在我們這些下里巴人的眼裡啊,那可是頂頂有學問的好事啊!」

聽了這話,陸夫人笑得輕鬆:「難怪您是這朔州最有名的胭脂老闆,生意能做這麼大,果然是眼光好。」

劉文氏說:「聽說這先生專門來教府內二位公子的,二位公子真是有福啊,不過聽說世子天資聰穎,文才上遠勝二公子一籌,二公子嘛……倒不像個坐得住的人物。」

陸夫人裝腔作勢,嘆道:「唉,我家元德心疼他弟弟,怕他不聽先生的話,這才自請去學堂陪著,若我家二公子學有窒塞的地方,他這個做兄長的自然負有督學之責……」

劉文氏「噢喲喲」一陣了不得的吹捧,又嘆笑說:「唉,我們這些人就沒這個命了,犬子今年也虛十三了,若是能得長安城來的大先生點撥一番,可就死而無憾了,義學義學,若也能進來一學,也能一瞻先生和世子的風采啊……」

陸夫人與宋嬤嬤對視一眼,笑容加深,說道:「你容我思量一下這事,總得問過王爺才知道可不可行罷。」

劉文氏聽了,連忙站起來,千恩萬謝的行了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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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落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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